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君顏的“前”未婚夫要回來，對左君白來說實在有點無關痛癢, 但對於正沈浸在即將為人父的喜悅的太子殿下來說就有點不愉快了。

太子殿下久違地登門丞相府, 剛走到小舅子的院子就見著某人已經一腳踩在了墻頭，他不免瞪了瞪眼。

“你在自己家還翻什麽墻？”

“你來做什麽？”左君白收回腳又落在院中, 挑眉看著太子拉長的臉, “啊, 難道也聽說了司空允和我姐的事了？”

“怎麽說話的？”太子殿下臉色更難看了, “他們什麽事都沒有。”

“好好好, 什麽事都沒。”左君白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下, 一手朝太子招了下，“那你來做什麽？”

太子殿下頓時語塞了下, 卻很快整理了一下，也坐在石凳上看著他。

“聽說太後曾經讓月姑娘給司空允做媒，你可知道？”

左君白不置可否地點頭：“她跟我說了。”

“那……她有合適人選嗎？”太子殿下對那位潛在的情敵很是緊張，一是認為他一直都知道左君顏並不稀罕太子妃的榮光，二則是以前她曾說過若自己是男兒一定會去上陣殺敵的事。

雖然他不是懷疑枕邊人有異心, 但連他自己也在心中承認，比起被圈在宮中的太子妃乃至將來的皇後，左君顏顯然更適合做一個颯爽的將軍夫人。

這樣的想法讓他最近很焦躁，每天夜晚醒來都要看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才會覺得安心, 倒是把左君顏給吵醒了。

“你那麽憂心的話, 趕緊讓司空允成親就是了。”太子妃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頗有些無奈地看著他，“我聽說了, 皇祖母和父皇眼看要因為這個事對上了，我瞧著月家的丫頭也夠為難的，你不如去幫忙好了。”

——這便是太子會來找小舅子的原因了。

“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她。”左君白苦笑道，“最近我的未來岳父大人打著‘成親前不許見面’的招牌整日攔著不讓我進月府，我正準備去會會月家的護院們呢。”

太子殿下郁悶了好幾日的心情瞬間好了些：“你辛苦了。”

“……得，也算是博君一笑了。”左君白舉起扇子撓了撓額頭，“正好你陪我去月府，太子的面子他們總得給吧？”

兩個人結伴來到了月府，雖然月府人不敢不給太子面子，但左君白還是沒見到月淩波。

“小姐一早就出門去了，還沒回來。”

聽到月府的門房這麽說，左君白擡頭瞧了一眼天空的日頭，已經是正午了。

“她有說去哪嗎？什麽時候回來？”

那門房擡起頭正欲回答，左君白的眼神忽然一凜，快速後退了幾步，下一刻，一支箭從遠處飛來直接落在腳邊的地上，箭身上還綁著一張紙。

“這……”門房遲疑地拿過那箭，左君白迅速伸手把紙奪過來展開，一眼望去的內容讓他只恨不得一腳踩在金承嗣的臉上。

月淩波被挾持了，挾持她的人正是烙郡王金承嗣，原因是他想讓紅袖去見衛名遠，但是紅袖從江南回來以後便沒再出過月府，派人往月府送了無數信也不見人回，他只得派人綁了月淩波。

當烙郡王府的肉票還真是舒服。

月淩波躺在軟乎乎香噴噴的床上，雖然身子被綁著動彈不得，但綁得倒不是特別緊，這樣躺著實在是太舒服了她也正好懶得動，於是安心地嘀咕了聲便決定睡一覺再說，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陣女人身上的香氣成功地讓她剛閉上的眼再度睜開，月淩波艱難地偏過頭，只見一漂亮的年輕女子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她眨了眨眼，一時想不起自己在哪裏見過這人。

“郡王妃殿下，王爺說過不許任何人……”

門外的丫鬟匆匆走進來跪在地試圖請女人走出去，月淩波這才恍然，這是烙郡王妃沐如冰。

“蓮兒，給月姑娘松綁。”沐如冰無視跪在地上的丫鬟徑自吩咐道，那丫鬟頭頓時壓得更低了，沐如冰身後走出一個眉清目秀的丫鬟上前把月淩波身上的繩子割開，並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月姑娘，多有得罪了。”沐如冰的性格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多數時候都面無表情看著有些冷冰冰的，和她那個溫柔似水的妹妹簡直是鮮明的對比，她或許是喜歡金承嗣的，但這樣的表情和這般說話不溫不火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好好表達自己的人，也難怪金承嗣那個賤骨頭要對她退避三舍了。

“多謝郡王妃。”月淩波遲疑地看著她，“只是不知您這樣做會不會……”

“無妨。”沐如冰緩緩揚起唇角，“左右我做什麽他都看不順眼的。”

這……月淩波只是個媒人，對夫妻之道還沒怎麽參詳過，但烙郡王這樣的賤骨頭她倒是知道怎麽對付。

“郡王妃，不，沐姑娘。”她試探性地開口，果然見沐如冰的臉色微微有些動容，她不由計上心來，“這郡王府甚是寬廣，淩波一時也走不出去，不知木姑娘能否送我回月府？”

“這……”沐如冰明顯有些驚訝，但臉色看著依舊尋常，月淩波在心底暗嘆了口氣。

這姑娘倒是和葉小舅舅有些相似，先天缺少表情，只是葉小舅舅到底是沾了些江湖氣，看上了就直接上了，這沐如冰又從小接受深閨女子的教誨，怕是就算委屈死自己也不會主動一步的。

“沐姑娘若是不去的話，我可能會把這件事告訴太子殿下。”月淩波忍不住出聲威脅，沐如冰頓時呆了呆，她就是擔心烙郡王惹惱了丞相一家才會趕過來放人的，若是這事被告訴太子，那她這一切也就白做了。

“好。”她猶豫著點了點頭，月淩波頓時眉眼亮了起來。

“那就走吧走吧……”

說罷便不由分說地推著沐如冰往外走，因為金承嗣只是請月淩波來“做客”到底也打算傷害她，王府中人也沒幾個人知道院中有“客人”，因此王妃的馬車一路順暢地出了府。

直到到了月府門前，月淩波掀開車簾剛探出頭，恰好看到左君白和太子剛從月府門口轉身走人，她急忙出聲叫住他們。

“左君白！”

正摩拳擦掌準備去找金承嗣要人的某人呆了下，轉過頭，就見月淩波正朝馬車內伸出手將一個女人拉下馬車。

那女人他和太子都見過，不就是金承嗣家裏守活寡的那個郡王妃嗎？這女人去當一回肉票不僅毫發無損，還把人家老婆拐來了？

“我……忽然有點同情皇弟了。”太子殿下由衷地感慨。

左君白的嘴角抽搐了下：“我也……”

沐如冰神奇地在月府待下了，倒不是她不想走，而是月夫人一見到她就拉著她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說的雖然是一些看似八卦的瑣事，但對沐如冰來說這些都很新鮮，再加上月淩雲難得也在院子裏逗狗玩兒，不遠處的月淩波正拉著左君白咬耳朵，而月家的家主卻是拿著根棍子躲在角落裏一臉哀怨地看著女兒和未來女婿，這樣怪異卻很溫馨的家讓她有些失神。

這似乎是她夢想中的“家”的模樣，無關身份無關地位，有一個愛自己的夫君，有一雙嬌俏可愛的兒女，粗茶淡飯也依舊每天其樂融融，而不是如她現在這樣，獨自一人吃著精致的美食，卻味同嚼蠟。

她忽然想起來，當初她決定嫁給烙郡王時，母親拉著她的手默默落淚的樣子。

“沐姐姐，你在想什麽呢？”男孩的聲音近在咫尺，沐如冰回過神，月淩雲正抱著小狼狗一臉好奇地看著她，“沐姐姐，你怎麽都不笑呢？”

“我……我不會。”從小時候起父親就一心按照皇妃的禮數教導她，她沒遇到過什麽開心的事，也自然不知道如何要笑，唯一一次覺得很高興還是少年時自己被一群同齡的千金小姐們欺負的時候，是烙郡王出面救了她。

嫁給那樣的人一定會覺得幸福的吧，那個時候她這麽想，卻在今時今日才發現，這樣是不對的，只有自己一個人覺得滿意的幸福是不對的，她得償所願，卻讓烙郡王從此再也無緣自己心愛的女人，這樣的幸福是卑鄙的。

於是當金承嗣匆匆趕到月家，迎面而來的就是妻子第一次如此開懷的笑臉。

“夫君，你休了我吧。”——卻說著如此恐怖的話。

“你什麽意思？”

“如果你擔心皇上那邊不好交代的話，我去自請和離。”沐如冰很高興，她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從這個迷局中解脫的辦法，原本就漂亮的眉眼也因為這般的心思越發好看起來，金承嗣呆呆地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然後聽到她用那嫣然的薄唇緩緩說出讓自己終生難忘的一句話。

“夫君，我放過你了。”

是“放過”也是“放棄”，從此眼前這人的世界和自己再無關聯。

*****

衛名遠確實重病了，自從左君白將衛家信物的碎片送到他跟前那天開始，他便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家中也請了無數的大夫，但是收效甚微，這些日子以來只能靠勉強灌一些流質的吃食度日，原本好好的俊俏公子也快瘦脫了形。

衛夫人整日以淚洗面，雖然不敢和公公抗衡，但是和自己的夫君也爭吵了好多次，衛名遠的父親也很無奈，他們家老爺子向來說一無二，還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更加無法回去找那個女人，可他們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就這麽沒了嗎？

“老爺，夫人，紅袖姑娘來了。”

“……誰？”

“月府的紅袖姑娘，她來見大少爺。”

“不……”衛父正要說不見，衛夫人便立刻跳了起來。

“見見見，叫她進來！”

衛父為難地看著她：“夫人，爹那邊……”

“我不管！老爺子有那麽多孫子，可我只有這一個兒子！”衛夫人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就是遠兒要娶她進門我也認了。”

這是紅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到衛家，雖然她也說過衛家和自己再無瓜葛，但月夫人也說過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件事總要有個了結才好。

“衛公子。”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衛名遠那般瘦弱的樣子，紅袖還是有些心驚，她的記憶中這個人向來是翩翩有禮有極有風度的男子，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

“紅袖……”衛名遠似乎還沒回過神，茫然地眨眨眼朝門外的紅袖伸出手，“你又來看我了……”

“少爺，這次不是幻覺了。”帶紅袖過來的丫鬟險些落下淚來，“紅袖姑娘，少爺從那天之後每日都會這樣……”

“……我知道了。”紅袖點點頭緩緩走向床上的人，衛名遠似乎終於回過神，急忙要起身收拾一下自己，卻因為脫力又躺回了床上，這般狼狽的樣子讓他徹底焦躁起來，頓時掀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叫她出去！我不要見她！”

“衛名遠，”紅袖略擡高了聲音，“我來說一句話就走。”

衛名遠僵了一下，緩緩從被子裏探出頭，看到紅袖正面無表情地站在床邊，他心下莫名惶恐。

“紅袖……”

“我不曾怪過你。”紅袖深吸了一口氣道，“記不記得最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若是最終結局不能如人願，請公子萬事珍重。這世間的緣分本就如此，你我相遇是有緣，落得這樣的結局便是無份，我不怪你，也希望你不要怪自己。當日之事，紅袖便是有怨也是因為衛家傷害了我最寶貴的東西，與公子你無關。”

蒼白的手指無力地抓住被子，衛名遠目光專註地看著她，像是第一次遇到時那樣。

“我們真的……”

“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請公子體諒，對紅袖來說所有的一切都是要排在月家之後的。”說到這裏，她的眼神轉向門外，“而公子你也有無法替代的親人，還請……振作起來，這般模樣的衛名遠，會讓紅袖後悔曾認識你。”

門外傳來衛夫人再也無法壓抑的哭聲，紅袖嘆了口氣，再也不看衛名遠一眼便轉身離開，走到衛夫人跟前時，她有些無奈地揚起唇角。

“衛夫人，令公子無礙了，他只是……沒經歷過挫折，一時過不了自己的檻罷了。”

紅袖在傍晚之前回到月家，離得老遠就看到一排馬車停在門前，車上載著紅布包裹著的箱子，這般陣仗她自然是見過的，只是這最前方的馬車剛剛走下來的人……

“紅袖，我是否白來了一趟？”看他的眼神似是知道紅袖從哪裏來。

“在堡主心中，紅袖難道是那般放不下的女子嗎？”

“不。”風卿墨略微揚眉，輕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願意接受你的任何選擇。”

紅袖霎時呆住。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真是災難日啊，拉肚子拉得要虛脫了，躺在床上什麽都沒力氣做，擦，好不容易能坐起來就稀裏糊塗地寫了，也不知自己寫了什麽東西【泥垢】

總之，衛和風不在一個等級，烙郡王不算渣，就是純粹的賤骨頭，等他老婆要離開他，就是他的苦日子了【餵】

日常求隔壁收藏啊，至今才個位數的收藏讓我昨天寫的大綱情何以堪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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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虛脫的螞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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