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

雖說只有四個人吃飯, 可趙秋月就像是想要借這頓飯謝罪一樣，做了整整一大桌子菜, 整得跟過年一樣。

葉蓁蓁私底下小聲跟媽媽抱怨, 說是他們家要吃好幾天的剩菜了，被趙秋月瞪了好幾眼。

“小阮，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 你嘗嘗這個紅燒雞翅，蓁蓁最愛吃我做的紅燒雞翅了。”趙秋月指了指那盤色澤鮮艷的雞翅說：“我們家地方小，放公筷不方便，阿姨就不給你夾菜了，你想吃什麽自己夾啊！夠不著就站起來夠, 沒關系，不用客氣！”

葉壯志不會說這些場面話, 聽妻子這麽說, 就在旁邊笑著點頭附和，露出一排因為常年抽煙而有些黃了的牙。

在飯桌上，趙秋月向來是最活躍的。她見其他人都悶頭吃飯不說話，就主動起了個話題：“小阮吶, 聽蓁蓁說你考上首都音樂學院了？還是專業第一的成績？真厲害啊！”

阮林江微微笑道：“也沒有阿姨說的那麽好。我不像蓁蓁那麽多才多藝，這麽多年來只會彈鋼琴。”

趙秋月替葉蓁蓁謙虛道：“她啊, 樣樣通樣樣松, 也就在寫書這方面還有點樣子。”

“行了，您就別損我了！”葉蓁蓁小白眼一翻，“我要是沒點兒本領, 能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麽~”

“你這孩子！”趙秋月說著就想用筷子去打她，礙於阮林江在場才算作罷。

“對了，爸爸媽媽，不知道你們記不記得了。其實很久很久之前，你們也是見過他的。”葉蓁蓁說：“就是我小學參加英語競賽那次，我不是小學組的第二麽？他是初中組的第一呢。”

“啊，記得記得！”葉壯志回想起來，有些激動地說：“我記得那個時候咱們家的輔導學校剛剛起步，你得獎之後，咱們全校師生都特別為你驕傲，爸爸還花錢給你做了一個大海報呢！”

想起那個印有她藝術照的海報，葉蓁蓁就羞恥得想要捂臉……偏偏爸爸還說：“我電腦裏還存著照片呢，等會兒吃完飯給小阮看看！”

阮林江剛想說“好啊”，卻見葉蓁蓁瞪著他說：“不許看！”

“蓁蓁！”葉壯志責怪地瞪了女兒一眼，“怎麽說話呢？”

“誒？”葉蓁蓁就奇了怪了，怎麽一夜之間，阮林江在她家的地位變得這麽高了呢？

有沒有搞錯啊，她才是家裏的小公主好麽！

雖說爸爸媽媽現在都向著阮林江說話，不過他見葉蓁蓁不讓，就很有眼色地說：“你不喜歡，那我就不看了。”

葉蓁蓁得意地沖著爸爸做了個鬼臉。

葉壯志搖搖頭說：“回想起剛剛創業的那個時候，真是不容易啊……”

不知道是不是人歲數大了都有這個習慣，特別喜歡憶苦思甜。爸爸說著說著，就回憶起了那段“艱辛的歲月”，然後又感慨了一下如今的生活是多麽的美好。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阮林江在聽說葉家的發家史之後，註意點卻落在了另一方面，“蓁蓁，你那麽小的時候就有這麽商業頭腦了？”

葉蓁蓁聽了這話，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沒有沒有，我只是湊巧想到些小主意而已，主要還是爸爸媽媽的功勞。”

她話雖是這麽說，不過通過葉爸葉媽的話，阮林江還是對葉蓁蓁有了更深的認識。

一頓飯吃下來，總體來說還算平穩，沒出什麽岔子。

吃過午飯，葉家照舊是由葉壯志去洗碗。阮林江想要幫忙，卻被趙秋月叫住了，說是有話想對他單獨說。

一聽趙秋月這麽說，葉蓁蓁的心立馬提了上來。不過在見到阮林江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之後，葉蓁蓁便穩住心神，點了點頭。

下午要照身份證的照片，葉蓁蓁不想用派出所的劣質粉擦臉，所以先進屋化妝、紮頭發去了。

書房裏，趙秋月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說：“坐。”

阮林江看似鎮定地坐了下來，實際心理上還是在直打鼓，不知道葉媽媽要對他說什麽。他只希望她不要是表面上答應讓他們在一起，背地裏又橫加阻攔才好。

“小阮啊，之前的事情，阿姨要向你道歉。阿姨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地阻攔你們。”因為羞愧，趙秋月說這話的時候有些不敢直視阮林江的眼睛。

阮林江忙說：“阿姨您千萬別這麽說，我知道您都是為了蓁蓁好，我從來都沒有怪過您。”

趙秋月聽了這話，心裏頭不知道有多舒服，“大幾歲就是不一樣。你這孩子，比蓁蓁懂事多了。”

阮林江笑笑：“蓁蓁很懂事的。我犯糊塗的時候，她總是會拉我一把。”

見他提起自家女兒時寵溺的樣子，趙秋月的心情其實十分覆雜。

多一個人對葉蓁蓁好，她當然是開心的。只是對於外人，趙秋月到底是不能完全放心。

“小阮啊，這次的事情，阿姨真的要好好感謝你。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阿姨真是想想都害怕。”

聽趙秋月這麽說，阮林江認真地告訴她：“阿姨，您千萬不要跟我客氣。蓁蓁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保護她是我應該做的。”

趙秋月淡淡笑了笑，似乎能明白女兒為什麽這樣喜歡他了。這麽優秀的年輕人，又能這般謙虛、內斂，在如今這個浮躁的社會上的確少見。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蓁蓁還小，以後還請你多體諒她、包容她。她要是哪兒做的不好，你跟阿姨說，阿姨幫你出氣。”

言下之意就是，她自己的女兒自己可以收拾，但是絕對不可以讓別人欺負了，包括阮林江。

阮林江向來敏感，自然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他很想告訴趙秋月，他永遠不會欺負葉蓁蓁，也不會舍得欺負葉蓁蓁。

不過他清楚，語言上的承諾是很蒼白的東西，他只需要用行動證明自己，沒必要在葉媽媽面前表決心。他點點頭，順著趙秋月的意思說：“您放心吧，我會好好對蓁蓁的。”

“嗯，阿姨相信你，不過吧……雖說你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可蓁蓁到底還是個高中生，她還有兩年才高考呢。她不像你這麽聰明，成績輕輕松松地就那麽好，她還得努力考大學。就算將來要出國，這基礎教育也不能落下啊。”

“阿姨，您說的我都明白。我不會耽誤蓁蓁學習的。只要我寒暑假回來，都可以陪她覆習功課。”

趙秋月點點頭，有點難以啟齒地說：“還有一件事……小阮吶，你別嫌阿姨啰嗦。你和蓁蓁吧，都還年輕，阿姨怕你們沖動之下，會偷嘗禁果，造成不好的結果。你能不能答應阿姨……和蓁蓁保持純粹的精神戀愛？”

聽到長輩這麽要求自己，阮林江其實挺不好意思的，感覺好像他是個大變態，每天控制不住地要對葉蓁蓁伸出魔爪一樣。

但葉媽媽都這麽說了，阮林江也只能繃住面皮，一臉嚴肅地答應下來。

兩人結束談話後，從書房出來時，就見門口一個人影飛速掠過，大喊著：“我只是路過啊！我什麽都沒聽見！”

“這孩子……”趙秋月無奈地搖搖頭。

“蓁蓁，小心！”

阮林江話音剛落，就聽哐的一聲，葉蓁蓁的後腦勺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大白墻。

“哎呦……”葉蓁蓁頓時感覺天旋地轉的，疼得她眼冒金星，想要掉眼淚。

她每天不是撞墻撞門就是磕到胳膊腿，葉爸爸葉媽媽都看習慣了，丟下句“怎麽這麽不小心”，就沒人搭理她了。

阮林江卻不是這樣，他緊張地過去查看她撞到的地方，確認了沒有傷口才稍稍松了口氣。

見他緊張地問葉蓁蓁疼不疼，要不要緊的樣子，趙秋月搖了搖頭，算是明白葉蓁蓁這小性子怎麽越來越厲害了，原來是被人寵的。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就夠寵葉蓁蓁的了，沒想到阮林江有過之而無不及，簡直是把葉蓁蓁捧在手心裏疼。

一時之間，趙秋月心中又是欣慰，又是苦澀，有種說不出的覆雜滋味，“小阮，你別把她寵壞了。一會兒就沒事兒了，她就是在撒嬌呢。”

“您是我親媽麽？”葉蓁蓁淚眼汪汪地說。

“怎麽不是，你是我親手從醫院裏抱回來的。”趙秋月白了她一眼說，“好了，別撒嬌了，下午不還要去辦身份證麽？趕緊的吧！”

“哦，對！”葉蓁蓁去找爸爸，“爸，戶口本呢？”

阮林江看著她生龍活虎的背影，笑了笑說：“那叔叔阿姨，你們忙著，我先告辭了。”

“啊，這就要走啊？”葉壯志從沙發上站起來說：“再坐一會兒唄？”

“爸爸，他下午還要趕回市區的家裏呢。他這幾天一直在忙我的事情，都沒怎麽回自己家住，他爸爸媽媽該擔心了。”

“哦，那你趕緊回去吧！”葉壯志兩口子忙說，“下回再來家裏玩兒啊！”

阮林江滿口答應下來。雖說現在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疲倦至極，但這幾個月來，他的心裏從未像現在這樣輕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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