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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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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聽聞了他說的話,便想起了昨夜裏手指摸到過他背上的疤痕, 傷痕極深, 摸著就覺心慌, 她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應了, 哪怕他言辭刺譏,她也顧不得了。

她實在怕了, 也怕他真的落下什麽病根子,可讓她伺候他也不知該從何做起, 她會的不多, 至多就是衣裳疊得好罷了,旁的未必做得比丫鬟好。

秦質早間起來就出了府, 她一時也不知自己該做什麽,便又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到後半日才起得來。

在屋子裏晃蕩了一圈後才看見放在外間桌案上的小包,她連忙上前按了按小包, 倒還真給她摸到了鈴鐺, 昨日裏秦質拿起她脖子上掛著的鈴鐺就隨手一摘扔出老遠,她還擔心今日會找不到了, 沒想到他給撿回來了。

她拿起小包將裏頭東西全倒到桌面上, 缺牙早已經醒了, 見出了小包便在鈴鐺裏頭晃來晃去,整只鈴鐺直在桌案上“咕嚕咕嚕”滾了起來。

不過包裏的小八卦鏡已經碎了, 昨日他摸黑行那事, 難免會磕磕碰碰弄壞了東西, 連她都快被秦質拆了,更別提這八卦鏡。

白骨見狀面色有些凝重,連忙將鏡子收進了袖口裏,才拿過在一旁滾動的鈴鐺,打開將裏頭的缺牙倒了出來。

缺牙一出來便爬到她這處仰著腦袋睜著小眼兒乖乖等著,它顯然已經養成了習慣,出窩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鏡子看它的小白牙有沒有再長大一點點~白骨有些為難,語言蒼白至極,“今日就不照鏡子了,我們得準備吃飯了。”

缺牙一聽猛地睜大小眼兒,張著小嘴巴沖她嘶吼了幾句,顯然是不樂意的。

白骨只得拿出破碎的小八卦鏡給它瞅,果不其然它小眼兒瞪大了一倍,看著心愛的鏡子成了這番慘狀,當即抽抽搭搭,撕心裂肺地哭嚎起來,雖然聲音很微弱,但以它這麽小只來看,確實要把小嗓子嚎破了。

白骨連忙指了下梳妝臺那頭的大鏡子,言語依舊蒼白,“缺牙,你看,那邊還要一枚大鏡子,肯定能照到你的牙齒。”

缺牙根本聽不進去,它只喜歡這個小八卦鏡,別的才不要,一時直扭曲著小身板傷心欲絕地哭嚎,哭聲中頗有幾分歇斯底裏。

白骨只能將小八卦鏡放在它的身旁,讓它自個兒發洩一會兒,卻不想缺牙躺在鏡子上整整淌了一日眼淚,秦質現下性子本就不太穩定,回來見這哭得沒完更是煩不勝煩,差點沒一掌拍扁了這哭哭啼啼的蟲兒。

白骨十分小心謹慎地守著,才沒讓它陪著小鏡子一道命喪黃泉。

秦質回來也沒和她說話,仿佛屋裏沒她這個人,這般呆在同一個屋檐下,讓白骨越發有些煎熬,她本就不善言辭,這樣默不作聲又兩兩相對,場面總是控制不住的尷尬拘束。

到了晚間入睡的時候,她便安靜窩在外間的榻上守著他睡,這樣他一有事她可以當即知道。

秦質倒沒說什麽,只是神情越發冷漠,除了讓她疊衣裳,旁的話就再也沒有與她說過,徹徹底底將她當成一個丫鬟,卻又像是個沒什麽用的擺設。

他身邊也確實沒有伺候的人,整個府裏來來回回這麽多下人,唯獨他身邊只有她一個人,褚行和楚覆也不過偶爾來一次。

楚覆再次看見她的神情很是沈重,仿佛她是一個甩不掉的包袱一般的無可奈何,褚行眼神也極為覆雜,二人都不敢多說話,較之之前變了許多,秦質也一樣……

他再不愛笑了,即便是笑也大多不達眼底,叫她每每看著就心頭一陣難受。

這日,白骨認認真真疊好了衣裳,便往水榭那處去尋秦質,她雖沒看出他身體究竟哪裏不好,但很多隱疾是看不見的,他又不願意看大夫,她一時束手無策,只得守在他身邊看著也免得出了岔子,更何況他現下被這麽多人盯著,少不得會有危險。

這一處園子連著湖,瞧上去與秦府相似,湖旁架著水榭,中間一段長廊中每隔十步便垂一簾琉璃珠子,隨著湖面上拂來的微風輕晃,珠子碰撞發出細微悅耳的聲響,湖畔時不時蕩出空靈出塵的珠玉聲。

白骨正看著那一處簾子發怔,後頭便傳來了腳步聲,片刻便有人喚道:“白姑娘。”

她聞聲轉頭看去,果然見太子從遠處走來,如那日一樣的霞姿月韻,清風霽月,惹人側目。

楚覆在一旁引路,公良亶走在後頭,看著她神情頗為覆雜。

白她微微垂眼,敬道:“殿下。”

太子幾步走來,天家風度只增不減,“那日白姑娘赴宴過後便沒了音信,不知可有為難之處?”

白骨聞言難免覺出些許慚愧,她雖不知太子究竟意欲何為,可他確實並沒有做出什麽不利於她的舉動,寬厚仁德頗俱明君風度,在太子府她也是出入自由,待她仿佛真正的客人一般,而她卻是存著別的心思,這多少叫她愧疚於心。

他明知自己另有所圖,卻還是半分不懷芥蒂地由她住著,甚至關心她是否有被為難,著實讓人討厭不起來,即便他現下是與秦質的敵人。

白骨當即搖了搖頭,“多謝殿下關心,白骨並無為難之處。”

公良亶聞言欲言又止,直眉頭緊皺地看著她,似乎很是擔憂她的處境。

太子聞言微微頷首,“想來國師待白姑娘極好,如此孤便放心了。”

白骨微微一怔才意識到他說的國師是秦質,其實從春日苑那一宴便能看出秦質的位子有多高,這麽多一品官員,年紀卻比秦質大上許多,話中卻恭敬非常,甚至畏懼。

她心裏也多少有數,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國師,這個位置何其之高,甚至直代天意,大多是得道的高人,有些話或許讓天子都不敢不聽。

白骨思及之前所聞,一時心中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以長生不老引天子尋此道,可天下哪裏真的有長生不老的美事,即便是帝王蠱也不過多年以來的傳說,是真是假都還尚不可知,他竟有這般大的膽量糊弄這個執掌天下生死的人!

若是天子突然醒悟,後果何其可怕?!

即便天子不醒,也終有歸天之日,屆時他又要如何,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個道理太過淺顯,往日廠公就是前車之鑒,再風光也還是落得死無藏身之地的下場。

白骨想到這處,臉當即就煞白一片,恍惚之際連他們何時走的都不知道,只站在原地看著前頭廊下輕輕晃動的琉璃簾子,陽光灑在廊中琉璃珠子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線,好看地讓人絕望到了極點。

楚覆引著太子一路到了水榭便停了下來,伸手攔著與太子一道的公良亶,“公良大人請止步。”

公良亶擔心太子安危才一道陪同,聞得此言當即面色一沈,“國師好大的規矩,太子來此也不親自相迎,現下竟還不讓人隨行伺候左右。”

楚覆垂首抱拳,不卑不亢回道:“太子殿下、公良大人還請見諒,我家公子已在樓上恭迎殿下,殿下上了閣樓,公子自會隨行伺候,公良大人不必擔心。”

公良亶見這般頑固不化,一時還待再言,太子已然開口阻道:“無妨,國師自然有國師的用意,你在此等孤便是。”

公良亶聞言只得妥協,神色凝重道:“殿下小心。”

楚覆、公良亶一時皆留在原地,只餘太子一人往水榭那處緩步走去。

水榭之中布置簡雅,一進去入眼便是清澈湖畔,偶有魚兒在水中游過,撥起清澈的水紋波瀾,水聲聞之悅耳動聽,一側滿排書籍,對面靠榻高幾,一旁是一人可上的狹長樓梯。

太子擡手微扶衣擺,一步踏上,姿態端方沿著狹長的樓梯行至樓上,便見一人坐於矮幾前,幾上擺著茶具,上頭煮著微微沸騰的水,那人姿態閑散中透著優雅,正慢條斯理地清洗茶盞。

常服衣衫雖有皺得如同“菜幹”,卻照舊不折一身風度,玉郎之名副其實,京都倒還沒見哪一個世家能出這樣的貴子。

此處視野極好,四面風光皆入眼底,竹簾高高卷起,隨水湖畔的涼爽清風微微搖晃發出細微的竹擊聲,湖畔清冽水氣夾雜清新草木氣息,聞之便叫人心悅肺腑。

“國師好雅興,在這處好地方煮茶淺茗偷得浮生半日閑。”

秦質放下手中的茶盞,擡眼看去微微一笑,慢條斯理起身相迎,“得知殿下今日會來,熟知殿下不喜喧鬧繁雜,微臣特地尋了這處恭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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