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

暫且不提幾年之後如何。就說當下, 葉蓁蓁也面臨著許多煩惱。

原本葉爸爸提了新車，帶葉蓁蓁出去兜風, 應該是一件挺高興的事情。可葉蓁蓁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 暑假就要結束了。

暑假結束就意味著，阮林江要走了。

雖說之前是葉蓁蓁一個勁兒地催他去考首音，可是真正到了要分別的時候, 葉蓁蓁比誰都舍不得他。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太愛、太愛他了，愛到了一個她從未想象過的地步。

一想到不能抱到他高高瘦瘦的身子，一想到不能觸碰到他溫暖的嘴唇，葉蓁蓁心裏就跟被針紮了似的疼。

可是沒有辦法, 他們的生活裏不僅僅有愛情，還有事業, 以及夢想。

愛情很可貴, 但若是為了愛情盲目地拋棄其他的一切，這樣的愛情便不再可貴。

葉蓁蓁現在很珍惜和阮林江相處的時間。他們幾乎是能呆在一起，就呆在一起，哪怕只是阮林江陪著葉蓁蓁寫暑假作業。

可就算是這樣, 時間還是如同流沙一般，從指縫間溜走, 怎麽抓也抓不住。

終於, 到了他該收拾行李去北京的時候了。

臨行之前，葉蓁蓁他們又叫上陸蘭琪和萬坤，還有齊子初和林泠, 六個人一起去吃飯唱歌。

不知道齊子初和林泠關系的，還以為他們是三對情侶出行。

不知是不是面臨分別的緣故，今晚大家喝得都有點多。林泠喝酒上頭，白皙的面龐上浮現出兩朵明顯的紅暈。

KTV裏，她拉著齊子初的手，搖搖晃晃地唱著歌：“我曾愛過你，想到就心酸……”

齊子初也是喝多了，腦子一暈，竟然問她：“林泠，你現在喜歡女生，不會是因為受了我的刺激吧？”

林泠一個白眼飛過去說：“切，臭男人，不要臉！跟你有什麽關系！”

葉蓁蓁好笑又無奈地看著他們兩個互懟。瞅瞅這包廂裏面，一個百合一個基，還有兩對異性戀。要是不了解他們的人，恐怕要說上一句“貴圈好亂”了。

事實上，每個地方的同性戀者都不在少數，只是很多人在年紀小的時候受環境影響，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還有許多人察覺到了，但為了避免世人異樣的眼光，而選擇了隱藏，像齊子初和林泠這樣坦坦蕩蕩的人並不多。

可他們的的確確地存在著。

瘋鬧了一晚上之後，淩晨一點多，葉蓁蓁收到媽媽的信息，說是她撐不住先睡了。

葉蓁蓁今天出門的時候匆忙，忘記帶鑰匙了。媽媽告訴她，備用鑰匙放在門口地毯下面了，無論多晚她都得回家。

阮林江看到她在回覆短信，就湊過來問她：“是不是阿姨催你回去了？”

葉蓁蓁搖搖頭，“媽媽只是告訴我備用鑰匙放在哪兒。她知道你明天下午就要走了，不會催我的。”

“那我們也別太晚了。”他自己熬夜是因為睡不著，可他並不希望葉蓁蓁熬到太晚。

這時林泠唱完了《心酸》，大屏幕裏正好切換到葉蓁蓁點的《三天三夜》。葉蓁蓁沒答應他，直接尖叫一聲蹦了起來，接過麥克風開始唱歌。

阮林江看著她活蹦亂跳、還要再唱三天三夜的那個架勢，就知道她是舍不得自己走。

他現在算是明白溫柔鄉的力量有多強大了。

因為他真的不想走了。

可他知道，就算他想做“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她也不是那個“侍兒扶起嬌無力”的寵妃。

葉蓁蓁就是拿著棍子打他，也會把他打走的。

幾個年輕人瘋了一晚上，直到KTV打烊，他們才搖搖晃晃地從店裏出來。

服務生來提醒他們的時候，葉蓁蓁正在拉著大家夥一起唱《離歌》。唱到最後，幾人幾乎都是吼著唱出來的。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沒說完溫柔只剩離歌

心碎前一秒用力地相擁著沈默

用心跳送你心酸離歌……”

這首歌葉蓁蓁唱過很多很多次，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明白歌詞裏的含義。

葉蓁蓁忍了很久，終於在阮林江送她到自己家樓下的時候，忍不住抱著他哭了。

阮林江拍著她的背，故意裝傻，“看吧，說了不讓你喝那麽多酒，是不是難受了？”

葉蓁蓁搖搖頭，也不說話，就是在他懷裏悶頭哭著。阮林江感覺自己的衣服都被她的淚水打濕了。

他的心裏跟刀割一樣難受，可他還能再做些什麽呢？早就說好了，無論長假小假，他都一定回來看她。平時只要葉蓁蓁有空，就陪她視頻、打電話。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麽多了。

面對分別，現在無論他說什麽，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他只能輕柔地替她擦去眼淚，“別哭了，這一年流了多少次眼淚，你還數的過來麽？”他越說心裏越疼，還有些自責，“和你在一起，是想好好照顧你的，可我怎麽總是讓你掉眼淚……”

“不、不是你的錯。”葉蓁蓁抽噎著說：“你，你快回去睡吧，明天下午還要趕飛機。”

“我送你上去再走。”雖說現在是淩晨，小區裏都沒有人在走動，不過葉蓁蓁喝了酒，阮林江還是不放心。

“我不想上去……”

上了樓，回了家，明天去機場送他的時候有他家人在，有些話就不好說了。

“聽話，外面冷。”他抱緊了她，溫熱的掌心貼在少女纖瘦的手臂上，似乎想將自己的身體化作一團火焰，竭盡全力去溫暖她。

“小阮哥哥，你……你去北京之後，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許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我知道。”阮林江點頭答應。這話葉蓁蓁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阮林江答應她的時候還是很耐心。

“你知道什麽呀！你現在就是仗著自己年輕，可是年輕人有的時候也是很脆弱的……你，你千萬不能一直熬夜啊！我好怕哪天在新聞上，突然看到某個年輕的鋼琴演奏家猝死的消息……”

“不會的，”他安慰她說：“我還不舍得死。”

“呸呸呸，不說死不死的了。反正，你得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對了，還要多運動。雖說我不喜歡肌肉男，但是我希望你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你能不能做到呀？”

“能，放心吧。”阮林江摸摸她的頭發，不明白這麽小的一個女孩兒，怎麽能操這麽多的心。

“唉，我還是舍不得你走……”葉蓁蓁摟住他的腰，緊緊不放，“首都那麽大，你要是被哪個白富美拐跑了怎麽辦？”

阮林江笑笑，也沒有急於表態，而是從容地反問她，“你覺得我會麽？”

嗯……好像真的不會。

阮林江趁機倒打一耙，“倒是你，學校裏惦記你的人那麽多，你會不會……”

“當然不會了，你忘了，你走之前咱倆已經在學校裏秀過恩愛了，他們都知道我是有主的人，誰還敢追我啊？”

不得不說，“有主的人”這四個字讓阮林江聽了心裏很舒服，“萬一有人想趁虛而入呢？”

“哪有什麽虛啊？”葉蓁蓁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又戳戳他的胸口，說：“這話雖然很土，但我知道，我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誰都插不進來。小時候我看《情定愛琴海》，特別向往裏面說到的‘柏拉圖的永恒’。雖說人們都說這種精神戀愛很抽象，很不實際，但卻很令人向往。現在好了，我們有機會實踐啦。”

“能把異地戀描繪成柏拉圖的永恒，蓁蓁，你果然是個作家。”

“好啦，你就別打趣我了。”葉蓁蓁知道時候不早，到了必須分別的時候了，便挽著他的手臂上了樓。

找到媽媽藏在地毯下的備用鑰匙後，阮林江若有所思地說：“看來以後家裏要安一個密碼鎖或者指紋鎖，省得你總是忘帶鑰匙。”

葉蓁蓁有點臉紅，“你是說我們的家麽？想得太早了吧？”

阮林江笑而不談，“進去吧，我看你進去再走。”

葉蓁蓁咬咬唇，雖然心裏舍不得，但她想讓阮林江早點回去休息，也只能硬著心腸走進家門，把門關上。

就在大門即將合上的那一瞬間，阮林江忽然叫她的名字：“蓁蓁！”

他的聲音很輕，但顯得很急切。葉蓁蓁急忙推開了門。

他不由分說地捧住她的臉，低下頭來吻她。

寂靜的淩晨裏，父母正在臥室安眠，四周一片靜謐。黑暗之中，他們只能聽到彼此喘息的聲音，還有唇舌相接之時，那暧昧的親吻聲。

葉蓁蓁只覺自己心跳加速，有種雙腿發軟，站不穩的感覺。

“我愛你。”

清晰而堅定的聲音響在耳邊，如同神話故事裏的天籟之音。

葉蓁蓁怔怔地點點頭，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回去睡吧，明天中午我來接你。”

葉蓁蓁迷迷糊糊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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