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的那一端，轟鳴聲和光芒時隱時現，戰況激烈。

石橋的這一端，卻很平靜。

林浮萍背靠在那仿佛用力一推便能輕易推開的拱形鐵門上，踮著腳望著石橋對面的戰場。

她的眼神裏有緊張和擔憂，卻沒有多少害怕。

一方面她不相信自己的男人會輸，另一方面哪怕輸了，能陪著他一起死在這裏，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想通這一點，林浮萍的心情就很輕松。

她看眼蜷在角落的趙燕。

原本青春靚麗的少女，此時狼狽的惹人憐惜，她的頭發被劍芒掠去前端，此時的樣子就像是剃度到一半的僧尼。

林浮萍輕嘆口氣，緩緩走去，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安慰對方。

“別碰我！”

趙燕的聲音很緊張，有些神經質，雙手抱膝，縮的更緊，像是一個圓球。

林浮萍一楞，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趙燕把臉埋在胳膊中，發出很悶的聲音，說道：“你…會不會恨我？”

“為什麽要恨你。”林浮萍嫵媚的笑笑，坐在趙燕的身旁，望著石橋。

趙燕有些內疚的說道：“都是因為我，才把事情弄到這一步，現在…現在…我們都很可能會死在這裏。”

林浮萍想了想，搖搖頭，說道：“說實話，我不恨。”

“跳下天湖，是你的選擇，下湖救你是林澤言的選擇，跟著他下來是我的選擇。”

“我們三個人的選擇都是自己決定的，不存在逼迫，就理所當然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人自己做出選擇，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這很正常。”

趙燕的身軀微動，露出上半張臉，也露出那雙迷惘的雙眼。

她頓了頓，說道：“你不用故意安慰我，如果我不跳下來，就沒有後面的事情了。”

她迷惘的雙眼閃出淚光，哽咽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在死亡線上走過一圈之後，趙燕蹲在這裏，想了很多。

她終於想到，在她跳下天湖之後，她的父親和哥哥都沒有選擇跳下來救她。

直到此刻，這心智不夠成熟的少女，這從小被寵溺灌溉成長的趙家公主，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生活的殘酷。

原來這個世界，並不是圍繞著她轉的，哪怕是至親的親人。

她原本一直幻想著自己是故事的主角，是所有人的核心，不過都是自己可笑的臆想。

在危機和矛盾來臨前，生活就像是披上一層美麗的衣裳，遮掩掉所有醜陋的瑕疵。

只有在危難的關頭，生活才會扯掉偽裝，露出猙獰的面容。

生活的真實長相，從來都醜的嚇人。

每個人就像是卑微的螻蟻，在生活的註視下，茍且求生。

但人，只有正視生活的醜臉，才會真正發掘到其中的美麗。

少女自責的哭聲，讓林浮萍有些感慨。

她靠在石壁上，吐出一口氣，說道：“如果我們三個都死在這裏，我應該是最幸運的一個人。”

“我得不到對面的那個男人，也不像你從小活的這麽幸福，而且我年齡最大，活的最久。”

“怎麽算都是我占了大便宜，是你最吃虧，所以你不用自責的。”

她側過臉，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頭發，說道：“而且能和他一起死在這裏，我還要謝謝你呢。”

趙燕一怔，淚水洶湧而出，哭泣著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

通道內，飛翔的螢火蟲凝聚在一起，重新化成張潤海的模樣。

他依舊是那麽英俊冷酷，站在林澤言的三米之外，臉上掛著笑意。

他看著依舊波瀾不驚的對手，欣賞的說道：“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對手。”

“我可以饒你不死，只要你留下來陪我，可以教你鬼劍訣，也可以教你我會的一切，我們可以一直在這裏較量切磋，追尋武道。”

“想一想，那樣的日子是不是很快樂。”

林澤言平覆急促的呼吸，穩住狂跳不止的心臟，說道：“我很忙，不像你這麽無聊。”

張潤海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問道：“追尋武道的極致難道會無聊？”

“再說，外面的那些破事有什麽好忙的？”

“家庭？女人？事業？這些才是最無聊的事情。”

“每個人活著，哪怕死了，都應該去追尋自身的意義，不去被外界瑣事打擾。”

他像是回憶起不愉快的經歷，嫌棄的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和張家斷絕關系麽？”

“見到認識的人還要問候兩句，吃飯的時候他們還要屁話啰嗦，過節的時候還要我應付家族裏的那些廢物。”

“人生短短數十載，時間是最寶貴的東西，怎麽可以浪費在這些事情上，簡直是謀殺。”

“你還太年輕，不懂其中的道理，不懂這些繁文縟節和生活瑣事就像是枷鎖把人困住。”

“拜我為師，我來教你什麽才是生命的真諦。”

“你會知道，人到底應該怎麽活。”

林澤言靜靜的站在那，沒有搭話，依舊有條不紊的恢覆著自己的體力。

使用隱星辰之後，他的感情極其淡薄，淡薄的不像個人，所以眼神冰冷。

但此刻，那雙冰冷的雙眼中，流露出一絲笑意。

鄙夷般的笑意。

張潤海覺察到這笑意，心裏很不愉快，於是邁出一步。

求敗劍刺穿林澤言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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