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 天還沒黑透。

又細又高的高跟鞋走在地磚上, 噠噠噠噠的。

季玖玖一身黑色女士小西服，袖子拉上去一截, 露出雪白的一段。

她手裏還拿著文件夾, 一邊走一邊跟秘書吳瓊交代著重要細節, 才走到她辦公室的門口，手機響了, 她聽著鈴聲，把文件夾交給秘書，靠了辦公室的墻邊, 按下了接聽鍵。

是她的舅舅, 季青城。

他是大夫, 向來忙得總不見人。

給他留言，估計也是才看見。

她臉貼著手機，用肩膀夾著，一手拿包, 一手擡起來看了下時間, 嗯了聲。

聲音低低的，自然被舅舅調侃。

仰臉，她貼緊耳朵，一字一句都沒放過。

也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電話掛斷，季玖玖對一邊還等著的吳瓊擺了下手：“恭喜你，不用加班了, 你拿著我的卡，帶大家出去瀟灑瀟灑，我有事先走了。”

吳瓊：“誒？不是才說加班嗎？”

季玖玖在包裏拿出卡來交給了她，將嬌小一只的秘書肩頭，虛摟一把：“姐姐有約會，明天再加。”

吳瓊：“老大，別加了，還是求您多多約會吧！”

季玖玖拿了車鑰匙往出走，回頭對她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笑。

乘坐電梯下樓，她笑意漸失，臉色凝重起來。

到停車場取車，這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她媽媽。

想了下，接聽：“親愛的媽媽，有什麽事嗎？”

她媽媽是開門見山：“別跟我裝傻，你舅舅才告訴我，你在打聽小石頭的主治醫師，你告訴我，你想幹嘛？”

季玖玖笑，伸手在車窗上畫著圈圈：“別想太多，這就是來自前女友的問候，就打聽了下。”

她媽媽在電話裏笑了聲：“玖玖，媽媽從來不管你戀愛的事情，因為是你自己的人生了，你都三十二了，應該比媽媽當年要明智得多，別的我不說，你自己考慮好，有的事不是別人能參與的，媽就希望你，在餘生那些日子裏，多點甜甜蜜蜜，開開心心，哪怕一個人，也別自尋煩惱。”

她嗯了聲，笑：“看看，我媽就是開明，放心吧，我清醒著呢，高哥地位還在，沒有他的話還有別的，好男人多的是，手扒拉挑，沒有男人還有女人，同性戀也不錯省心了，再不濟那就像您說的那樣，我就一個人，那又能怎麽樣，想想我十七八歲之前不也都一個人嗎？嘿嘿放心吧放心吧！”

她媽自然要在電話裏罵她貧嘴。

兩個人都是笑了，季玖玖額頭抵著方向盤，耐心地聽著她媽和她閑扯別的了，才說開車呢，走了。之前她媽媽出過嚴重的車禍，所以很怕打擾到女兒，立即掛斷了電話。

啟動車子，她就知道她舅舅那個大嘴巴，什麽事也不會瞞著家人的。

出了停車場，她打開地圖看了眼，直奔軍區總醫院。

後院是住院部，為了開車方便，季玖玖臨時穿了一雙平底鞋，此時走在走廊上悄然無息的，她抓著手機，看電梯間人太多，直接走了消防通道。

直接上三樓，尋找VIP病房。

護士站已經打開了招呼，她噔噔一口氣跑上去，在護士站拿了張卡刷卡進入。

可能是跑得太快，心跳得厲害。

季玖玖抿著唇，快步走到308房間，在裏側的一間。

據說肖戰已經換了好幾個病房，這兩天情況好轉，終於徹底住進住院部了。

走廊裏也有幾個人，有和家屬閑聊天的，有打電話的，還有一小點的小朋友扭著小屁股往大廳走的，她越走腳步越慢，到了病房門口，站住了。

一點點地探過身子，季玖玖往裏面看了一眼。

透過房門上的小玻璃窗，裏面的情景盡收眼底。

肖戰坐在輪椅上，伸著胳膊，男護工給他擦著手臂。

旁邊的椅子上，一個年輕的女人背對著房門這邊，正拿著水果刀在給他削蘋果，肖媽媽笑呵呵地正和她說著話，也不知道說到什麽地方了，回頭還叫了肖戰一聲。

他偏過臉來，輕輕頷首。

季玖玖立即靠墻，收回目光，剛才他回頭的時候，看清他的臉了。

白了點，也瘦了。

那個年輕的女人，她也認識。

早就有這麽個人存在，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型，溫婉端莊，肖媽媽特別中意的兒媳婦好人選。

再回頭，病房裏的護工已經推著肖戰往出走了，季玖玖連忙先走。

她手裏還拿著車鑰匙，上面掛著兩個小鈴鐺，撞在一起叮當作響，在走廊裏特別清脆。

連忙捏住了，再不回頭，加快了腳步。

308病房門開了，輪椅被護工推了出來，肖戰左右看看，最終將目光定在了護士站這邊，一個長發披肩的女人才走過那裏，她身形高挑，行色匆匆的頭也不擡還差點撞到人了。

她沒有回頭，走到消防通道那一開門就走了。

女士小西服穿在她身上，永遠都有種特別的味道，他定定看了兩眼，撫額。

季玖玖從消防通道樓梯一直下到了一樓，回到車上還不能平靜，拿出手機給裴深愛打電話，很快通話顯示占線，這家夥的微信隨後發了過來，說在看電影，問她什麽事。

她手扶方向盤，想啟動車子，還是點了根煙。

能有什麽事，她說沒事，問深愛什麽時候回家，裴深愛回信息說還不一定，她說連驛今天有點不太對勁，說不上來怎麽回事，先看看，可能會晚點回。

戀愛當中的女人啊，總是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笑，她抽著煙，給高赫發信息。

大美子：高哥，在哪呢？

很快，高赫回話：在男朋友家裏，怎麽了？

季玖玖也說沒事，讓他繼續忙他的，關掉手機屏幕。

時間還早，這麽早回家估計也難以入睡，戴上耳機，開始給吳瓊打電話，啟動車子，開出停車場，吳瓊也在喧鬧當中接了她的電話。

季玖玖問她：“和環宇的合同放哪裏了？有沒有問題，沒有問題的話我回去就簽了。”

剛才還說去約會的，這會不知道突然又問什麽合同。

吳瓊連忙找了個僻靜點的地方，再通話。

“老大，我還沒來得及說，合同上環宇又擡高了價格……”

聽到擡高價格這四個字，就讓季玖玖原地爆炸了：“什麽！又擡高了價格！他這是欺負咱們工作室店小輸出少嗎？簡直欺人太甚！”

電話掛斷，她加速，一口氣跑回了公司。

找到環宇的合同，仔細看了一遍，立即撥打鄭煥的電話。

他很快接通，是免提，還在環宇加班。

很好，她說我馬上到。

本來相距也不遠，季玖玖立即拿著文件包就殺了過去，她一路奔到環宇寫字樓樓下，下車時候想到氣勢不能輸，換上了高跟鞋，噠噠噠地就進了大廈。

進電梯，上樓。

出電梯，直奔鄭煥辦公室。

長廊裏已經有關掉的燈了，是了，和她是行事作風一個樣，電費也是錢。

敲門，她很禮貌地大聲敲門。

很快，鄭煥的秘書給她打開了，季玖玖風風火火地走了進去，沒想到鄭煥的辦公桌上好幾個iPad都亮著，地上還散落著點文件，秘書回頭正收拾呢。

季玖玖把自己的合同拍在了他的面前：“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合作了，鄭煥，不帶這樣的，上次你在酒吧怎麽跟我說的，大老爺們怎麽出爾反爾！”

鄭煥揚眉：“出爾反爾不是你的拿手好戲嗎？怎麽你可以我就不可以了？”

季玖玖：“合同是可以隨便篡改的嗎？那要法律幹什麽？”

鄭煥好心提醒她：“合約不合理，你可以不簽。”

季玖玖：“你！”

真是要爆炸，她盡量冷靜：“我在和你談合作的事情，給我一個又擡價的理由先。”

鄭煥一臉疲憊：“你要什麽理由？我心情不好，可以嗎？”

季玖玖：“……”

他靠坐在椅子上面，讓她看著桌面上的雜亂：“看看，蘇州那邊的高定又出問題了，我爸又給我指派了兩個點的提升率，而且，很遺憾地告訴你，我失戀了，這將直接損失裴家在環宇的股份，還需要別的理由嗎？”

季玖玖一股火就冒了出來：“失戀了不起啊！誰沒失戀啊！裴家的股份本來就跟你半毛錢關系沒有，你這樣的資本家，天天錢錢錢的，小愛能稀罕你就奇了怪了！還有，別跟我比心情差，我現在要爆炸，我勸你別找我茬，我以前沒少幫你，你才在我打開市場，要是敢這就卸磨殺驢，信不信我讓你損失更慘!”

秘書在旁站直了腰，開始頭疼。

趕緊避開出去給兩個人去倒茶，鄭煥的聲音像是打雷一樣，不過走出了走廊，也能聽見更惱火的女高音。

她走得更快，到了熱水間，沏了茶，拿了托盤一起端了回來。

可是，奇怪的是，能她再回來的時候，辦公室已經安靜下來了。

她甚至一度懷疑沒有人在了，可打開門，那兩個人竟然和平共處了。

鄭煥的辦公桌上，已經整齊了些，季玖玖的面前也放著iPad，她坐著大BOSS寬大的辦公椅子，點著上面不知說著什麽，鄭煥站在她身側，一手扶著桌面，一手扶著辦公椅的靠背，正是認真聽著。

秘書手裏的托盤立即沈了一沈，難以置信。

水火不容的兩個人，這時候，一坐一站，竟然也特別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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