先天者，有二意，一為天地蘊納而生，一為天地先前而生，如今董仲舒空口驚呼之“先天之氣”，便是後者。

天地之前，為鴻蒙。

鴻蒙之本，為混沌。

混沌之源，為大道。

大道者，先天而生，由無為虛，虛凝混元，混元蘊一氣，一氣化三千！

這混沌一氣所化的三千之氣，就是此刻董仲舒口中驚呼的“先天之氣”，是三千大道的本源，孕育那三千先天魔神的胎膜，成就大道無上的核心關鍵。

想要成就這先天之氣，只有兩種途徑，一是由大道蘊養，混元自生，那三千先天神魔就是由此而來，二便是修行，以身證道，自我而生，如那太古神族三尊，妖族天地雙皇與媧神聖靈，還有人族道佛儒三教教祖。

前者，乃是大道之數，早已定論，天地三千之道，再無多出之可能，而後者，雖還有一線之機，但卻是萬分渺茫，從太古至今，無盡歲月，真正修成這先天之氣，並且將其圓滿，化作自身大道本源的者，也不過方才所述的九尊無上罷了。

董仲舒，也身懷一份先天之氣，名曰：儒術天罡，乃是由他那脫胎於儒道的“儒術”凝練而成，是他未來晉升大道無上之境的根基所在，也是他能以五厄之身，正面獨對天道強者的最大依仗。

正是因為這儒術天罡的存在，董仲舒才會被譽為儒門孔聖先師之下的第一人，比老師聖夫子，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承接孔聖道統，身為儒門道子的小師弟，也是尤勝一籌，獨領風騷。

事實上，不僅僅是他人讚譽，董仲舒自身亦是如此自傲，畢竟這先天之氣，代表大道之機，放眼天下，四海五域，諸天萬界，修得這先天之氣者，怕是不過十指之數，若再將三教道子那般，繼承前人道統的後繼者剔除，那就更是寥寥無幾了。

他董仲舒能繼前人之功，另開自我大道之路，修成這億萬無一的先天之氣，儒術天罡，這還不值得自傲麽？

值得，先天之氣，的確有讓人傲視天下的資格，可也正是因為如此，董仲舒現今，才會這般的驚駭。

董仲舒驚，不僅僅是驚於眼前之人，同樣修成了一道先天之氣，更是驚於這一道先天之氣的雄厚，還有此人那毫無痛惜與節制的揮霍。

先天之氣，乃是晉升大道無上的契機，蘊生一方大道核心的本源胎膜，在未將其修至圓滿，化作真正的大道核心之前，必須要好好的溫養孕育，猶如女子十月懷胎一般，不可輕動。

如此，不是說這先天之氣脆弱，如同腹中胎兒一般一動就有潰散的可能，而是這先天之氣修來不易，千萬年修行，可能方得一分，且不像真元，消耗之後還能恢覆再生，先天之氣消耗了就是消耗了，想要補充唯有苦修，若是將其消耗殆盡，那這晉升大道無上的契機，也將隨之一朝消散。

所以，但凡是修得先天之氣的修者，都必將將其視作性命根基，不到生死之刻，絕無動用之可能。

董仲舒也不例外，甚還過之，因為他修成的儒術天罡不像其他先天之氣，脫胎於儒道的儒術，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也因此受儒道桎梏，使得董仲舒的儒術天罡極難修煉。

因此至今，董仲舒的儒術天罡，還處於一個十分薄弱的階段，這也就是為什麽，董仲舒明知天下大勢，人族將退，但他還是要逆天而為，助軒轅翎立人族天庭，建立一個儒術修行，天下獨尊的世界，不就是為了圓滿那先天之氣，成就真正的儒道天罡麽？

現如今，自己視作性命根基的先天之氣，眼前之人似完全不放在心上，說用就用了，一點都不見痛惜。

如此，讓董仲舒如何不驚？

不過董仲舒到底是董仲舒，能修行至如此境界，其心智絕非常人可比，驚駭一瞬過後，便已回神，冷眼望向周身聖輝璀璨，已是將先天之氣催發運轉的寧淵，心中千思百轉，剎那便將局勢分明透徹。

“此人先天之氣，不同於小師弟身上的儒道聖罡，反倒與那道門道子的無極之氣，有幾分相似之處！”

“道儒同修，甚還成就了先天之氣，此人與道門之間，定有一番淵源，數月之前，將那姜族聖主打入混沌者，亦是一位修成了大道無極，天人合一的高手，甚還掌有道門鎮教之招，此人背後，難道……！”

“道門，遠古立教，羲皇之後，便退隱至域外，建立大羅天境，從此不問外界之事，如今看來，也不盡全啊！”

“若此人背後，真是道門，那麽此事，便棘手了，軒轅翎手中雖有聖劍在握，但未必能將此人誅殺，若道門趁此時機，插手神州事宜……！”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軒轅翎，接下來便要看看你的命數如何了！”

聖人心思，一念百轉千回，眾人尚未自從那一劍震撼之中回神，董仲舒便已有了決斷，冷眼望向寧淵，起手再運儒門聖法。

聖法再起，董仲舒雙手運化之間，驟見一道無上氣機降臨，一片璀璨金光綻放，凝化成為億萬經緯術論，儒義天罡。

儒義經綸環繞之間，又見一片江山社稷之景浮現，其中有恢弘皇朝，至尊帝庭，有百官文武，群臣滿殿，又有億萬黎民，百姓蒼生，猶若一卷歷史畫卷，映照出萬千景象，最終又由歸於浩浩東流，只剩那儒術真意。

正是董仲舒所成先天之氣——儒術天罡！

動用先天之氣，儒門聖法頓時加摧，不過剎那之間，便已攀至頂峰，董仲舒大袖一卷，萬千經緯，剎那化作一字，凜立於天地之間。

那是一“儒”字，上下聖輝璀璨，正氣浩然，立於天地之間，鎮社稷之本，山河之基，壓神鬼妖魔，魑魅魍魎，平人世紛紛，黎民祈願。

一字鎮江山社稷，一字蕩神鬼妖魔，一字平世間紛擾，一字護黎民蒼生，這正是儒門至高聖法……

“天地大同！”

一聲輕喝，儒義聖輝綻放，照耀九天十地，直鎮寧淵而來。

面對這儒門至高聖法，縱是寧淵現今能為，此刻也敢一陣雄沈重壓臨身，不敢怠慢，雙指並劍成決，正法凜鋒再出，同起極招相對。

“天無二，身無形，劍唯一，人唯初。”

劍訣並起，正法凜立，聖輝璀璨綻放之間，寧淵引天地正法，合自身神皇之氣，催起天劍至極之招！

“盤古身人·天劍唯一！”

璀璨聖輝綻放，照耀萬界諸天，正法神皇之氣合一，一口天劍驚世而出，凜凜天鋒，破碎寰宇，震撼九天，直迎儒道大同聖法。

“轟！”

瞬間，眾人不及驚覺的瞬間，天劍聖法，已是正面交鋒，一聲驚天震地的轟鳴之中，赫見聖光破滅，儒道天地，應聲而碎。

“砰！”

經綸崩毀，儒字破滅，隨同煙雲消散的社稷山河之中，一口天劍橫空而出，凜凜鋒芒，餘勢不減，貫穿儒道天地，直取董仲舒至聖之身。

聖法被破，身受波及，董仲舒口中方見一縷鮮紅溢出，還未來得及調息體內傷勢，那正法天劍，已是逼至身前，絕命而來。

生死逼命，無路可退，面對這絕殺而至的天劍鋒芒，董仲舒只能傾力抵擋，大袖掃出一片儒義經綸，護在自己身前。

然而，儒道天地，尚難抵這正法天鋒，如今這垂死掙紮，又有幾分能為，不過瞬間，便見金光崩散，經綸破碎，天劍橫空而至，貫穿聖者之軀。

“啊！”

一劍穿身瞬間，一聲悲鳴驚起，董仲舒腳步踉蹌，身退數步之後，便一聲轟鳴炸響，頓時血肉紛飛，如雨而下。

“董聖！”

“山長！”

……

見此一幕，觀戰眾人，方才驚醒過來，失卻一臂的軒轅策駭然色變，岳青冥等人不由失聲，眼神之中，盡是一片不可置信的神情。

董仲舒，儒門十二至聖之一，已入五厄之境的強者，如今竟然……

這怎有可能，怎有可能！

難以接受，不可置信，眾人心中，驚亂交錯，雙眼怒睜至極限，註視著那一片血雨紛紛的所在，希望能再見董仲舒的身影。

然而，現實卻是這般的殘酷，血肉紛落，煙雲消散，虛空之中，再無一人，只有那難以揮散的血腥氣息殘留，刺激著在場眾人的心神。

“山長……這怎有可能！”

如此一幕，猶若一道驚雷，重重的轟擊在了眾人心中，讓眾人腦海剎那化作一片空白，岳青冥與幾位儒門出身的道聖，更是被身軀驚顫，將近要癱倒在地。

董仲舒，死了，儒門山長，十二至聖之中的最強者，下一任儒門教主，死了！

這般的事實，沖擊著每一人的內心，掀起了萬丈濤瀾，久久無法平靜。

“嗯！”

見此一幕，寧淵卻是皺起了眉，神情之中一絲詫異之色閃過，隨即展開神念，探索十方，尋找董仲舒的蹤跡，但結果卻是毫無結果。

董仲舒，消失了！

不錯，是消失了，他沒有死，起碼在寧淵看來，他沒有死！

方才那一式天劍之招，威能雖極其強悍，但以董仲舒的修為，若是傾力一搏，要擋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卻沒有，反而順勢而退，任由寧淵一劍破了他的儒門聖法，甚至一劍將他軀體貫穿。

若是常人，受這一劍，必要命隕當場，但董仲舒是誰，五厄之境的強者，又修得儒道天罡這先天之氣在身，豈是常人能可相比的，這一劍縱是穿身而過，也不可能直接要了董仲舒的性命，更不要說將他打得灰飛煙滅了。

所以，董仲舒現今，必是假死！

對此，寧淵心中頗為不解，董仲舒這雖是假死，但付出的代價也不輕，身受那天劍穿身，以他的修為，可以保住性命，卻免不了身受重創。

付出如此代價，就為假死而退，這有什麽意義，他若是想要退走，那完全可以直接抽身而退，自己還要分神護住正法殿，縱是想要攔阻，也未必能攔得住，他何須多此一舉呢？

寧淵心中詫異，但董仲舒確實已然不見，再追究下去也是無用，就算董仲舒還隱藏在暗中，身受重創的他，也構不成什麽威脅了。

所以，寧淵很快便壓下了心中的疑惑，不再理會董仲舒去向，而是轉眼望向了軒轅策等人。

“不好！”

感受到寧淵的目光，軒轅策面色頓時一變，隨後是想也不想的，就要抽身而去。

顯然，他並不知道，董仲舒是假死脫身，眼見董仲舒被一劍斬殺的他，此刻已是將寧淵視作了最恐怖的存在。

面對這般的對手，不要說自己已斷一臂，縱是全盛之期，巔峰狀態，也難以抵擋，如此不退，還想什麽？

軒轅策心思果決，剎那抽身極退，但寧淵卻沒有放手讓他離開的意思，放虎歸山，日後必成大患，雖於他而言，這軒轅策算不上什麽惡虎，但放走了終究是個麻煩，先前有個董仲舒已經夠了。

心念至此，寧淵當下不再言語，執正法斬出，一道劍光綻放，破碎虛空，直取倉皇驚退的軒轅策而去。

正法劍斬而來，鋒芒淩厲無匹，方才斷去一臂，被神皇之氣重創的軒轅策，哪裏抵擋得住這洶洶一劍，剎那之間，劍鋒臨身，透體而過，帶起一片血光綻放，淒厲非常。

雖受一劍，但軒轅策到底是合道絕巔的強者，又修真龍戰決，肉身強悍非常，一劍重創，卻無性命之憂。

見此，寧淵神色冷漠，正法縱橫而出，劍鋒直取軒轅策心口命脈所在，欲要一擊絕殺，了斷王途。

“皇兄，救吾！”

眼見寧淵殺來，已是身受重創，無力逃避的軒轅策，瞬間失去了方寸，猶若落水之人一般，高聲求救了起來。

這求救雖丟顏面，但效果卻是極佳，就在軒轅策驚呼瞬間，蒼穹之中，驟見一道恢弘劍光，破碎風雲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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