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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本世界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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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天氣要比北方更暖更溫柔。

溫暖多雨的氣候很適合荔枝的生長, 容音剛在小木屋裏住了半個月左右, 院子裏的荔枝樹就綴滿了紅艷艷的荔枝。

這天清早,她便拿著籃子和剪刀, 跑到果園裏摘荔枝。

天氣很熱, 容音挎著籃子站在樹下摘荔枝,偶爾自己也吃兩顆。現在正是荔枝最新鮮甜美的時候, 扒開紅彤彤的外皮,就是雪白晶瑩的荔枝肉,豐盈的汁溢出來,掛滿手指。

荔枝成串成串的,一剪子下來便是一大把, 足有十幾顆之多,很快她胳膊上的小竹籃就變得滿滿當當。

容音走出果園, 來到了花圃,剪了幾朵嬌艷欲滴的花, 才回到木屋前。她把籃子和花都放到木桌上, 修剪荔枝的枝梗,這才把荔枝放進籃子,幾朵花放在最上面, 似乎是給誰的禮物。

容音拿著竹籃, 施展輕功飛下了山。

魔教大部分人都分散在領地各處, 這裏住的都是魔教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十幾天下來, 容音已經差不多認識了所有人, 不過魔教大多都是男子, 和她同齡的少女並不多。

與她算得上熟悉的女孩子,就只有藥婉了。

藥婉是魔教的護法,她住的山離容音住的山很近。容音沿著山路輕巧地往上走,來到了少女的屋子前。

藥婉的屋子和她的差不多,被各種自然植物包圍著,顯得清凈且神秘。不過那些植物無論是顏色還是形狀都很奇怪,而且在枝葉間偶爾就會冒出色澤鮮麗的爬蟲,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容音走到屋子側面,找到了幾朵盛開的白花,花蕊中央帶著點點露水。那露水到現在也沒被蒸幹,多少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容音用指尖蘸了蘸露水,點在手腕和耳後,這才朝屋子走過去。

房門虛掩著,容音剛拉開門,一只金黃色的斑紋蜘蛛就垂著蛛絲掉了下來,猙獰的身體正對著她的臉。她挑眉看著那只大蜘蛛,伸出指尖彈了彈它圓圓的屁股,蜘蛛立刻順著蛛絲爬回了網上。

“婉婉,我帶了荔枝給你。”

容音彎身避開蜘蛛網,走進了房間,只見紅衣少女正站在桌子前,目不轉睛盯著缽裏。

容音將荔枝籃子放到桌邊,端詳著那只奇特的缽。缽很大,足以用來和大魚缸媲美,最上面是一圈小孔,孔下全是奇妙的花紋。

藥婉對她招招手,眼睛卻還是沒有移開:“來的正好,過來看看。”

容音走到她身邊,發現這個缽的底部居然是大約十幾只蟲子,有些蟲子她還能分辨,有些對她來說則完全陌生。裏面有粉紅發紫的蜈蚣,通體火紅的陸行蜘蛛,湖水藍的蝴蝶

美麗的色澤炫耀著它們恐怖的毒性。

那些毒蟲分別盤踞在缽的四面八方,搖動著觸角摩挲著短足,氣氛很是緊張,這些蟲子彼此牽制,不知道誰會先動。

藥婉:“音音,你也看我養了幾天蠱了,你猜它們誰會勝出?”

容音聞言,垂眸仔細地觀察每一只蠱蟲。

她對醫術毒術和養蠱都很感興趣,這些天經常往藥婉這裏跑,加之每次她來都會給她帶好吃的,或是水果蔬菜,或是親自做的菜和點心,十幾天下來,藥婉已經對她很親昵了。

知道她想學這些,少女毫無保留,有什麽教什麽。

“這只。”

容音思索了片刻,伸手指向角落裏一只蔫蔫的黑甲蟲。

藥婉有些驚奇:“為什麽是這只?”

容音把手移向旁邊的粉紅色大蜈蚣:“從外觀上看,這只是最兇的,但是蠱蟲就要神不知鬼不覺地種在人身體裏,蠱蟲越小越不起眼,越是上品。那只甲蟲比小拇指甲還小,甲殼是黑色,只有被光照到的時候 才會露出一點血紅色,符合這個標準。”

“所有的蟲子之間都保持著差不多的距離,只有這只甲蟲附近留了比較大的空隙,所有的蟲子都在拼命威懾周圍的蟲子,只有它沒有——這只蟲子要麽是深藏不露,要麽是過於遲鈍。”

容音說著從籃子裏拿出一顆荔枝,剝好了遞給藥婉。

“你養的蠱蟲,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藥婉笑瞇瞇地張嘴,咬住了荔枝:“那就看看結果吧。”

紅衣少女擡起手,大拇指甲在食指指腹上一劃,一滴血掉落在了缽中央。仿佛是賽道上的發令槍響,那些蟲子紛紛朝血跡沖過去,碰到其他蟲子便與對方互相撕咬,瘋狂纏鬥起來。

容音移開目光:“我想見見白芙。”

魏軒把白芙交給了藥婉,註定了她生不如死的結局。

這些天容音都沒有過問這件事,只安心地過自己的小日子。直到最近,許多果子都開始成熟,花也開滿,她看著滿眼的可愛顏色,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做個了結,把這件事徹底拋在腦後了。

藥婉聞言,帶著容音走進內室,移開擺著瓷器的櫃子,到了密室。

密室收拾得很幹凈,地面沒有放置什麽雜物,就是有些昏暗,墻壁上點著幾盞油燈,讓人勉強能視物。容音提著裙擺走進去的時候,就聽到了角落裏傳來的嘶啞嗚咽聲。

對方的呼吸很粗重,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藥婉摘掉了油燈,放到容音的手上,又從袖子裏拿出一只精致的金屬盒子給她:“我在外面等著你。”

容音接過油燈,等到藥婉走出了密室,才朝聲音所在的角落走去,漸漸地,她看到了對方的輪廓。白芙整個人坐在一張靠背的木椅上,頭垂得很低,她的頭發披散著,渾身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容音走近兩步,將油燈舉高了些。

原來白芙被銀色的細絲線綁到了椅子上,銀絲是用特殊藥液浸泡過的蠶絲制成的,柔韌無比,鋒利如刀,皮膚一碰就會被割出口子。她似乎劇烈掙紮過,渾身都是血淋淋的。

感受到燈光,白芙仰起頭,剛要求饒,就瞪大了眼睛。

容音也微微睜大眼睛。

如果不是知道這個人就是白芙,她是絕對認不出來的。

白芙原來雖然不是絕色容貌,長得卻也還算清秀,但此刻她的臉如同肉色的土地被蚯蚓翻新,留下了道道溝壑,她的臉頰處還長滿了指甲大小的圓包,那些包的頂端是破的,裏面長著黑色的蛹。

她的臉全毀了。

白芙看著眼前纖塵不染、被嬌寵得如同小仙女的容音,充滿血絲的紅眼睛瞪得老大:“是你,我就知道,你果然心狠手辣”

空地上還有一把幹凈的椅子,容音拉過椅子,在白芙對面坐下。

“容月,你記得我是誰嗎?”

白芙聞言,死死地咬住嘴唇,什麽話也不說。

容音挑起眉,起身舉起油燈,將火焰湊近了她臉上的那些蛹。

這些天容音從藥婉那裏學了很多蠱蟲的知識,她知道這是血蝶的幼蟲。這些幼蟲成片成片地寄居在人和動物的身體表面,形成恐怖的肉包,無時不刻讓人感覺到疼。

血蝶幼蟲很膽小,遇到聲音或者強光都會往裏縮。感受到火焰的熾熱,那些肥胖的黑色肉蟲紛紛蠕動起來,往白芙的皮膚裏鉆。

“啊啊啊啊——”

白芙痛苦地叫喊起來,拼命掙紮著,那些銀絲線割開她的皮膚上剛結了不久的痂,血液和膿水掛滿銀絲。意識到掙紮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罪受,白芙停止了扭動,只咬著牙,死死看著容音。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容音歪歪頭,看起來疑惑極 了:“你說我惡毒?”

“你如果活著,也就只是活著而已,對其他生命做不出什麽貢獻。但現在,你成了蠱蟲的巢穴後,加上還未孵化的卵,你這具身體供養著近百條生命,而且你也仍舊活著,這不是大好事嗎?”

因為痛苦,白芙的臉都扭曲了起來:“這些都是害人的蟲子!”

容音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忽然變了,多了幾分少女的嬌憨,她本來就是清麗少女臉,看著更是可愛軟萌極了:“不對哦,這些蠱蟲是無辜的,它們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生存方式,寄生也不是它們故意的,你怎麽能說它們害人呢?”

“再者,眾生平等,難道你的命就比近百條蠱蟲的命珍貴嗎?”

容音微微勾起唇角:“這些道理,可都是你教我的。”

少女懶懶地靠在椅背上,聲音恢覆了冰冷:“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記不記得我是誰。”

臉上的劇痛讓白芙難以忍受,她閉上眼睛,屈辱地開口:“姐姐。”

容音:“你不是不記得我了?”

說完姐姐這兩個字後,白芙忽然就放松了下來,她道:“當初我被青山派掌門帶回去的時候,是暈過去的,我醒來後,人就已經在了陌生的房間。那裏太溫暖太舒適,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吃飽穿暖的感覺了,就決定要不惜一切留在這裏。”

容音:“所以,你就拋棄了照顧你的姐姐?”

白芙嗤笑道:“怎麽會是這種理由。”

她很清楚,就算她聲淚俱下地求饒,容音也不會對她心軟,她的情況不可能改變,也不可能變得更糟糕了。

白芙勾起唇角:“我醒來後不久,就去了掌門那裏拜見,看到了他逝去女兒的畫像。說來也巧,那幅畫和我有七分像,和姐姐卻是九分像。姐姐明明從小就冷淡不愛搭理人,卻比我還要受寵,在魔教如此,若是姐姐來了青山派,我的活路就沒了。”

“所以,我當然不能讓姐姐和我爭寵啦。”

藥婉抱著胳膊在密室外等了半天,忽然聽見了裏面傳來的大笑。

聲嘶力竭的大笑,帶著瘋狂和絕望。

她怕白芙那個瘋女人會對容音不利,剛要進去看看情況,就看見容音走了出來,面色沈靜地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少女將那個精致的鐵盒子還給她,垂眸道:“謝了,東西我沒用上。以後你不用吊著她的命了,用不著她的話,就給她個痛快吧。”

藥婉笑著點頭,她伸出白嫩的指尖,給她看上面的小甲蟲:“音音,你猜的不錯,我決定好好培養這個小家夥了。”

那只甲蟲剛剛經歷過酣暢淋漓的廝殺,整個甲殼變成了艷麗的血紅色,詭異的美感,像是埋在死人喉嚨間的血玉。

容音點點頭,從書架上拿了本醫書,坐到旁邊安靜地看。

和毒術和養蠱相比,其實她對於醫術要更感興趣些。畢竟破壞容易拯救難,比起舉世無雙的毒,能解百毒的靈藥更加難得。

容音看書的時候格外專註,外界的動靜輕易吸引不了她的註意力。等到她覺得今天看的內容夠多,從醫書中擡起頭來的時候,外面的夕陽都把天燒紅了。

她眨眨眼睛,想起來魏軒還在等他。

還有幾天魔教就要舉行她的聖女登位儀式了。這個世界江湖和朝堂的地位對等,魔教聖女的登位典禮和皇後冊封、公主出嫁的排場差不多隆重,她當天要穿的禮服在半個月之前就開始趕制了。

禮服昨天剛剛完成,魏軒說過今天會拿來給她看。

容音將書放回原位,和藥婉道了別,往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藥婉倚在門口目送她,等到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她才慢騰騰地轉過身,卻 不是去看自己養的那些寶貝,而是走進了關押白芙的密室。

密室陰暗,紅衣少女的臉隱在陰影裏,面無表情。

藥婉看也沒看縮在角落裏的白芙,將手附在密室最裏側的墻壁上,撫摸著墻壁上隱秘的紋路,敲敲打打。沈悶的石塊摩擦聲在安靜的密室內響起,眼前的墻壁忽然向內凹陷,顯出一扇石門。

石門旋轉,露出了後面更加隱秘的空間。藥婉伸出手,單手拽著白芙身後的椅背,將她連人帶椅子拖進了密室內。

這個密室比剛剛的密室要明亮許多,四面和頭頂的墻壁都鑲嵌著無數顆小小的明燈,那些燈的顏色有些詭異,是青白色的,仔細看去,才發現在墻上的是一只只黑色的甲蟲。

那些甲蟲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甲殼上是詭異的人臉圖案,那些光就是從人臉圖案上散發出來的。單個甲蟲的光很弱,但這個密室的甲蟲足有數千只,整個空間稱得上明亮。

在地面的正中央放著一個鐵打的巨大棺材,裏面不知道有什麽東西,不斷發出蠶嚼桑葉、響尾蛇擺尾的沙沙聲音,細細密密的。

藥婉掀開巨大的鐵質棺材蓋,讓裏面的東西露了出來。

棺材裏躺著的不是屍體,而是密密麻麻的蟲子。

那些蟲子從外觀上看和面包蟲很像,但口器要更加鋒利堅硬,那些黃色的蟲子充滿了整個棺材。因為許久都沒有吃到肉,蟲子正焦躁地扭動身體,密密麻麻金黃一片,讓人看了就脊背發涼。

白芙原本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看到滿棺材的黃蟲子,立刻慫了。

“藥、藥婉,我是魔教的二小姐!”

白芙知道容音被魔教如此優待是因為大小姐的身份,她自認為不屑與魔教賤民為伍,就算被藥婉折磨,也沒有透露自己二小姐的身份。可她絕不想這麽痛苦地死掉!

“你說,你是二小姐容月?”

藥婉聽了,果然停了手,臉上掛起妖氣四溢的笑容。

看到少女的笑臉,白芙本能地覺得哪裏不對。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藥婉說著拿出匕首,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舌頭割了下來,丟進了鐵棺材裏。像是暴躁的魚群遇見了星星點點的魚食,聞到血腥味,那些蟲子立刻蜂擁而上,撕咬著那塊肉。

“因為二小姐的善良,當年我的弟弟被丟進了萬蛇窟,這麽多年,我都在尋找二小姐的蹤跡,打算好好回報她的恩德。”

藥婉抓起白芙的後衣領,提著她來到鐵棺材前,在她親眼目睹了自己的舌頭被吞吃殆盡、嚇得面色慘白後,將她丟進了鐵棺材裏。

痛苦的叫聲從鐵棺材裏傳來,藥婉抱著胳膊站在旁邊,冷冷地看著她被蟲子淹沒,漆黑的眼裏充滿了快意。

這邊,容音也走到了木屋前。

晚霞美極了,斑斕的光將花圃照的更加美麗,容音穿過□□走到門前,推開門,發現魏軒不在房間裏。她挑起眉,走到臥室,就被桌子上金燦燦的鳳冠吸引了目光。

純金打造的鳳冠,一只金鳳棲落其上,舒展著華美絢麗的尾羽,那只金鳳的尾羽用無數顆米粒大小的鴿血寶石點綴,金鳳的嘴裏也銜著一枚指甲大小的鴿血石,寶光四溢,熠熠生輝。

鴿血石是這個世界裏最珍貴的寶石,一小顆就足以讓許多人傾家蕩產,這個鳳冠的珍惜程度超乎想象。容音小心地捧起鳳冠,發現這個鳳冠是鏤空的,美麗而輕巧。

姑娘成親的時候都會戴上華麗的鳳冠,美則美矣,重量卻不容忽視,全程戴著做完那些繁冗的禮節,脖子會酸的不得了。

這個鳳冠卻輕巧極了,捧在手裏也不覺得累,容音擡起手,細碎的金色流蘇從鳳冠的兩側垂下,輕輕搖晃著。

這樣珍惜的禮物,沒有女孩子 會不喜歡。

容音將鳳冠輕輕放回原位,走到床邊。一件火紅的婚服平整地鋪在床上,金線繡成的鳳凰在紅色的天地間展翅翺翔。

容音垂眸伸出手,感受著婚服面料如水般絲滑的溫暖觸感。

這件婚服是用火蠶絲織就的,布料輕薄,絲滑感勝綢緞百倍,而且總是帶著溫柔的暖意,對於體寒體陰的人再適合不過。這樣好的布料本該在市上流行起來,卻因為極其稀有而作罷。

只存在於酷熱沙漠中的火蠶,一生只會吐數百根絲,想要獲得一匹火蠶布料,難於上青天。上一匹被世人知曉的火蠶布料,還是皇帝登基時穿的龍袍。

容音之所以知道的這麽清楚,是因為藥婉前幾天興致勃勃地給她講過。看來那家夥早就知道魏軒要做什麽,才來打助攻。

“小兔子,喜歡嗎?”

容音放下手,剛要轉身,就被青年從身後擁住了。

聞著那股馥郁的蓮花香,容音向後靠了靠,頭枕在魏軒的肩膀上。她伸手把玩著青年垂在肩頭的墨色長發,盯著他的臉半晌。

忽然,她轉過身,踩在魏軒的鞋子上,摟住他的脖子,踮腳吻他。

“喜歡鳳冠霞帔,也喜歡你。”

如果說原來容音還因為命運線心有芥蒂,現在她只是有些心疼這只傻乎乎的狗子。就算他忘記了自己跟著她穿越的事實,但在宇宙意志降臨的短暫時間,他完全可以把事情給她講清。

可他偏偏沒有,只是小心翼翼地寵她,什麽話都不說。

魏軒被她吻住,臉瞬間變得緋紅,直到容音結束了這個吻,他才眨眨淡金色的漂亮眼睛:“你這輩子都只喜歡我?”

容音失笑,再次踮起腳去吻他。

“我生生世世都只喜歡你。”

窗外的天空已經變成了淡淡的墨藍色,月亮卻早早掛上了枝頭,皎潔的月光灑在花圃裏,似乎也染上了甜蜜的香氣。

花好月圓,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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