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豪身子一縮, 說話的聲音緊張得都啞了：“就是酒精飲料，我以為……”

傅斯衍站起身, 居高臨下地瞥向他，冷淡的聲線劃破沈寂：

“警告你最後一次, 別讓我看到你再帶她喝酒。”

畢豪離開後, 傅斯衍把電視關掉, 而開了一盞小燈。

沙發上的小姑娘身體微微起伏, 就像一只熟睡的小奶貓, 他看著，無奈地按了按眉心, 上樓去拿毯子。

容歡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意識逐漸清醒，睜開眼時就看到傅斯衍正在幫她蓋毯子。

看到她醒來, 他在她旁邊坐下, 註視著她呆楞的眸子, “醒了？”

容歡飛快坐起身子, 目光掃了一圈, 還沒開口問, 傅斯衍就回答了：“畢豪先走了。”

他視線移到桌上空著的幾瓶水蜜桃飲料，煙嗓一沈, 身子逼近她幾分：“又喝酒？你酒量多小不知道嗎？”

男人神情寡淡，莫名多了幾分嚴肅, 她以為他生氣了, 慌得立馬擺手, “我沒喝醉，我就是睡著了……”

她喉間發澀，又補充一句：“傅叔叔，你別生氣……”

她聲音很輕，卻清晰落進他耳朵裏，心裏的褶皺和毛躁，就這樣莫名被瞬間撫平。

他面色依舊冷淡，卻逗問她：“那叔叔要是真生氣了呢？”

“那……那我保證我再也不喝酒了，酒精飲料也不碰。”

“可以喝，但有個前提——叔叔得在場。”

他挑起唇畔，耐心和她道來：“叔叔不是不讓你喝酒，而是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單獨和男生在一起喝酒，你要是喝醉了沒意識，可能就有危險。”

就剛才畢豪驚慌失措那樣兒，他小心思如何，傅斯衍心裏也猜到了八九分。

“嗯，知道了。”

他擡手輕捏她粉嫩的臉蛋，站起身來，聲音含笑，“走吧，去廚房給叔叔打下手。”

國慶假期回來第一天早晨，是即興伴奏的小班課，容歡買完早餐，去到班上的時候，聽到包子轉頭問謝柔和黑妹：“你們伴奏都練了嗎？”

謝柔一臉輕松：“伴奏不是很簡單嗎？”

黑妹則緊張兮兮的，“我練得不熟，我好怕她抽到我……”

容歡在包子旁邊的位置坐下，一臉懵：“什麽伴奏？”

“誒？你不知道嗎？老師在群裏通知了，有幾個曲目，挑一首配和弦。”容歡把QQ打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調了群消息免打擾，沒註意到這個前兩天臨時布置的作業。

謝柔皺眉：“那你沒練怎麽辦？今天她肯定要抽查作業。”

容歡淡定地喝著豆漿，“沒事，現在著急也沒辦法。”

黑妹替她擔心：“唉，希望咱們都別被抽到啊！”

“叮——”

上課鈴響了，老師走了進來，謝柔看著容歡的背影，嘴角輕勾了一下，翻開課本。

即興伴奏課的女老師是學院出名的“冷血一姐”，上課遲到曠課，期末扣5分，沒有認真完成作業的，平時成績也扣分，她教的往屆班級掛科率全院第一。

一上課，她就開始抽查伴奏練習，讓同學上來彈。

“我提前給你們準備時間，就彈成這樣？”

“還有人連節拍都能踩錯，我都不知道你們怎麽考進這個專業的！”

女生臉皮薄，被她這麽一罵，眼眶就紅了，老師卻毫不留情面。

她翻開點名冊，“假期這麽長時間，你們就這麽應付我？再抽一個。”眼瞧著她臉色黑到極點，眉頭快蹙成珠穆朗瑪峰，大家都瘋狂祈禱不要抽到自己。

“謝柔。”

謝柔站了起來，走上臺，她感覺手心都在發熱，心裏興奮滿溢。其實她特別希望能抽到自己，她練習了很久，就希望給老師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她嘴角揚著的笑容，仿佛顯示著她不是在交作業，而是在進行一場華麗的演出。

謝柔相比於之前同學的磕磕絆絆，則顯得流暢多了，彈完後，老師臉色終於帶上了笑：“嗯，一看就是有回去認真準備的。我記得你們班有個今年高分錄取進來的，藝考全省第三的同學，是不是你？”

謝柔臉色尷尬了瞬，就聽到老師自顧自繼續說：“果然大家看看，就沖著這學習態度，都比你們好太多了……”

“老師，這人不是我。”謝柔開口。

“哦？那是你們班的誰啊？”

“是容歡。”謝柔看向臺下的容歡，眼底閃過一絲情緒。

老師認出了容歡後，點點頭，“行，那你也上來彈一下。”

包子和黑妹倒吸一口冷氣，看著容歡目光焦灼，因為她們知道容歡沒有練過。

謝柔走下臺，正好和容歡擦肩而過，她表情不變，心底卻笑了。

老師先問容歡：“回去練了嗎？”

她答：“我沒看到消息，不知道這個作業。”

老師剛好轉的臉色又開始刮風下雨，氣笑說：“借口這麽多，不要以為自己分數很高考進來就高枕無憂了，這樣的學習態度，不如回宿舍睡大覺去！”

她正要給容歡扣分，容歡卻突然道：“老師，既然是即興伴奏，現在布置曲目也來得及吧？”

老師楞了一下，點點頭，“OK，那你也彈謝柔剛才的那首《江南》。”

容歡坐到鋼琴前，臺下的同學看著熱鬧，《江南》本來就難，之前真要沒練習過，彈出來和謝柔就會形成鮮明對比，老師不是刁難人嗎？

謝柔看著容歡，臉上透著不加掩飾的傲意。

容歡哪裏都比她強，不過今天她終於出不了風頭了吧？

然而當容歡手指按下琴鍵那一刻，眾人的猜想就被完全顛覆了。

“她真是即興伴奏的？臥.槽666……”

“沒練還能彈成這樣，我檸檬酸了。”

底下坐著的同學發出震驚的議論聲。琴聲非常流暢，所用的和.弦比謝柔更加豐富流暢，右手和左手配合默契，渾然天成。

臺下的同學紛紛投過眼羨的目光，驚訝於容歡的水平。

謝柔氣得咬唇，拳心攥緊。

容歡從小就上過即興伴奏的課，基本上每天都會花半個小時專門去練，堅持十幾年下來，隨便一首曲子都是手到擒拿。

曲終，老師回想起剛才說的話，有些尷尬，連忙表揚道：“彈得非常好，看到了嗎這才叫即興伴奏，你們要是一拿到曲子就能彈出這種水平，不用來上課都行。行了我們開始上課……”

容歡回到座位，包子激動：“你太厲害了，大佬收下我的膝蓋！”

黑妹：“嚇死我了剛才，以為你要被老師批了。”

謝柔看著容歡的背影，手握著的筆慢慢在白紙上暈開墨水。

下課的時候，輔導員在學院公告群發布一個重磅消息，最近很出名的交響樂團“滄海逐夢”要來林城演出，市政府竟然達成了和它的合作，到時候林城所有高校選拔幾個同學，一同和樂團演奏，算是從未有過的創新。

包子剛出班級看到這則消息，一蹦三尺高，猛地抓住容歡的手臂，激動的就差沒原地劈叉了：“我的媽呀我一定要去報名這個，能和逐夢一起演奏這是什麽絕世福利！”

“滄海逐夢”樂團在國內外知名度都很高，獲獎無數次代表中國交響樂團的最高水平，曾經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奏過，還很受國外人的認可。

黑妹彈她腦殼：“你以為誰都能去啊？這得選拔的，我覺得單單去看看現場就幸福的不行了。”

“對啊，這肯定是萬裏挑一，但無論如何我得試試，容歡謝柔你們呢？一起報名怎麽樣？”

謝柔：“這個我肯定會去的。容歡……你應該也會去的吧？”

容歡擡頭，笑笑：“看情況吧。”

早晨還有三四節課，他們走去另一棟教學樓，此時是下課時間，樓道裏的過往的人很多，容歡一手拿著礦泉水，低頭點著中午的外賣，就聽到室友突然又激動起來：“哎你們看前面有個男的！好帥啊啊啊啊啊！”

“這踏馬是什麽神仙顏值啊，我死了……”

“看過去不像學生啊，難道是老師嗎？”

包子見容歡還在看手機呢，忙拽著她的手：“容歡，你快看！”

容歡聞言，順著他們的視野望過去，就看到前面樓道外側，有個男人倚在灰褐色的瓷磚墻邊。

男人身型挺拔，短發利落，面似刀裁，眉眼冷淡，指尖夾著猩紅的火光，明明滅滅看不真切。

身後的窗半開著，微風吹進，融化在繚繞的白霧裏，外頭射進的日光落在他純白色的長款風衣外套上，像是鍍了層金，耀眼又柔和幾分。

他視線落在窗外，不知在看些什麽，神情淡漠而慵懶。

他旁邊是兩棟教學樓交匯的走廊，過路的人來來往往，朝他投來許多女生的視線，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容歡心口一跳，腳步像是挪不開一樣，定在原地。

下一刻，傅斯衍好似感應到她的目光，斂起眉眼，腦袋一轉，視線直直落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容歡心跳劇烈跳動，手一抖，礦泉水瓶就這樣“咣當”掉在地上，慢慢往前滾——

最後在傅斯衍的腳邊剎了車。

她發懵著，只見男人看著腳邊，垂眸極淡一笑。

而後他掐掉手中煙，彎下腰撈起了礦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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