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

晚上, 一家人尷尬地吃了一頓餃子之後，大人們留下來看春晚, 葉蓁蓁和葉鵬姐弟倆則下樓去放煙花。

這種手持煙花是葉鵬給葉蓁蓁買的, 不是那種大禮炮，而是能拿在手裏的仙女棒，葉蓁蓁小時候特別喜歡。

長大之後, 她已經沒那麽喜歡了。不過葉鵬給她買了，她還是很感動。

看著弟弟低下頭幫自己點燃仙女棒，葉蓁蓁看著他好看的眉眼，忽然有一種“弟弟長大了”的感覺。

雖然以前葉鵬一直都在長個子，可是因為他很聽葉蓁蓁的話, 葉蓁蓁還一直把他當成一個小朋友看待。卻沒想到一轉眼，弟弟都長得這麽大了, 可以和女生談戀愛, 還能為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公然和家裏人對抗。

“鵬鵬，”她一邊搖晃著仙女棒，一邊盡量用一種自然的語氣問他說：“你喜歡那個女孩子什麽啊？”

葉鵬有點警惕地看她一眼，“姐, 你是來替我爸媽做說客的麽？”

葉蓁蓁搖搖頭說：“當然不是了。告訴你個秘密吧，其實我早就談戀愛了。”

葉鵬聽了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一臉的不相信。

“不信？”葉蓁蓁好笑地說：“也是, 我空間裏的照片都是分組的，家裏人都看不到……喏，這就是你姐夫。”葉蓁蓁說著將放完的仙女棒往垃圾桶裏一丟, 從手機裏找處了一張兩人的親密合照，拿給葉鵬看。

葉鵬接過手機，不可置信地說：“你爸你媽知道麽？”

“知道啊。”

“那他們同意你早戀？！”

葉蓁蓁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一開始也是不同意的，不過後來他們見這個男孩子靠譜兒，就答應讓我們來往了。”

葉鵬聽了，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那是不是只要我堅持下去，總有一天我爸我媽也會答應我和趙雪的事兒？”

葉蓁蓁搖搖頭，實話實說：“難。”

“為什麽啊？”葉鵬有些不服氣地說著，好像在問為什麽葉蓁蓁可以，他就不可以。

“首先，我早戀沒有耽誤學習，可我聽叔叔嬸嬸說，你最近成績有所下滑。”

葉鵬動了動嘴唇，無法反駁。

“其次，我男朋友，你姐夫——他實在過分優秀，很難讓人拒絕。”

葉蓁蓁很少這麽誇阮林江，可一誇起來簡直停不下來，“他長得帥——如你所見。家世好，學習好，又有才華。最重要的是人品很好，對我一心一意。我爸媽沒明說，但我估計他們心裏頭都清楚，這麽好的女婿，就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了。可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兒……趙雪是吧？你覺得她能符合你爸媽對於兒媳婦的期待麽？”

葉鵬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可是戀愛又不是為父母談的！我喜歡她，這就足夠了！”

“是啊，我也沒說你要找的另一半，一定要符合父母的期待。可是既然你明知道你父母不會喜歡她，那你決定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要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以後不管日子有多難，有多苦，不管你怎樣像個夾心餅幹一樣受氣，你都不能抱怨，因為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而作為姐姐，我希望你快樂。”

葉鵬挺起胸膛，信誓旦旦地說：“我現在和她在一起很開心。”

“那就好。人生得意須盡歡，只要別耽誤正事就行。”

葉鵬意外地看著她說：“姐，你可真讓我吃驚。從小到大，我爸我媽就把你掛在嘴邊，把你當成是我的榜樣。可要是讓他們知道，你竟然在談戀愛……”

“哈哈，在我上大學之前，你暫時替我保密吧。”葉蓁蓁現在忙得很，可沒有空聽七大姑八大姨嘮叨她，也不想讓那些人自以為是地幹預她的人生。

見葉鵬點頭答應，葉蓁蓁擡起胳膊，拍了拍弟弟的肩，“夠意思。”

葉鵬彎下腰，趴在小區花園的欄桿上，用手撐著下巴，對著天空長長地嘆了口氣。

外面很冷，兩人說話間嘴邊都冒著一團白氣。葉蓁蓁打了個哆嗦，伸手抱住弟弟的手臂，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天上清冷的月亮，還有遠處綻開的禮花。

“鵬鵬，你要是真的愛她，就好好學習吧。只要你成績進步了，家長這邊的阻力就會小很多的。”

葉鵬點點頭，“姐，謝謝你給我支招。”

“客氣啥。你還記得小時候麽？咱們總在奶奶家樓下玩兒。就那兒，每次咱們捉迷藏，大本營都在那兒。”

“我當然記得了。姐，你可難請了。我叫你下樓玩兒，十回裏能出來一回就不錯了。我記得有一次把我逼急眼了，我還拿鞭炮威脅你來著，結果不小心給點燃了。當時你反應特別快，抓著鞭炮就往窗臺上面一扔，那鞭炮立馬就炸了。”

“你還說呢，你個小壞蛋，當時怎麽想的啊？不小心點著了鞭炮，竟然往我身上扔，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怎麽會呢，姐，我可就你這麽一個姐姐啊。”葉鵬說著說著，露出懷念的神情來，“我還記得咱倆小時候零花錢不夠花，還想放鞭。每逢過年，咱們就去撿地上剩下的、還有線頭的小紅鞭炮放。只要能在千百個廢鞭裏找到一個能點燃的，咱們就特別開心。那時候過年多開心啊！無憂無慮的，那麽容易滿足！”

葉蓁蓁不知道怎麽了，忽然有點眼眶發紅。她知道，弟弟正在體驗成長的滋味。而這滋味有時候並不是那麽好受。

她知道的，她比誰都知道。

“沒辦反，時間不等人，咱們終究是要長大的。不過……”她抽出手，擡頭看向弟弟，笑著說：“無論你長得多高，在我面前，你都是那個冒著鼻涕泡求我陪你下樓玩兒的傻弟弟。”

“姐……”葉鵬一臉感動又無奈地看著她。

“快上樓吧！凍死我了！”

葉鵬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額，你能不能先借我手機，讓我給趙雪打個電話？我手機被我爸沒收了。”

“家長們還真是喜歡玩沒收手機這一套啊……”葉蓁蓁搖搖頭，從兜裏掏出一個手機給他說：“喏，這是我的舊手機，拿去用吧，不用還了。我現在手機可多了。這個是我前年簽的合約機，馬上就到期了，等到期你自己去換個卡就行。”

葉鵬驚喜地說：“謝謝姐！”

“去吧去吧。”葉蓁蓁擺擺手，轉過身去，“我也要給你姐夫打電話了。”

阮林江早就說了，讓她方便的時候給他打電話。他不好貿然打過去，畢竟葉家這邊還有很多人不知道他和葉蓁蓁的關系，他不好給她添麻煩。

電話接通後，葉蓁蓁甜甜地說道：“小阮哥哥過年好！我先給你拜個早年啦！”

他低低一笑，尾聲中帶著令她著迷的氣音。

“在外面？”

“嗯！我和弟弟出來放煙花。他心情不好，我陪他透透氣。”

“沒事吧？”

“沒事兒，就是和我當初一樣，早戀被家長發現了。家裏鬧得不可開交，手機也慘遭沒收，難受的要命而已。”

“……而已？”

“對啊，而已。”

“寶寶，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是誰難受得撕心裂肺？現在看到別人處於相同的處境，卻這樣雲淡風輕。”

隔著手機，葉蓁蓁仿佛看到了他在搖頭的樣子。

然而……這都不是重點。

剛才那一聲寶寶……是叫她沒錯的吧？

雖然是很俗氣的稱呼……可是她的少女心都要炸裂了是怎麽回事！

葉蓁蓁不好意思地踮起腳尖，以腳尖為圓心在原地轉動右腿，整個人都變得羞澀起來，“沒有啦，我這不是陪他下來散心了麽？我還把我的舊手機送給他了呢。”

因為智能機太過誘人的緣故，一般學習的時候葉蓁蓁都會把新手機關掉，只用舊的老式手機維持和家人還有阮林江的基本聯系。

“這樣好心？”

“當然啦。雖然我不太喜歡他的那個女朋友，但是我很喜歡我弟弟呀。只要他開心，我就開心。”

“你真是個好姐姐。”

“你也是個好哥哥啊。”

兩人正互相恭維著呢，忽然見葉鵬走了過來，對她說：“姐，咱們該上去了，再不上去爺爺奶奶該擔心了。”

葉蓁蓁點點頭，問他說：“你要不要跟你姐夫打個招呼？”

葉鵬一怔，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他接過電話，語氣僵硬地說：“姐夫，過年好！”

“姐夫”二字，讓電話那頭的阮林江聽了，只覺心裏無比的熨帖，簡直恨不得現在就給他的小舅子發一個大紅包，“你好。”

兩人沒見過面，又都不是自來熟的性格，打完招呼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葉蓁蓁見了怕他們倆尷尬，便要拿回手機。可就在這時，忽見葉鵬鄭重其事地對阮林江說：“姐夫，你可一定要好好對我姐啊。”

阮林江一楞，不過很快便清晰而堅定地答道：“放心，我會的。”

“好啦好啦，別說這些啦，讓人怪不好意思的。”葉蓁蓁搶回電話，對阮林江說：“那我們先上樓了啊，幫我問候你爸爸媽媽還有小河。”

“也幫我問候叔叔阿姨。”

葉蓁蓁答應下來之後，終於掛了電話。

她跺跺凍得麻木的雙腳，正準備拉著葉鵬一起上樓，卻聽葉鵬笑著對她說：“姐，咱倆比賽，看誰先爬上五樓！”

葉蓁蓁瞄他一眼，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而是直接撒腿就跑。她沖在葉鵬前面，還不忘順手推了他一把，然後尖叫著往樓上跑。

大雪的夜裏，姐弟二人好像又變成了兩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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