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肢飛揚，人頭滾落。

好一幅人間地獄的畫面。

林澤言殺過的人，不多，也不少。

很快，這寬敞的樓道便只剩下一個孤獨的身影，依舊直直站立著，長劍低垂。

在他的腳下，堆積的屍體顯得很是擁擠。

林澤言收起劍，目光清澈。

他喃喃低語道：“人間，便是地獄。”

隨著他嘴巴的張合，一點火星竟從口中飛出，像是雪花遇風，在空中不停的飄揚。

飄著飄著，火星落在書架之上，點燃書架上的一本書。

耳邊響起一聲“劈啪”的聲響。

接著，周圍的一切開始一點點的發生變化。

百層樓高的書本剎那間像是遇到高溫，如同蠟燭一般開始融化。

融化後的書沒有變成灰，也沒有變成蠟油，而是成了巖漿。

巖漿像是瀑布，從上至下，傾瀉而下。

赤紅的巖漿流淌著，有一處冒出一個小泡，高高鼓起。

小泡破開，發出一聲“啵”，還能聽到淒厲無比的吶喊。

越來越多的小泡，也有越來越多的淒厲聲。

到最後，所有書架都被巖漿覆蓋，不停的鼓起小泡，發出吶喊。

那聲音，讓人瘋癲。

林澤言看著周身的一切，感到炎熱，他把手搭在扶手上，朝下望去。

底部被炙熱的巖漿覆蓋，一點點朝上襲來。

而扶手也在此時發生變化，頃刻間變成森森白骨。

他剛松開手，就看到刺目的鮮血沿著扶手的軌道，自上而下，快速流動。

僅僅幾秒鐘的時間，整個白骨扶手便被鮮血染紅。

“林澤言！你有罪！”

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女聲，他心頭一驚，連忙看向聲音的源頭。

越來越高的巖漿中，不知何時，緩緩站起一個巨人。

巨人的容貌常常出現在他的夢中，正是選擇留在九重島的蘭婉兒。

蘭婉兒腳踩巖漿，站起身子，雙眼位置恰好與林澤言平齊，怒視著他，再次重申道：“你有罪！”

林澤言堅毅無比的心開始動搖…

……

在君子樓後，是一排三十層的樓房，遠看像是一本立在地上的書，叫做“聞道苑”。

聞道苑裏的一個房間裏，鼾聲大作，一個少年正在睡覺。

他睡的很香，口水順著嘴角流到書上。

因為他的床，是一堆書。

少年忽然睜開雙眼，兩顆明亮的眼珠很有靈氣。

他撐起身體，看向君子樓的方向，嘴角上揚。

“馬了個巴子，又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少年撇了撇嘴，不再理會，伸個懶腰，接著入睡。

……

林澤言看著眼前深愛的女人，不自覺伸出自己的右手，想要撫摸對方的臉。

他的右手膽子很小，伸了幾次，都沒有伸直。

“你有罪！你有罪！你有罪！！！”

蘭婉兒依舊在滔滔不絕的說著這三個字，仿佛這非常重要。

林澤言微微低頭，不再去看這日思夜想的臉蛋，踩著遍地的屍體，朝著頂部走去。

若是近距離觀察，會發現他的雙眼時而清明透徹，時而迷離混濁。

但唯一不變的是，他的腳步一直都沒有停歇。

這一次，他很順利的走到頂部的平臺。

空空蕩蕩。

擡起頭，目光透過屋頂的玻璃，看到藍天與艷陽。

風起！

不知哪裏來的風，吹得他的衣服嘩嘩作響。

接著就看到天上的一切開始變幻，

藍天開始變灰，艷陽開始變黑。

熟悉的變化。

接著，仿佛天狗食日，太陽變得漆黑無比。

這一刻，林澤言想起那一片海，也想起海上的那位老人。

漆黑的太陽，睜開眼！

威嚴無比的眼神註視著猶如螻蟻的林澤言，攜著一股難以描述的氣勢。

林澤言的雙腿本能的開始顫抖，像是老鼠遇到貓，像是兔子遇到狼。

天空中的那一顆眼珠，眼神愈發嚴厲，像是不滿林澤言竟然還不跪地朝拜。

無比強大的威勢，像是一座山，壓在林澤言的身上，讓他整個身子愈來愈彎曲。

林澤言渾身是汗，艱難無比的強撐著自己的身體。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他感到渾身骨骼就像是散架，甚至能聽到骨頭摩擦的聲音。

天上那一顆眼像是怒到極致，竟緩緩的閉合起來。

人的上眼皮是天，下眼皮便是地，眼球便是宇宙萬物。

開合之間，就是宇宙的一世。

林澤言此刻的感受，就像是萬物崩塌，宇宙毀滅，整個天都壓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體被這股力量，扭曲成一個極為詭異的姿勢。

天要我跪，我不跪的姿勢。

他一手撐地，一手撐天，顫抖不止。

忽然，他有些想笑，於是輕笑出聲，然後喃喃低語起來。

“這世間本是地獄，人人皆是罪人。”

“我的路，不是一條聖潔無比的贖罪之路。”

“而是一條沾滿鮮血的殺路，以殺止罪！”

此刻的林澤言，仿佛找到自己的道，渾身像是剛剛被露水洗滌。

微涼、清澈、滿是希望。

“啊！”

他大叫一聲，不知從哪來的力量，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子，渾身的毛孔都滲出血珠，看起來恐怖無比。

他右手一揮，奈何劍握在手裏，接著膝蓋稍稍彎曲，雙腳猛踩地面。

借著力，一躍而起。

破窗！

刺向漆黑的太陽！

他的身體，像是一枝飛出的箭矢，直直的飛向那個巨大的眼球。

像是要刺瞎這只眼，讓光明重新照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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