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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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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的將桌子前的酒杯拿起,舉杯入喉,酒香四溢,一股暖流慢慢的在小腹內蔓延。閉上眼睛,細細的體味著那一刻的溫暖,許麟忽然體會到很久沒有感覺過的酣暢快意。

手指尖兒上的一抹血光,輕輕的觸碰到李員外的前額,那是血神劫指,許麟剛剛掌握的神通。面對如此,李員外唯有睜大驚恐的眼眸,看著血光緩慢的註入自己腦宮,於是他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響,身體想動,卻僵硬如石,有的只是恐懼,有的只是哀求,而這一切在許麟看來,是如此的爽利,如此的迷醉,猶如那酒香一樣的迷人。

再喝一杯,看著渾身抽搐不停,面部逐漸扭曲,甚至原有的膚色也開始變的灰暗,這一刻,許麟覺得很有趣,這是一種奇異的變化,至少在許麟看來是這樣的。

一個生命,從鮮活到死亡,原來是可以這樣變化,直到李員外,雙目翻白,氣血枯竭的時候,許麟將酒杯放下,淡淡的道:“一個。”

李員外女兒所住的屋舍,精致,美麗,一處處花簇在夜裏悄然綻放它最為艷麗的一面。錯落有致的景致,低垂的門簾,似乎都預示著,舍內的人兒,似比花嬌。那淡淡的清香,漫溢四周,而許麟悠閑的走進那門簾的深處,一如夜間的鬼魂,卻是血影幽身的妙處。

緩慢的俯下身子,看那臥榻之處的女子,輕吸一口女子身上的脂粉氣息,許麟笑了,擡起手指間的血光,輕輕點綴於女子的眉間:“兩個。”

李宅有一位老家人,在尋常百姓眼中,是一位非常了得的人物,可是這樣的一個人物,在許麟面前,也只能與李員外一樣,驚恐,哀求的看著許麟,而許麟一如先前,輕輕的道:“三個。”

是夜,清冷的月光,輕輕的揮灑著屬於它的光輝,在那夜空之上,還有無數的繁星點點,遙遠而渺小。許麟站在庭園之中,園子很大,四處被打扮的極其講究,這是李員外的講究,可今夜,在這李宅之中,許麟獨自一人有些寂寞的站在這裏,看著夜空,看著四周,想著那一夜,那個身影。

良久之後,許麟轉身,身影如鬼魅,飄忽而無實體,輕輕一嘆,又好似喃喃低語著。

“誓約已完,此仇已報,安心吧!”四周安靜,再無聲息。

距離城外的不遠處,有一山坡,橫臥在官道的一旁。此時山坡上,一個老道士靜坐其上,沒有一點聲息,似乎已經與這夜晚融合成了一體,是這夜的一部分,而在其下首的不遠處,有一頭毛驢,不時的打著鼻響,睡的極其香甜,完全沒有註意,一抹似雲似霧的影子,正了無生息的隨風而來,直到那個影子,輕輕的落到毛驢身旁的時候,這頭貪睡的毛驢也只是微微的擡起驢臉,睡眼朦朧的瞅了一眼,便繼續的倒頭而睡。

血痕道人這時微微睜開眼眸,看著這個黑影,逐漸凝實身影時,嘴角微微上翹,心中有著一絲喜悅,果子距離成熟的時候,又近了一步啊。

看了一眼血痕道人所在的位置,許麟席地而坐,心裏自然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血痕的監視之下,所以也習以為常,此時的心境才是最為重要的。伸出剛剛染血的雙手,有那麽一刻,許麟似乎發覺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為什麽殺人可以如此的隨意,又為什麽,竟然沒有一點的慌張,反而頗為享受?

許麟看著雙手,想著問題,這樣的自己,究竟哪裏出了岔子。這些年,被仇恨所積壓的憤怒,被恐懼所積攢的憤怒,好像在爆發的那一刻,沒有意料之中的瘋狂,只有平靜。

將手放下,許麟開始覺得有些累,有些厭惡,於是開始默練功法,只有在修習《血神子》的時候,許麟似乎才能找到一絲寧靜,而寧靜中,所有的憤怒似乎也化作了力量,這是一種沈澱在血液中的力量,如一只惡獸,虎視眈眈的等待著機會的來臨。

遠處的天際,開始微微放亮的時候,許麟便站起身來,開始收拾行李,早就被許麟一腳踹醒的毛驢,極其不滿的時不時的嘶叫兩聲。耷拉的驢頭,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還盤坐在地上的血痕道人,又看了看正忙忙碌碌的許麟,心裏不由得開始鄙視起許麟的欺軟怕硬,不過誰讓自己在這二人當中是最軟的柿子呢?

二人一頭毛驢,又如先前一樣,行走在這條官道之上,過往的行人不多,零零散散的,許麟和血痕道人無話,毛驢有氣無力的踱著有些僵硬的步伐,而方向卻是山的那頭。

宋朝,自先祖開朝以來,如今已有八百餘年,歷經十二任皇帝,期間有兵亂禍事,有鄰國兵戈直指都京的危機,但這個在風雨飄搖中的朝廷,還是一直挺了過來。雖然已沒有當年聖主開國時的強大,但也不算沒落。而當今聖上,又是一位明君,是以,這宋朝天下還是穩定的,在其治下,各州郡的民生還算可以,沒有大的事情發生,但是今天,瓊州卻發生了這樣的一件怪事。

瓊州之中,有一李姓員外,早些年其父輩在京中也是二品大員,有些名望,但是這李姓父輩在一次黨爭中失利,官途夭折,還好有些家資,於是便舉家遷回到了老家瓊州,做一州的富翁郎,生活倒也是逍遙,可如今,這李家卻發生了一件怪事。

滿門二十三口竟突然全部橫死宅中,其死相恐怖,和先前死的家丁極其相像,雖然鬧鬼一事,早就傳的滿城風雨,但誰也沒想到是如此的嚴重,況且前些曰子,這李家員外,還請了高人前來,如今想想,便是遇到了騙子,要不如何能淒慘如此?

就在瓊州的民眾有些恐慌,甚至夜不出門,深怕惹了鬼魂上身,落得如李宅的景象的時候,被人們稱為騙子的二人一毛驢,卻已經走的遠了,而眼前所見,卻讓許麟深深的陶醉其中,包括身後的毛驢。

一大片芙蓉花,姹紫嫣紅,爭香鬥艷的盛開著。那花色嬌艷,那香氣彌漫,那蝴蝶輕舞,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人迷醉其中,唯有驢背上那個長相極醜的老道人,不懂得審美,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虛像,不值一觀一樣。

緩慢的往前走著,腳下,兩旁,甚至是擡頭所見,也都是各色的芙蓉花。看到這裏,許麟忽然想起了那個女子,那個喚作小蓮的女子,那個在與她的愛郎,築巢於芙蓉盛開的承諾,是否已經實現了呢?

有些事情似乎要多往美好的方面想一些,至少看到眼前景象的許麟是這樣想的。於是心情忽然間變得明朗起來,而看見芙蓉花開,看著那嬌艷的顏色,月下女子的身影也再一次浮現眼前,女子的眸子不再是空洞死寂,而是明亮奪目,婀娜的身姿,如花一般輕輕搖曳著最美的一面。

看著許麟的女子,忽然笑了,駐足於花瓣之上,看著一路前行的許麟,微微點頭含笑,目光中,是一份讚許和感恩,也許也會帶著祝福,於是許麟也是笑了,有些蒼白的臉上,也被這芙蓉花海點綴了一抹嫣紅。那一刻許麟是幸福著的,直到被一聲驢嘶打破,女子消失了,花海依然,花香依然,似乎所有的芙蓉都在向著自己開放,輕輕的摘了一朵,輕握在手掌間,許麟看著它,就這樣的看著它,也許這花也在看著他吧。

對於李宅的事情,這時完全打開了所有郁悶的情懷,濫殺無辜?不存在!嗜殺成姓?不存在!

天地縱橫延伸千萬裏,世間萬物何其多,許麟猶如滄海一粟,漂泊其中,所看,所見,所想,便隨本心,想殺,殺了就是。本就是血魔之後,何來抗拒良心不安?

嘴角掛弧,許麟牽著有些不願意前行的毛驢,恍然間,似乎又有所悟,既然可視天地萬物皆為芻狗,這世界還何處去不得?心境再進,許麟想要呼嘯出聲,不過卻是暗自壓住,但是內心的那份躁動,如沖出牢籠的野獸,自由狂野,隨意而安,這天便是遠處,這地便是家,總有一天,野獸會離開大地,奔向藍天,總有一天,天也會被其無視,那麽血痕道人呢?

知道和不知道是有著差別的,但是現在知道了,或許早就知道了,那又怎樣?以前什麽樣,現在也是什麽樣,也就是時機不到,這血痕也在等,等什麽呢?許麟不知道,但至少,此時許麟明白,也許在等待的途中,自己與血痕的機會是均等的,那麽剩下的便是運氣了。

不知不覺中,已經出了花海,許麟還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驢背上的血痕道人早已睜開了雙眼,目光所及,卻是前面那個有些瘦弱的背影。

細小的眸子中,光華流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但是眼角處微微上揚的紋絡,再加上那張黑臉上的胎斑,讓人見了那樣的表情,是不寒而栗,但至少,許麟與毛驢是看不見的。

回頭張望,最後看一眼已經被甩在了身後的花海,許麟露齒一笑,此番遭遇,讓其徹底的打開了心扉,更是讓許麟自己明白了,今後的道路是怎樣的,無論是光明還是黑夜,倔強如他,那麽便一直前行吧。

收回落在花海上的目光,許麟的眼眸與血痕道人對上,臉上的笑容還未消散,不過卻不用去掩飾,坦然的回過頭來,任由那個目光在自己的身後來回觀看,而看的永遠只是自己背影而已,於是許麟的步伐更加有力,牽動著毛驢套索的手,也是微微用力,這是一種堅定,是內心的寫照,也是相對真實的反映,所以許麟更加的坦然,既然看穿,便看穿吧,等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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