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眠

收拾好房間後, 時間也已經不早了。

葉蓁蓁明天早上還要早起上學，所以她準備洗洗睡了。

到了這個時候, 她才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起來, 抓著睡衣問他：“你要不要先去洗？女孩子洗澡可能會有一點久。”

“沒關系，我等你。”

他坐在床邊說這句話，好像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阮林江一說完, 兩個人的臉都紅了。

葉蓁蓁抓著換洗衣物轉過身，逃似的進了浴室。

洗澡的時候她還暈暈乎乎的，想不清楚自己怎麽就在男生的家裏洗澡了。

一切都好神奇。她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

現在她回過頭來想想，剛才的自己，簡直勇敢到可怕。

在發生這種事情之前, 葉蓁蓁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當機立斷，可以這樣果決地呆在一個人身邊。

她總是說著不要為了別人而改變自我, 可和阮林江在一起後, 她好像真的變了。或者說，是他激發出了一個連葉蓁蓁自己都不知道的自我。

今天一整個晚上，葉蓁蓁都在忙著安頓好小阮，讓他先冷靜下來, 不要做什麽傻事。

現在他的情緒看起來平覆多了，可葉蓁蓁還是不敢確定, 他的真實狀態到底如何。

畢竟他是一個積極擅長自我控制和忍耐情緒的人。

剛才葉蓁蓁面對突發狀況時, 表現得十分孤勇。可是現在周遭安靜下來後，她卻開始感到沒自信了。

她一個半吊子小護士，能治好他的病麽？哪家醫療機構給她頒發的證書, 說她能治好躁郁癥了？

水花之中，葉蓁蓁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臉。

不過她發現，自己似乎已經無路可退了。

所以，她只能硬著頭皮勇往直前，不能回頭。

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葉蓁蓁用浴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穿得比平時還多。

阮林江不敢看她，見她出來了便站了起來，直接朝浴室走去。

葉蓁蓁猶豫了一下，把臥室的門帶上，順手上了鎖。

她有洗完澡後擦身體乳的習慣。雖說阮林江洗澡應該不會那麽快，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還不想第一天同居就和他赤誠相見……

快速地擦完身體乳後，葉蓁蓁打開房門，聽到淋浴聲還在繼續。

她輕輕松了口氣，拿起阮林江剛剛找出來的吹風機，呆呆地吹著頭發。

葉蓁蓁想起，幾天之前，就在這棟房子裏，她還在為了阮林江報志願的事情和他吵架。而幾天之後的今天，她就抱了他，親了他，還要跟他同居……

簡直太沒節操、太沒底線了。

她知道報志願這種小事在阮林江的病情面前根本就不算什麽，可是在他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後，這又是一個不得不考慮的現實問題。

而拖，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這件事情，他們遲早還是要拿到桌面上來討論的。

只不過……今晚還是算了吧。

她不能再刺激他了。

葉蓁蓁一面吹頭發一面胡思亂想，根本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直到阮林江從背後環住她，將臉貼在她半幹的頭發上，葉蓁蓁才反應過來，輕輕推了他一把。

“別鬧，我吹頭發呢。”

“我幫你。”他順手拿過吹風機，然後像是對待珍貴的藝術品一般，拾起葉蓁蓁的一束長發。

葉蓁蓁背對著他微微笑了一下，閉上眼睛，安心地享受著他的服務。

等到頭發七八分幹的時候，葉蓁蓁就拉住他的手，不讓他繼續吹了。

“還差一點，自然幹就好。我也幫你擦擦頭發吧。”

不等阮林江說出什麽拒絕的話，葉蓁蓁就甩掉拖鞋，爬到床上來，快速地膝行繞到了他的身後。

她抓起他掛在脖子上的毛巾，一把蓋住了阮林江的頭，開始一陣猛搓。

阮林江：“……蓁蓁，你是在報覆我麽。”

“沒有呀，這樣幹得快。”葉蓁蓁一臉無辜地說。

阮林江好笑地說：“你可以以打我的方式報覆我，但是讓我禿頭，恐怕對你並沒有什麽好處。”

葉蓁蓁開恩一般地放了手，輕輕地揪了揪他的耳朵，“你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啊？”

他回過頭來看她，低低地說：“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做錯了太多，不值得你原諒我。”

“誰原諒你了？別自作多情了好不好。”葉蓁蓁在他肩上推了一把，假裝惡狠狠地說：“你傷害了我，就別想讓我輕易罷休！你得一輩子對我好來補償我，聽到了沒有？”

小阮無奈地笑：“我怎麽找了個你這麽兇的女朋友？”

“怎麽，你後悔了？”

要是擱在以往，阮林江一定會不假思索地說不。

可是此刻，他卻沒有說話，只是沈默。

葉蓁蓁被他的沈默攪合得心神不寧。

“阮林江，你什麽意思啊？”

“唉……”他長嘆一聲，似有說不盡的苦悶郁結在心中，“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幸福。可是蓁蓁你知道麽，前天我們吵完架後，我忽然意識到這些幸福都是我偷來的、騙來的。我自欺欺人，以為自己沒有病。我隱瞞著你我的過去，其實和呂爍蘭又有什麽區別？我當時就覺得，你一定不會再原諒我了。”

葉蓁蓁一怔，沒想到他竟然會想到這個層面上去。

“你和呂爍蘭……還是有一點差別的吧。”葉蓁蓁仔細想了想，應該不是她雙標，“在我發現呂爍蘭和姜旭光談戀愛之前，我曾經問過她是不是談戀愛了，可她告訴我說沒有。這是欺騙。而我從來都沒問過你，你是不是有得過躁郁癥啊。如果我問你，你一定會告訴我的，對不對？”

阮林江有些無奈地點點頭：“我會，可這只是假設。時光不能倒流，這種假設出來的情景永遠都不可能發生。我該怎麽才能讓你相信我？”

葉蓁蓁不假思索地說：“你不用做什麽，我相信你。”

如果她的理解沒有偏差的話，阮林江是覺得自己已經好了，才會開始追求她的。

如果他認為自己的過去對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影響，那他為什麽還要把自己的傷疤翻出來給她看呢。

說到秘密，每個人都有秘密。葉蓁蓁自己不也有秘密麽？

她是重生而來的秘密，就到現在也沒有告訴他啊。

葉蓁蓁想著想著，忽然發覺自己好像又變成雙標狗了？

如果這麽說的話，呂爍蘭和姜旭光談戀愛，也完全可以告訴別人而不告訴她啊。為什麽阮林江她就能原諒，對呂爍蘭卻需要那麽久才能釋懷呢？

難道戀愛的荷爾蒙對人的影響真的那麽大麽？

她感覺到好像哪裏不對勁，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

“謝謝你，蓁蓁。”雖說葉蓁蓁早就說過了戀人之間不需要那麽客氣，可阮林江還是忍不住由衷地向她道謝，“謝謝你沒有拋下我。”

“不客氣。”葉蓁蓁張開雙臂，對著他說：“還不趕緊抱抱我。”

他一把抱住她，緊緊地抱住，緊到葉蓁蓁呼吸困難，嘴角卻情不自禁地溢出笑容。

“蓁蓁，我愛你。”他再次說出表白那晚所說的話，只是更加堅定，更加深情，“我愛你愛到不能離開你，可我也愛你愛到不介意你隨時離我而去。”

“傻瓜。”她用腦袋輕輕蹭了蹭他的，溫柔地說：“別想那麽多啦。我不會走，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放開她，微微垂下頭說：“對不起。”

他再次為自己的病情向她道歉。

葉蓁蓁卻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小阮哥哥，其實我覺得你也不要把這個病看得太重了。每個人都有情緒不好的時候，你不要太苛責自己了。不能因為小時候得過這樣的病，就不允許自己悲傷難過呀。我有時候遇到挫折，還覺得天崩地裂了，全世界都在為難我這個小仙女呢。為什麽你就不能有一點脾氣？”

阮林江被她逗笑了：“你說得對，我虛心學習。”

“就會嘴上說的好聽，虛心學習，你倒是記筆記啊？”葉蓁蓁故意像平時一樣和他開玩笑，希望他能恢覆一顆平常心，不要把偶爾的一次情緒失控看得太重。

“好，我這就去找紙筆。”他太過老實，說著就要起身。結果被葉蓁蓁一把拉住，抱住了手臂。

“很晚啦，明天再繼續給你上課。我們睡吧。”

“我們”，“睡吧”這兩個詞單獨看起來，似乎都沒什麽問題。可是組合起來之後，卻讓阮林江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半邊身子都僵硬了起來。

“蓁蓁，你睡裏邊吧。”他說：“我睡得晚，可能會吵到你。”

“好呀，我最喜歡睡裏邊了。”她掀開被子，鉆了進去，“小的時候爸爸媽媽的感情還可以，那時候就是媽媽睡裏面，爸爸睡外面。我問過爸爸為什麽，爸爸說因為那樣他就可以保護媽媽了。”

“那現在呢？”

“現在還是媽媽睡靠墻的位置，爸爸睡外面，不過理由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葉蓁蓁苦澀地笑了笑說：“爸爸喜歡上網，和網友聊天，經常會聊到很晚。媽媽睡得早，睡裏面方便。”

阮林江看得出，提起爸爸媽媽的關系時，葉蓁蓁好像有一些失落。他不知道怎樣安慰她最合適，便說：“我不會和網友聊天。”

“噗。我知道。”葉蓁蓁躺平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快躺下來。”

阮林江看著穿著睡衣，躺在他床上的女孩兒，慢慢地羞紅了臉。他遲疑著沒有動，結果被葉蓁蓁一把拉了下來。

“快點睡，聽話。”葉蓁蓁像個大人似的命令他說。

“我睡不著。”僵硬地躺下來後，阮林江實話實說。

別說他本來就有失眠的問題了，就算是沒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友躺在他的身邊，他能睡得著麽？

雖說他特意為她找來了備用的枕頭和被子，可就算是同床不共枕……也足以讓一個少年熱血沸騰了。

就在這時，阮林江發現葉蓁蓁把手伸向了他的被窩……

阮林江嚇得都結巴了：“蓁、蓁蓁，你要做什麽……？”

“我小時候睡不著的時候，媽媽把胳膊給我抱著，我就能睡著了。”葉蓁蓁一臉單純地說：“我把胳膊借給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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