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灣甚是好奇楚蘊謙到底是不是流風，在玄洞守了一個冬季，待春季蒞臨時，即刻喚起了豐源。

“師父，師父，快起來，告訴徒兒楚蘊謙到底是不是流風。”已化回人身的豐源被靈灣奮力的搖晃著，結果不慎從白玉床上摔了下來。

“徒兒快住手，之前為師去接你的時候，從那位公子身上，未曾感覺到有流風的氣息，他那眉眼與流風像是像了點，但他的身上半點兒仙氣都沒有，還帶著快死不活的病氣，我看那家夥不過是個和流風有點神似的凡人而已。”

靈灣不依，咬定楚蘊謙就是流風。豐源為了讓小徒弟早日放下那位凡人，所以便親自去了一趟地府，找閻王喝了個茶，隨便翻了翻生死簿，發現楚蘊謙不過一介凡人，並非仙靈轉世。回去告訴徒兒後，靈灣甚是失落，自個兒關在房裏，不吃不喝了幾天。

但這不能阻止靈灣繼續喜歡楚蘊謙。往後，靈灣都趁著豐源冬眠時，偷偷跑到了藝坊尋他。

這是第三年的冬季了，靈灣又到藝坊找他煮茶聽書了，靈灣依然身著男裝，還沒告訴他自己其實是個女兒身。當靈灣推門前來攪擾的時候，看見楚蘊謙披著一件厚實大衣，靠在桌上很是疲憊的樣子，發現他身子好像越來越虛了，面色慘白，但卻意外的呈現了一種病態美。

楚蘊謙見靈灣來了，高興的笑了笑，然後二人像往常一樣烹茶聽書，閑話家常。

時間流逝，已至黃昏。

楚蘊謙低眸道，“人在這世上，似乎沒有永遠的安身之處。沒有一個地方永遠需要你，就好像這間藝坊，若沒了我，在別人手裏依然可以用作其他。當你決定停留在某個地方時，那裏不過存在了你的氣息，而氣息是一個很薄弱且易消失的無形之物。待你離開了這世上，氣息也就跟隨消失了，證明你來過的人事物，有一天也會隨之離去，最後沒有人記得誰來過。所有的尋覓，不過都是同個地方，卻又不同心境罷了。”

這話有點傷感，靈灣告訴楚蘊謙不管幾千幾萬年，她都不會忘了他的。他對靈灣笑了笑道你是烏龜嗎？烏龜活上萬年不就成仙了，然後他又對靈灣說，“正因為我此生哪都不去，所以才能夠在這裏，等你到來。”

冬季變成靈灣最喜歡的季節了，因為可以見到他，以為能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楚蘊謙給靈灣介紹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時，這份不該發生的情感，迎來了終止。

楚蘊謙把靈灣帶回了他的府邸，靈灣在門口看見一個女子等候在那，楚蘊謙來到女子身旁，對靈灣道，“這是我的內人。”

靈灣怔了怔後，不知所措的對他的妻子作了個輯，沒想到楚蘊謙早已有了妻室，而他的妻子是個熱情如火且不怕生的人。

內人，“好漂亮的小兄弟啊，是個男兒身多可惜。”，她愛憐的捏了捏靈灣的小臉蛋。

那天靈灣看見了，他對一個女人無微不至的關心與照顧，偶爾聽他們聊起一些她不曾參與的美好。

他的妻子說不上傾城之色，但卻也生的溫婉如玉，是個落落大方的女子，憑著她那充滿活力的爽朗性格就很招人喜歡。

我也很大方，也很爽朗啊。但總覺得眼前這位女子表現起來，比我高端多了，可能我的那個叫粗魯吧，靈灣暗自調侃起自己來。

回到碧湖後，靈灣沒回玄洞，而是來到水下古城，一處焦巖石縫裏，裏面有個小小天地，那是靈灣的閨蜜碧波的臥房，碧波是整個碧湖與她最投機的損友，她是一只兩百歲的蚌精。

靈灣告訴了碧波自己的處境後，把自己縮在了一旁哀怨了起來，“我承認了我是喜歡他的，所以才每回趁著師父冬眠的時候，去尋他煮茶聽書的。”

碧波搖了搖頭嘆息道，“沒想到人家早已娶妻，而你終究只能單戀。沒關系啦，這大好山河，盛產無數好男兒，說不定哪天，你會遇到一個眼瞎的看上你呢。”

靈灣拿起她的寵物綠澡精靈，往她臉上狠狠扔過去，澡精被扔扁了，像一片蔬菜煎餅一樣，從她的臉上滑了下來。

“老娘第一次失戀，你就不能好好的安慰一下嗎。”

“好好好，初次情傷的人是很脆弱的，要用心呵護。”，碧波拿起被仍成一片菜餅的澡精靈，給它吹上一口氣後，讓它變回原狀。

看靈灣默默哭泣，碧波走了過去把靈灣懷抱起來，對她道，“靈灣啊，世間萬物皆是陰陽並存，都有好壞，愛縱然美好，但錯愛了，這份感情終究是要毀滅的，不管再難熬，你也要放下他。”

靈灣不知道自己在她懷裏哭了多久。

冬末，天上還飄著零星雪花，靈灣換上了一襲妃色衣裳，給自己半挽起的發髻上，戴上了琳瑯翠木簪，最後披上了紅色貂裘便出門了。

靈灣飛鴿傳書，約了楚蘊謙到映江亭一聚。

寒氣未褪，放眼望去可見碧湖蒼涼景色。靈灣遙遙可見碧湖岸上一點跳動的綠影，用千裏眼窺視，原來是碧波那家夥在給她加油打氣，還挑起自創的鼓勁舞。碧波發現靈灣在看她後，對她作了個鬼臉。

靈灣不想一舉一動都被那八婆看見，所以走出了亭子，來到了一棵梅花樹下，白雪穿過交錯枝丫，落得她一身都是。

這時楚蘊謙終於趕來了，他看到靈灣這身打扮，大吃一驚，邁著大步的步伐來到她的面前問道，“靈灣，你幹嘛男扮女裝。”

我的天啊，我哪邊不似個女孩子了，我到底幹了什麽事，讓你一直深深的以為我是個男的，你特麽太傷我的心了，靈灣振作了一下道，“實不相瞞，我是女的，欺瞞到現在才告訴你，實在對不住了。”

當他聽到真相後，失了魂兒般說不出話來了。

“我此番約你出來，是要和你告別的。”

他像是受了雙重打擊般，怔了一怔道，“下個冬日還會再來藝坊？”

“不會了，因為我要嫁人了，要嫁到一個離這裏兒，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是嗎，你人那麽單純，真心希望你能嫁戶好人家。”

“我相信我爹的眼光，絕對會幸福的。”

雪花紛紛飄落，青絲已點綴滿無數的雪花。

“還沒嫁人就青絲作白發了。”，楚蘊謙溫柔的替靈灣拂去了頭上的雪，眼睫上幾點晶瑩的雪花也輕輕掠去，他的臉探得很近，靈灣可以清楚的放肆的好好的再欣賞一回，他的眉眼依舊那麽好看，那麽溫柔。

靈灣發現他的睫毛也沾上了雪呢，想要伸手給他拂去時，他已挺起了身，靈灣的手滯在半空又收回。

我看算了，身高差那麽遠，伸手也夠碰到他的鼻尖，也不好意思主動開口說想揩他的油，靈灣暗自道。

這時，碧波傳來了一段凡人聽不見的千裏傳音過來，“最後一次見面了，還矯情個啥，要揩油就揩個夠，要告白就大聲說出來，慫個屁！”

靈灣才不想被嘲笑慫呢，終於鼓起勇氣告白道，“如果咱倆有緣分的話，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慘了，楚蘊謙又失魂兒，看住我不動了，碧波回去我要和你單挑！沒想到這時他終於對靈灣開口了。

“自然。”

告白成功了，雖然目的不是在一起，但靈灣還是很怡然自樂的。

回到碧湖後靈灣決定閉關修行，什麽都不去想了。

歲月如駿，一晃又三年，靈灣出關後，功力大增，精神充沛。

當她來到鎮上後，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腳，跑到了藝坊，沒想到的是藝坊已租給別人，變成了藥堂。

靈灣向藥堂老板打聽了前雇主的消息，老板說楚蘊謙三年前舊疾覆發後過世了，楚夫人只好變賣了店鋪回娘家了。

老板問了靈灣的名字後，給她取出了一個精致的木盒子。

“公子囑托我，若將來有一位叫靈灣的女子來這兒，定要將這盒子轉交於她。”

靈灣打開了木盒子，裏面置了個葫蘆狀的娃娃，繪的是一個黑熊少年，少年大大的眼眸子水靈靈的，一臉青澀模樣，咋看之下，好像一只熊把一個少年給吞了似的。之後在靈灣的把玩下，發現這娃娃竟然還能再打開，發現裏面是由大套中，由中套小，總共套了三個娃娃。

第二個木雕娃娃，是個綠衣少年，頭上繪了個琳瑯翠木簪，那是靈灣第二次去找他的時候的裝扮。第三個娃娃繪得臟兮兮的，靈灣記得那次在藝坊，幫他添柴煮茶時，搞的灰頭土臉的貓樣，還真把她畫成了一只灰不拉幾的貓了。最後一個，也是最小的，繪的很用心，雕刻的也很精致，是個很漂亮的紅衣少女，頭上青絲還點綴了雪花。

這是公子謙送於靈灣的成婚賀禮，每晚入眠靈灣都揣在懷裏，入夢後仿佛能看見藝坊的清晨，熙光從紙窗投了進來，照在了案幾上，正細心刻畫套娃的公子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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