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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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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媽媽的病情確實不嚴重,在醫療水平十分發達的今天,她的情況要比其他需要支架的病人好多了。再加上女兒女婿有錢有人脈,用的是最好的藥,請的是最好的醫生,住得是最好的病房,所以從頭到尾她都沒什麽緊張感,心裏十分踏實。

楊媽媽平時人緣好,搬到江城之後認識的朋友聽說她住院了,都紛紛趕到醫院來看她。楊爸爸收拾著水果和花束,熱情地招待著客人,倒是楊媽媽本人最後受不了了,把這群人都趕走了,還得楊爸爸客客氣氣地賠不是。

“要我說他們就是趁這個機會來看彎彎和敬言的,哪兒是來看我的啊?一進門兒就盯著我女兒女婿看,心裏想什麽以為老娘不知道嗎?”楊媽媽一邊織毛衣一邊說,“我徐春霞是心臟要支架,又不是腦子要支架,他們不就是想找個機會占點便宜嗎?”

楊爸爸不讚同道:“哎呀霞姐,不好這樣說的呀,大家可都是奔著你來的,你看看大家買的水果,不都是你愛吃的嗎?”

楊媽媽翻了個白眼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他們打電話問你我愛吃什麽,你告訴他們他們才買來的,要不然他們能知道我喜歡吃什麽?才怪。”

楊爸爸無奈嘆息,求助般地望向正在削蘋果的楊彎,楊彎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把全部註意力都放在了江敬言新拿來的自動削皮器上。

“囡囡,你別老是坐在那裏不吭聲呀,你也說兩句,你看你媽媽還在織毛衣呢,她都快要手術了,也不好好休息一下!”楊爸爸一邊整理東西一邊抱怨,他這句話楊彎倒是聽進去了。

“媽,我爸這話說得對,您都快做手術了,怎麽還在織毛衣啊?快放下吧,江敬言的衣服那麽多都穿不完,您真不用給他織了。”

楊彎皺皺眉,走到病床邊把楊媽媽手裏的工具搶了過來。

楊媽媽不滿道:“你幹嘛呀,我還有幾針就織完了,你就讓我織完嘛,我閑著也是閑著,與其胡思亂想還不如找點事情做呢!”

楊彎顯得很無語,在楊媽媽百般堅持下,還是把她快織完的毛衣還給了她。

她兩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母親,好像在計算母親什麽時候可以織完。

楊媽媽好整以暇地勾著針,壓根不把閨女的盯視放在眼裏,楊爸爸見此,也只能放任她了。

說心裏話,楊彎還真有一點小嫉妒,自己老媽都這樣了還不忘給女婿織毛衣,倒是她連副手套都沒有,心裏多多少少都有點不舒服。

等楊媽媽終於勾完了最後幾針,楊彎才深呼吸了一下,囑咐過她好好休息後,離開病房去透透氣。

她離開之前,楊爸爸已經離開一會了,是回家準備晚餐去了。

楊彎以為他回來之後會直接去病房,很意外的是她走出病房沒多遠就在長椅上看見了他。

楊爸爸穿著簡單的夾克衫,飯盒就放在身邊,他頹喪地坐在那發呆,眼睛紅紅的,不靠近都能感覺到他情緒非常低落。

楊彎楞了楞,慢慢走了過去,在他身邊落座,楊爸爸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有不認識的人坐下了,拿起飯盒準備離開,順勢還抹了一下眼淚。

當他發現坐下的人是楊彎時,仍可見年輕時英俊風采的臉上慢慢露出幾絲尷尬。

“怎麽是你呀囡囡,你怎麽沒在病房裏陪你媽媽?”

楊爸爸思索片刻,重新坐到了長椅上,把手裏的飯盒放在了膝蓋上,認認真真地扶著。

楊彎眼神覆雜地註視著和父親,半晌才道:“爸,您還在擔心?”

楊爸爸面色一頓,須臾之後他幾乎是有些慌張道:“沒、沒。大夫都說沒事了,我還擔心什麽呀我,我只是……我只是……”遲疑許久,楊爸爸終究還是抿唇承認了,“囡囡,不怕你瞧不起爸爸,爸爸的確還是有些擔心。哪怕醫生已經說你媽媽不會有事,做完手術會很健康,我心裏還是很難受。只要一想到她要上手術臺,一想到她心臟裏要支個東西,以後都不能過於大悲大喜,我這心裏頭呀,我就覺得……覺得我沒照顧好她。”

楊爸爸終於說出了心裏話。

這些日子以來,他所有的擔心和緊張都埋在心底無人可說,最後還是女兒的詢問讓他把這一切釋放了出來。他無助地抹著眼淚,另一只手還不忘記扶好飯盒。

這還是楊彎第一次見到父親這樣。

她心裏難受極了,立刻往父親身邊挪了挪,攬住父親的肩膀輕聲道:“別擔心爸,還有我在呢,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都是我不好,是我對你們疏於關心,要是可以早點發現媽的病,說不定都不需要支架。”

楊爸爸堅持了那麽久,終於還是在女兒的話語下釋放了所有感情,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靠在女兒肩頭低聲哭泣,江敬言站在遠處的拐角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陳雜。

楊媽媽的手術很快就安排上了。

手術的過程有些漫長,但手術的結果非常好。

當醫生告訴他們手術非常成功時,三個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睛。

楊爸爸抱著女兒哭得泣不成聲,當妻子被推出來時,他立刻放開女兒激動地迎了上去,一路陪著楊媽媽去病房。

楊彎站在那看著,沒有很快追上去,江敬言留在這兒陪著她,問她:“為什麽不過去?”

楊彎笑了笑說:“只是覺得這一幕很美好,不忍心打破而已。”

江敬言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微微點頭說:“的確如此。”

楊彎緩緩偏過頭註視著他,問他:“你以後也會像我爸愛我媽那樣愛我嗎?”

江敬言沒有用言語回答,他只是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楊彎緩緩和他十指緊扣,慢慢揚起嘴角道:“我相信你會的。”

“你說得倒也不完全。”江敬言慢慢糾正她的說法,“我不會像岳父愛岳母那樣愛你。”

楊彎微微一怔,有些錯愕地望著他。

江敬言回望著她的雙眸,一字一頓十分認真道:“我會比那更愛你。”

楊彎慢慢回過神,被他這話鋒一轉搞得心中跌宕起伏,郁結之後又是大喜,她忍不住掐了他一下,憤憤說道:“以後麻煩你有話一口氣說完,再這樣大喘氣我遲早也被你搞出心臟病。”

本是開玩笑的一句話,但說完之後遭到了江敬言的強烈反對,他幾乎是有些嚴肅地抓緊了她的手,用半是警告的語氣說:“不許做這樣的假設。”

楊彎楞了楞才說:“我開個玩笑嘛……”

“不許開這樣的玩笑。”他十分堅持,分毫不讓。

楊彎看著他那副她不認錯就不退讓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直接撲到了他懷裏,緊緊抱著他說:“你放心,我會很健康的。”她踮著腳靠在他肩膀上,望著父母消失的方向低低地說,“我會一直健健康康陪著你的。”

這算是最好的承諾了。

江敬言也比較滿意,終於算是放過了她。

這之後的一段日子楊媽媽恢覆得很好,沒多久就活蹦亂跳,嚷嚷著要出院。

“怎麽能這麽快出院呀霞姐!還沒到時間呢,醫生不會同意的!”楊爸爸據理力爭,可惜還是拗不過楊媽媽,最後他只好搬來救兵,“敬言啊,你媽待得無奈,死活要回家去,你快勸勸她!”

楊彎站在江敬言身邊,很納悶地問父親:“爸,你為什麽不讓我勸我媽啊?”

楊爸爸無奈道:“比起你,你媽更聽敬言的話嘛……”

楊彎有點吃醋,望向母親道:“媽,我爸說得是真的嗎?江敬言說話比我說話好使?”

江敬言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楊彎挑釁似的瞪回去,楊媽媽看見他們來了,倒是答非所問地說:“你們來得正好。”楊媽媽也不張羅著收拾東西了,反而把收拾好的東西都拆開了,一邊翻動一邊說,“我準備的東西哪兒去了呢?我得好好找找。”

楊彎有些好奇,湊過去幫忙說:“您找什麽呢?”

楊媽媽皺著眉說:“毛衣啊!我織好得毛衣,剛剛還看見呢!”

楊彎一怔,沒想到居然是毛衣,轉念想想也對,手術前她就織完了,現在肯定是打算拿給江敬言穿。

楊彎望向江敬言,語調很酸道:“這下你可有福氣了,天氣剛冷就有手工毛衣穿。”

江敬言嘴角噙著笑,還不等他說什麽呢,楊媽媽就高興地說:“找到了!”

楊彎立刻望向母親,母親認真地拿起一件深藍色的手工毛衣,站起來對著女婿的好身材一陣比劃,十分驕傲道:“我的手藝就是好,我女婿身材保持得也好,這麽多年也沒胖,穿上一定又帥氣又合適。”

楊媽媽說得一點都不錯,江敬言的身材就是衣服架子,披個麻袋都好看,更別提穿上這麽用心編織的毛衣了。

楊彎站直身子在一旁長嘆一聲:“雖然有點嫉妒,但也不得不誇獎一句,的確是很好看。”

江敬言瞥了她一眼,接過岳母的毛衣認真地道了謝,那態度好到就差直接穿到身上了。

楊彎一股子酸味,楊媽媽不可能沒察覺到,她給江敬言拿完毛衣就轉了過來,掃了一眼女兒說:“你在那陰陽怪氣什麽呢?”

楊彎扁扁嘴:“我可沒陰陽怪氣。”

楊媽媽白了她一眼,直接彎下腰再次翻動行李,這次她很快就找到了她要找的。

又是一件毛衣。

楊彎楞了楞,有些驚訝地望著那件毛衣:“這是……您還織了兩件給他換洗?”

楊媽媽沒回答,直接站起來把毛衣塞給了她,然後繼續收拾行李,一邊收拾一邊說:“老楊,你快幫我看看有沒有落下什麽東西,別等著回家了再回來拿。”

楊爸爸拽了拽女兒的胳膊,想讓女兒攔著妻子,可他女兒現在只顧著驚訝了,開口說話也和出院的話題無關。

“媽,您這件毛衣是不是織得有點小?”楊彎傻乎乎地說,“江敬言應該穿不上吧?”

楊媽媽忍無可忍道:“那是給你的!你是不是傻啊,那種款式怎麽可能是男孩子穿的?!”

楊彎楞住了,驚訝道:“給我的?還有我的份兒?”

“你是我女兒,我怎麽可能不給你準備?我一早就給你織好了,後來才開始給敬言織的。”楊媽媽有點生氣地說,“我說你這丫頭怎麽年紀越大越笨了呢?之前是想逗逗你才沒說,沒想到你居然還當真了,看來你媽我在你心裏還真是冷酷無情偏心眼到家了。”

楊彎都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她眼睛一熱差點又要哭了。

她眼前出現了一幕幕她畢業之後的場景。

那時的她忙於工作,沒時間管家裏,母親便時不時就來幫她做飯、收拾屋子。

雖然吳媽是非常合格的保姆,但楊媽媽一開始搬來江城的時候還是喜歡親自來幫楊彎收拾家,作為母親,她總覺得女兒這也缺那也缺,常常會自討腰包給她準備好一切。

還有毛衣,何止今年織了兩個人的,楊媽媽每年都織兩個人的,只是楊彎前面都忘記了才會胡思亂想,她現在不但眼睛熱了,腦子也熱了,之前那些不記得的,也都想起了大半。

事實上,她不但想起了那些事,還想起了……想起了父母剛搬到江城時的場景。

老兩口在老家生活了半輩子,女兒結婚了就被接到了江城,說是兒女要盡孝,但對於長輩來說,一下子從一個熟悉的地方搬到完全陌生的城市,怎麽能那麽快適應呢?

楊媽媽也不是不相信吳媽能照顧好小兩口,只是她除了到女兒家裏來,就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她每天除了看電視就沒事可幹,出了門誰也不認識,什麽地方也不知道,想去溜溜彎都怕迷路,所以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呆在楊彎和江敬言的家裏。

楊彎不止一次下班時看見母親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發呆,那幕場景太過真實,真實到楊彎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她發現自己竟然真的開始哭了,她不斷在心裏問自己這幾年有沒有照顧好爸媽,問自己在爸媽認識新朋友熟悉新環境之前都是怎麽過來的,她不斷責備著自己,覺得自己是個不稱職的女兒,愧疚感席卷了她整個人,如果不是江敬言及時把她帶出來,她恐怕會大哭一場。

“媽剛做完手術,需要保持好心情,你這樣很容易讓她擔心。”江敬言的聲音就在耳邊,楊彎木訥地跟著他離開醫院,回到車上,等他給她系好安全帶,她才稍稍有了反應。

“江敬言。”她叫他的名字。

江敬言剛剛回到駕駛座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望向她:“怎麽了。”

楊彎揉了揉眼睛說:“我們生個孩子吧。”

這次輪到江敬言楞住了,他半晌才道:“你怎麽忽然提起這個。”

楊彎收回視線望著前方,看了許久才說:“我以前沒發覺,現在卻發現,其實生命是很脆弱的,每個人的時間都很有限,誰都不知道今天說了再見明天是不是還能再見。”她雙手交握,一點點加大握著手的力道,“媽的病讓我有了一種想法,我想沒有誰是可以陪伴心愛的人一生的,我們誰都不知道誰會先離開誰,如果能有個孩子,那有一方先離開了,另一方至少還可以有個依靠,有個念想。”

楊彎轉頭望向江敬言,紅著眼睛道:“就像我爸那樣,他其實很擔心我媽,害怕得要死,在他最無助的時候,他至少還能依靠我。那個時候我就意識到,我們也需要那樣一個人,不管我們誰先出了事,至少看到孩子,就還能想到彼此。”她笑笑說,“你不知道,當我看見我爸那種無措,那種傷心時,我就想到會不會有一天你也會經歷這些……我不想你經歷這些,我不希望你有這一天,可我們誰都無法斷定未來。”

江敬言眼神覆雜地望著她,他想說什麽,但楊彎搶在前面說:“你聽我把話說完。”她吸吸鼻子道,“我不能確保自己萬無一失,所以我希望能生一個我們的孩子,讓孩子好好長大,在這個孩子小的時候可以依靠我們,等孩子長大之後,也能成為我們的依靠。”她擡起手,微微傾身過去輕撫著丈夫的臉龐,低柔地說,“我希望未來的某一天,不管我們誰先離開誰,留下的那個身邊都不至於空無一人。”

最初的最初,在江敬言提到“小董事”這個話題時,楊彎是沒放在心上的。

他們都還年輕,她也還沒做好當母親的準備,在她的意識中她比實際年齡都還要小,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怎麽就能如此草率地成為母親呢?

但是現在不同了。

通過母親生病的事,通過父親在母親生病這件事上的表現,楊彎意識到有個孩子是件好事。

她甚至也因為母親對自己那種內斂而不言說的愛,升起了想要當母親的心。

她緩緩靠向駕駛座,江敬言遷就她的方向側過來讓她靠著,楊彎側頭抵著他的肩膀,認認真真地說:“這不是我一時沖動,我是認真的——我們生個孩子吧,老公。”

“我們生個孩子吧,老公。”

後面的許多日子,只要一想起楊彎這句話,江敬言就能笑醒。

楊媽媽出院之後,楊彎和江敬言沒讓他們老兩口回家,而是叫上了他的父母,兩家人一起外出度假休養去了。

度假的地方是一處漂亮的覆古莊園,莊園裏有牧場,有城堡一樣的房子,還有美麗如畫的花園。

楊彎穿著裙子,披著羊毛披肩,躺在花園的椅子上,左邊是江敬言,右邊是正在喝茶聊天的父母和公婆。

這是一個清晨,陽光特別好,空氣也很清新,她神神秘秘地遞給了江敬言一個小盒子,江敬言接過來打開看,先是一楞,隨後竟有些無措起來。

“這是……”他沈沈地開口,欲言又止,是楊彎補全了他的話。

“是驗孕棒。”楊彎笑瞇瞇的,眼睛如名字一樣彎彎的,“如你所見,兩道杠。”她靠近了一些,在他耳邊低聲耳語道,“你要當爸爸了。”

你要當爸爸了——這句簡單的話語像清晨最悅耳的鳥鳴,江敬言大多時間都是個鐵面無私甚至都有點無情的人,但當他聽見這句話時卻情不自禁地眼眶一紅,差點失態地落淚。

他快速仰起頭,將眼淚逼退回去,再低下頭來時,楊彎已經從她的躺椅挪到了他這裏,靠在他懷裏說:“我困了,我要瞇一會。”

她是真的困了,好像懷孕之後都會比較容易困容易累?靠在他身邊之後,她沒多久就睡著了。

江敬言本想直接將她懷孕的好消息告訴旁邊的雙方父母,可見她如此,又不忍心鬧出太大動靜吵醒她。

他收好了驗孕棒,骨節分明的手輕柔地撫過她的面頰,微風吹起她的發絲,那一刻,歲月靜好,他覺得這世間再沒有什麽人會比他更幸福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首詩,一首英文詩,名字是《禮物》,來自於切斯瓦夫·米沃什。

他微瞇著眼睛望向陽光的盡頭,用非常輕微的聲音緩緩念著——

“A day so happy.

Fog lifted early. I worked in the garden.

Hummingbirds were stopping over the honeysuckle flowers.

There was no thing on earth I wanted to possess.

I knew no one worth my envying him.

Whatever evil I had suffered, I ot.

To think that once I was the same man did not embarrass me.

In my body I felt no pain.

When straightening up, I saw blue sea and sails. ”

“如此幸福的一天。

霧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園裏幹活。

蜂鳥停在忍冬花上。

這世上沒有一樣東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沒有一個人值得我羨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記。

想到故我今我同為一人並不使我難為情。

在我身上沒有痛苦。

直起腰來,我望見藍色的大海和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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