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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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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太貴了,感冒也要幾百塊,所以平時有點毛病都硬撐了過去,但是前個月覺得身體實在不舒服,一檢查就是肝腹水。”

就是這簡單的宣判使這個還勉強算是小康的家庭立刻崩潰,劉得宜沒有出聲,他靜靜的是聽著李笑顏和張明眉母親的談話,其中多夾著輕泣,過了一會兒,事情就很清楚了——肝硬化和肝腹水,目前西醫尚無良好的療法,治療方法多采用輸白蛋白、打利尿針等保肝藥物治療,但是價格非常昂貴。

才第一個療程下來,這個並沒有醫療保險的家庭就負擔不起這樣昂貴的治療費,二個人都是工薪階層,張母的單位知道了這事後,給了她留薪假期,並且號召單位職工捐了一萬塊,也算盡了心意,但是這對昂貴的費用只是杯水車薪。

沒有了錢,醫院自然不收了,於是不得不把張父背回家,現在只能抱著萬一的希望,而用中藥,不過,從目前來看,效果並不好,張父在迅速的走向死亡。

張父已經不肯喝中藥了,雖然中藥比起西藥要便宜不少,但是對這個掃空了的家庭已經是非常沈重的負擔,張父的單位是私企,付了一筆錢已經打發了他,現在沒有任何收入,張母的單位雖然還保留著她的工作,甚至有著工資,但是沒有獎金的工資僅僅只有六百塊,負擔家庭的基本生活費都已經有點勉強,何況治療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家中實在沒有錢繼續負擔張明眉的學習,她知道之後,哭了一場,就在某個親戚的介紹下,去一個市內的一個單位打工去,其實她連高中都沒有畢業,根本找不到什麽好工作,就算那個單位知道了她的情況,有所同情而錄用她當雜工,工資也僅僅只有七百塊。

借錢?現在這個情況,已經人人躲避,最好最近的親戚都已經不見了。

說到這裏,張母那種苦笑讓在場的人都不敢對視,然後就是一陣非常難熬的沈默,配合著房間之中那種藥味和那種可怕的氣氛,陪同而來的二個學生會幹部簡直是手足無措,如坐針墊,看他們的表情,簡直就想立刻逃了出一樣。

“那,治療這個病,到底要多少呢?”

“這個病,要真的好起來,不知道要多少錢,醫院中有個同情的醫生偷偷對我說,這病已經到了晚期,其實救也純粹是白花錢,不過假如有五十萬的話,還可以嘗試多拖個幾年。”

“五十萬!”李笑顏也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個家庭哪有這樣的實力啊,而且無論是學校,還是社會捐助,很難達到這個數目的,現在就算請到了有關方面進行報道,獲得了社會各界的幫助,也很難超過十萬。

現在的社會,有多少家庭在生活線上掙紮而變的冷漠啊,那種一方有難,十方支援的情況,早就不覆存在,不過這樣一來,這個家庭,基本上已經被毀滅了,其實張父的想法也很自然,一個家中的男人不但不能為妻子女兒擔擋,反而拖累了妻子兒子,而且不斷受到病情的痛苦,又沒有治愈的可能,有點血性的男子,有著“不如死了”的想法其實很自然。

從天眼之中,就可以看見,在裏床病人的臉上,有著一行淚水,他並沒有睡著,而且在他的身上,那活著的人類都有的靈光,已經變成了墨綠色了。

“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已經接近崩潰了。”玉之靈也看見了,在心裏對劉得宜說著。

“恩,我知道了。”劉得宜等了好一會兒,知道張明眉的單位會讓她工作到晚上九點,就不再等待,和心情沈重的李笑顏出了門。

二個學生會幹部自己打了車回去,而李笑顏和劉得宜在人行道中慢慢走著,街道之中,那喧鬧的人群,那來往的車隊,都還是照樣如此,沒有發生一點變化,一個家庭的毀滅與否,對這個社會真是微不足道。

劉得宜的心中,並不如他的表情一樣的平靜,那個病人畢竟對於他只是陌生人,如果說悲痛那就太假了一點,但是那種淡淡而不可抹殺的悲哀,甚至一種人世如此脆弱的憐憫,深深的流動在心中,讓他品味這種帶著無可奈何的悲涼。

“劉得宜,你有什麽意見呢?”

“如果要想治愈張父,很困難啊,這種晚期的病癥,治療好的概率真的不高,而且費用太高,就算能夠治好,我看如果全程下來,連五十萬都不止,按照她家的情況,這筆錢是萬萬還不起的,而且,這筆錢……”

“這筆錢我們也籌不到,是吧,不過,你有什麽真實的想法呢?”

“對,就是這個道理,就算我們學生會可以進行活動,甚至披露報紙媒體進行報道,我看也不能獲得這筆錢,能夠籌到十萬,已經算是非常了不起了。如果真要說現實,那就是把註意力轉移到她和她的母親身上比較好,因為幫助她們還可以辦到。”話是這樣說,但是劉得宜說出這樣的話時,他的心中湧現出巨大的悲哀,一種充滿了心和身,對世事無常的悲哀。

“要她們放棄自己的父親和丈夫嗎?”李笑顏眼波迷離,她楞楞地凝視著他,又轉望向了繁華的街道。

人來人往,有的笑有的打鬧有的匆忙有的從容。

“你準備出多少力量?”

“我可以幫助她繼續學習,包括高中和大學的學費。”

“你可以再支持多點。”李笑顏凝視著他。

“不是這樣說,我們無能為力,比如說吧,難道學校沒有錢?要拿出幾十萬也不難吧,難道政府沒有錢?像這樣發達的地區,財政都是以億來計算,要拿出幾百萬都是一點小意思,如果社會都支持,一人出一元都可以救一千個這樣的人,如果你真的拼命,憑你的家庭和資源,也可以拿出一百萬來吧。”劉得宜靜靜地說:“但是學校可能嗎?政府可能嗎?社會可能嗎?還是你,李笑顏同學能夠為這樣一個陌生人傾家蕩產也要出錢治療?我的確有著治療他的財力,但是至少此事至少也要花費我一半財富,請問,我為什麽要如此作?而且,這有意義嗎?我又能救得了幾個?李笑顏同學,請你告訴我,這難道是我的錯?”

一邊說著如此淡然的話,一邊卻有那種無法壓抑的悲涼,生與死,悲哀與痛苦,那種貫穿著人類社會的全過程的無常,就在一種隱藏在心中回蕩著。

是誰確定了人類的規則,

從有文字記載以來已有六千年,

生老病死如此平凡,

無論什麽痛苦都有相同的從前,

只有神才可以真正欣賞秋天的夕陽寒冬的白雪,

經過滄海桑田的人啊!

請你無需悲哀,

靜靜地回味著不朽的漫長……

就在這時,一種遼闊清靈的歌聲,以一種震蕩著他整個身心的頻率而慢慢又明顯的回響,那歌聲如大海潮水一樣而來,劉得宜曾經在大定之中與相同的存在一起同鳴,但是如今又覺得現在的歌聲雖然有點相通,但是絕對不一樣。

叫了一部車,付了一百塊車費,讓車子帶著李笑顏直奔她的住宅,望著車子遠去,他還是在街道上慢慢走著,他的身上的光輝如水一樣波動,而無所知的人們,照樣按照自己的計劃,在他的身邊經過。

“不必要完全聽它的聲音,其實你心中還是想救他的吧!”玉之靈打斷了他的旋律:“我感覺到了你的心。”

“一種來自人性的聲音告訴我不要多管閑事,一種同樣來自人性的聲音告訴我既然有了力量為什麽不救呢?而那種旋律告訴我,生老病死如此自然,不但是自然的規律,還是這個社會的規則,為什麽明知沒有改變還要輕易幹涉呢?”劉得宜走在了街道上,有點迷惑的問。

一段時間內,玉之靈沒有回答,但是等了一會兒,它還是說了:“你受天心的影響太重了,這並不好,你不必事事聽它的,我問你,你會為其他存在而犧牲嗎?”

“什麽意思?”

“比如說現在吧,你的修為已經勉強可以施展那種改變自然的法術了,但是以你現在的實力,你必須花費自己的壽命和一部分道基才可以辦到,你願意犧牲如此大的代價來救那個男子嗎?”

“不,我不會願意,再偉大的憐憫,也不會如此,我的慈悲僅僅是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進行,不準備犧牲自己。”劉得宜簡明的說:“我認為這個宇宙,每個存在都在為自己而生存和進化而努力,這就是這個宇宙的規則。”

但是說到了這裏,他頓了頓:“只有這個辦法嗎?”

“僅僅是舉個例子,也有其他的原則的,不過那就是一些比較殘酷的法門了,最簡單的就是掠奪他人的生命來治療這個男子,這會給你帶來很多因果上的麻煩,這條途徑你願意嗎?”

“掠奪他人生命?”

“是的,類似吸血鬼,只是我們不要鮮血,要的是生命。”

“可不可以用動植物的生命?”

“雖然本質都是生命,但是它們還是有區別,而這一點差別就決定了成功和失敗,就如現在的輸血一樣,雖然都是人類的血,但是血型不同就不但沒有作用,反而會導致病人惡化甚至死亡,而調和這種差別,以你現在的實力根本辦不到。”

“也就是必須用人了?”

“事實上,就算是用人也有差別,如果不加於調整還是不行,但是這點差別就相對非常小,我可以進行調整。”

“殺一人而救一人?”劉得宜苦笑:“我還沒有這樣殘酷。”

“就算你有這樣的殘酷,我也不肯定這樣的做法,因為用這種方法,本身就是違反自然法則的大罪,會受到因果的註意。”玉之靈淡淡地說著:“其實用法術幹涉人的生死,這樣的事情最犯忌了。”

“那就沒有辦法了嗎?”

“其實,如果這種生命來自他的親人,會好一點,假如她們願意的話。”玉之靈淡淡地說:“她的母親生命力已經承擔不了這樣的損耗,假如你那個同學能夠同意用她的壽元和生育能力的作為代價的話,那也可以辦到,並且勉強還在因果規則的允許之內——大概救他的父親,要十年壽命,延續他父親的生命,要她未來孩子的全部壽命,規則之中沒有憑空,只有轉移。”

“就這樣就可以了嗎?那就這樣吧,問問她,如果她願意,那這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吧,如果她不願意,那我也沒有辦法幫助她了。”

“不,如果用這個方法,還有一個因素你還必須考慮,雖然她自己同意,可以免除了你很大一部分責任——簡單的說,你就不是非法操作了,但是還有一部分責任必須你承擔,因果規則需要一個上的了臺面的理由:你為什麽要救那個人?你和她之間有什麽關系?”

“必須有嗎?”

“必須有。”

“需要什麽理由呢?”

“比如她救過你的命,或者救過你父母孩子的命,或者她是你的妻子,或者她是你的姐妹,或者她是你的女兒,或者她把靈魂賣給你,或者她以後就是你的奴隸,或者她是你的弟子等等,總之必須有充分的理由,才會被接受。”玉之靈淡淡地說:“這基本上看代價的大小,比如你只收她一塊錢,就不是理由,因為這一塊錢對你無所謂,但是救她的父親對她有巨大影響,所以這構不成你插手並且改變氣數的理由。”

“原來這樣麻煩啊?”

“當然,要不然,這個世界早就不覆現在這個樣子了。”玉之靈說:“當然,你幹了也無所謂,只要不怕未來的麻煩就可以了。”

“弟子也可以嗎?我可以收她為紫羅峽的弟子嗎?”

“……你為什麽這次比較執著呢?收她為紫羅峽的弟子並不是小事。”

“呵呵,還是這句話,能夠幫她就幫她吧,事實上,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情,還沒有覺得麻木呢,所以能夠救就救她吧。”劉得宜笑了說:“這樣會讓我覺得,我還是一個年輕有為,青春向上的高中生。”

“……她現在沒有資格成為紫羅峽的弟子,所以應該付出的代價還是必須付出,你問問她能不能為她的父親貢獻出她十年壽命和她未來的孩子吧,你可以先收她為記名弟子,也勉強算個你介入的理由了。”

“不過,給她知道這是無可奈何,但是給其他人知道就不好了,治療的情況會怎麽樣呢?要不要我在場?”

“這又不是真正的治療,簡單的說,這只是一個契約,他的父親會吸取她的生命,而獲得額外的生命活力,因此改善身體戰勝病魔,所以潤物細無聲,根本不要你去如一個神棍一樣施法,也不會出現一夜之間病愈的奇觀,她的父親會緩慢的恢覆健康,科技根本查不出來。”

“原來如此啊。”劉得宜點頭表示明白,他拿出了手機:“餵,是紅顏嗎?剛才你有沒有記下張明眉現在工作的地點?”

“什麽事情呀?”

“問問,我想看看她的工作環境,其實我覺得現在她不應該去工作。”

“恩,在貓河路八百零四號藍帽公司,你想和她談談嗎?”

“恩,僅僅是看看,啊,知道了,我不會隨便亂說什麽的。”

半個小時之後,被臨時從公司中叫了出來的張明眉和他見了面,由於他說和她的父親有關,公司方面也知道她的情況,允許她今天提前離開。

“什麽事情呢?是學校中讓你來看看的嗎?”她的聲音也非常疲憊,沒有任何活力,面臨著就要失去父親的巨大的傷痛,她只能勉強一笑。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談吧!”

好咖啡的濃郁香氣,她已經很累了,對於她這樣的年紀來說,工作時間實在太強,工作強度實在太大了,要知道,她不久前還是一個以學習為職業的高中生。

能夠喝上一杯咖啡,並且休息一下,也是她願意的事情,她有點狼吞虎咽的吃下了送來的點心,在以前,她也許會推辭一下,但是現在,她已經變了,對於她自己,在短短的時間內,她清楚的知道了一些她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生活,壓的她變的粗糙。

玉之靈的目光打量著她,不久就發出了一聲嘆息:“素質不是很好,她的奠基如果沒有特殊的外力,也許要十年。”

“十年?”

“是的,十年,她現在十八歲,如果她能夠在這十年之內完成奠基,那就可以進一步,但是一個少女,在十八歲到二十八歲的黃金歲月之中,很難克制自己完成奠基,因為那是一個女人輝煌的時代,很難不受幹擾,我可以將治療她的父親的生命透支到十年後,如果她在十年內不完成奠基,那償還的生命將使她迅速老化,很難活到四十歲。”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一切由她自己決定。”劉得宜覺得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他冷淡的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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