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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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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望向蕾妮,但她不帶任何表情地在看克拉德美索。她就這樣面無表情,連頭也不回地說:“他為什麽要接受你們的好意或愛心?基果雷德又沒有龍魂使。不管什麽樣的關系他都無法接受,就算接受也是行不通的,也是不會去接受的。”

“是,是這樣嗎?”

傑倫特用慌張的聲音自言自語。這時伊露莉說話了。

“蕾妮小姐,你不願意成為基果雷德的龍魂使嗎?”

什麽?蕾妮成為基果雷德的龍魂使?基果雷德嚇了一跳,擡頭望著伊露莉。蕾妮還是像之前一樣,只望著克拉德美索,連有沒有聽到伊露莉的話都是個疑問。伊露莉繼續說:“如果你成為基果雷德的龍魂使,他就會跟各位締結關系了。在各位的善意與關心之下,他的傷口應該是可以治愈的。不管肉體的傷口,還是精神的傷口都一樣。”

精神的傷口?啊?是說他失去幼龍的事嗎?但是基果雷德用可怕的表情說:“治療我心靈傷口的藥方只有一個。就是哈修泰爾侯爵的死!”

什麽?哈修泰爾侯爵的死?啊?這是什麽意思?我們每個人都看著伊露莉。不管怎麽說,向伊露莉要求解答總是比問基果雷德要讓人安心多了。

“裏奇蒙被殺之前說出了一切。他當時是依據哈修泰爾侯爵的命令而行動的,可以說是侯爵的爪牙吧。不管怎樣,他依照侯爵的命令殺害了基果雷德的幼龍。”

“咦?不,怎麽會……”

“這是由於基果雷德因為幼龍的關系而想要離開人類。侯爵以為若把幼龍除掉,基果雷德就會再次回去。”

“……天啊!”

我腦中一片混亂。哈修泰爾侯爵,哈修泰爾候爵!到底你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對於已經超越良心極限的你,到底還有什麽做不出來!伊露莉冷冷地說:“大概他是想到跟克拉德美索締結契約失敗的情況。這個人準備事情可真徹底。找到蕾妮小姐,跟克拉德美索締結契約應該是他的第一計劃。但由於各位的妨礙,這個計劃無法實現的可能性很高。”

卡爾用氣結的表情接著說:“所以……侯爵才把本來是基果雷德龍魂使的托爾曼硬是拆散啰?但是托爾曼若失敗,則還想回頭去找基果雷德?所以將基果雷德離開的原因幼龍給……”

基果雷德用陰森的聲音打斷卡爾的話。

“別說了。全給我閉嘴。”

卡爾吃了一驚,馬上將嘴閉上。基果雷德倚著杖,辛辛苦苦地起身。他起身之後,看著克拉德美索的戰鬥。這樣一看,本來在激烈震撼下忘記的轟隆聲及咆哮聲突然聽起來更大了。

轉過頭去,我看到激烈到無法想象的暴力與破壞,而說不出話來。

盆地中的戰鬥既殘忍又聲勢浩大。只要看所有克拉德美索作為目標攻擊的是哪一頭,就可以推測出誰才是真正的克拉德美索。揚起的塵土與火焰中,克拉德美索正在造出一片地獄。雖然對象都長得跟自己一樣,但克拉德美索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反而用甚至可說最冷靜的動作在攻擊著克拉德美索的幻影。又寬又長的翅膀就像兩把劍一樣揮動著砍向幻影,粗壯的脖子就像箭一樣飛出,咬住幻影的脖子。幻影的龍發出尖銳的慘叫倒下了。他們倒下的同時,就變得像陣霧一樣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閃閃發光的水滴。那些水滴只閃耀了一瞬間,就被火焰席卷而蒸發了。

伊露莉用痛苦的聲音說:“水精的鏡子雖然能照出他的形貌,卻照不出他的瘋狂。”

基果雷德倚著杖,顫抖地看著這幕光景。幻影雖然拼命地攻擊克拉德美索,但克拉德美索根本不顧自己的傷口。不,似乎應該說他越受傷越狂暴,越強大。盆地周圍的群山與峭壁已經有相當部分被破壞崩塌了,而火勢變得更加強烈。

基果雷德用細微的聲音說:“蕾妮,你要不要成為我的龍魂使?”

蕾妮到這時還是只用茫然的表情看著克拉德美索的戰鬥。基果雷德很吃力地說:“成為我的龍魂使吧。那麽我就可以治療這傷口,跟他正面打一場。現在的他已經受了無數的傷,即使是我也足以試著跟他打打看。”

蕾妮除了嘴以外全身上下一動也不動,她說:“為什麽……你會想幫助我們?”

基果雷德苦笑了一下。

“瘋狂的龍並不只是你們的恐懼來源。克拉德美索是公平的。難道你們相信只有你們才是他破壞的對象?若用人類本位這句話來形容,還真是貼切。”

“是嗎?他是萬物的恐怖來源。希歐娜為什麽要造出這樣的局面……”

蕾妮看來還是像堅硬的雕像。基果雷德焦躁地說:“蕾妮,沒時間了。快回答。你要不要成為我的龍魂使?”

蕾妮成為基果雷德的龍魂使?啊,等一下。我看了一眼吉西恩,他果然用緊張的表情望著蕾妮。卡爾開口了。

“蕾妮小姐!”

所有人都回頭看卡爾。但是蕾妮卻沒有回頭。我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在看克拉德美索。因為,克拉德美索雖然激烈地動著,但她的視線卻不會動。

“蕾妮小姐……沒關系嗎?”

蕾妮沒有回答。真是讓人擔心。蕾妮為什麽這樣一動也不動?

“蕾妮小姐,反正這是你的自由意志。但我是想勸你接受。”

“為什麽呢,卡爾叔叔?”

蕾妮的回答簡直讓人心涼了一半。卡爾慌張了一陣子,看了一下蕾妮,然後慢慢地說:“就像蕾妮小姐所看到的,涅克斯雖然成功了,但同時也受到挫折而失去了生命。哈修泰爾侯爵避開了龍魂使的命運,而只想擁有龍魂使的力量。他們都想要龍魂使的力量,差別只在一個不了解真相,另一個了解真相。但是呢,這真相到底是什麽?”

“龍魂使什麽也不做。”

“是的。就是這個。但蕾妮小姐要的是什麽?”

“什麽?我要的東西?”

“是的。”

蕾妮的眼中滑下了淚珠。她鼻子抽吸了一下,然後說:“我想要……見到爸爸。”

“是的。嗯,蕾妮小姐什麽都不要。蕾妮小姐跟涅克斯不一樣,跟哈修泰爾侯爵也不一樣。因為蕾妮小姐什麽都不要。嗯,所以蕾妮小姐面對龍魂使的真相之時是自由的。但試著看周圍的人們吧。

如果蕾妮小姐成為基果雷德的龍魂使,基果雷德馬上就可以接受治療。而吉西恩,常常為了這個國家煩憂的吉西恩,也由於基果雷德的歸來而可以安心。”

哈。卡爾很巧妙地將基果雷德給拉了進來。基果雷德瞄了吉西恩一眼。吉西恩小聲地咳了咳,卻沒有避開基果雷德的視線。我看到基果雷德輕輕點了點頭。吉西恩的臉龐煥發了起來。

看了這一幕,我又回頭看看蕾妮。蕾妮惆悵地流淚坐著。這真是殘忍至極。我很能理解這件事。但還是得繼續講下去才行嗎?傑倫特用焦急的聲音說。

“沒錯,蕾妮。這樣的話我們才都能活下去。嗯?”

“別再說了。”

四方的視線都轉向我。我雖然想要用很清楚的聲音講,但是卻很沙啞。真想吐口口水。

“別再說了。蕾妮不是龍魂使嗎?所以別再說了。因為蕾妮也會了解的。”

“尼德法老弟?”

“蕾妮是所謂的龍魂使……媽的!我不太會比喻,但假設某對父母有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已經完全瘋了。但鄰居如果勸正常的兒子把瘋掉的殺掉的話,父母的心情如何?啊,這個比喻不太像話,但各位可以了解吧?”

卡爾張大了嘴巴看著我!亞夫奈德則是相反地緊閉著嘴巴瞧。

在各式各樣的視線當中,基果雷德的視線最為特殊。他嘴唇兩端稍微揚起,說:“曾經想用自己孑然一身擋住我攻擊的少年原來還活著。”

伊露莉搖了搖頭。為什麽呢?我用委屈的視線和她相迎視,之後看著蕾妮。

蕾妮還是一樣面無表情。若不管眼中流出的淚,她就像是沒有呼吸的非生物一樣。

“蕾妮,這話雖然殘忍,但不管怎樣還是得說。用什麽龍魂使的真相之類的話來粉飾也是沒用的。去。我好像成了涅克斯。難道涅克斯那家夥附在我身上?哀悼他死亡的人連一個也沒有。無論如何,如果沒人說的話,就讓我來說……”

我吸了一下鼻子。來吧,蕾妮。要說出這些話,對賀坦特村的蠟燭匠候補來說是非常困難的事。這話的責任不是我擔得起的,也不可能帶有權威。但我還是要說。

“對不起。把你帶到這樣的痛苦之中。”

“……嗚!”

蕾妮低下了頭,用雙手蒙住臉。妮莉亞慌了,雖然摟住了蕾妮的肩膀,但蕾妮身子一甩,將妮莉亞的手甩開。我沈浸在淒慘的心情中,低頭看著她的樣子。

風聲與咆哮聲強烈襲來。爆炸聲與破裂聲互相不在乎地撕扯著,盆地中的戰鬥現在已經超越了極度的殘忍,反而變得讓人沒有感覺了。

克拉德美索在殘殺自己的同時,看來卻完全沒有痛苦與憤怒。

伊露莉,你的行動雖然奏效,但意義跟你說的全然不同。我們是害怕自己以外的自己。因為那東西看起來很完整。因為我們知道自己不完整,所以遇到看來好像完整的自己,就會陷入自己似乎是假的這種想法之中。但是龍對自己以外的自己是不耐煩。因為那是不可能存在的。那就像是大熱天穿的毛衣一樣,像是因為過了太久,連執著都蒸發了的往日情感。

就算嘲笑想象的界限,不管那巨大暴力的規模,它的本質也不過就如此而已。

克拉德美索,你在清掃的時候實在是太吵了。

“蕾妮。這是不得已的。”

我喉嚨問流出粗到讓人無法相信是我講的說話聲。

“不能用殘忍這個理由來推遲選擇。因為痛苦只會變得更長久,更深刻。現在克拉德美索的幻影幾乎都快消失了。他真的是最強的深赤龍。居然能夠擊退十頭跟自己一樣的龍。”

“……很美吧?”

“咦?啊,嗯。”

蕾妮擦去眼淚,再次望著克拉德美索。

“很美吧?這麽美的東西,為什麽非死不可呢?只因為人類?”

“是因為吸血鬼,蕾妮。”

“是因為亨德列克這個人類。”

“……對不起。”

“人類全死光不是更好?世界是為了這些美麗者所準備的,不是嗎?”

基果雷德搖了搖頭。

“這句話是錯的,少女。克拉德美索將會破壞世界。雖然因為你是龍魂使,而沈迷於龍的美,但克拉德美索現在連龍都不是了。”

“是嗎?”

“是的。……別再拖延選擇了,蕾妮。德菲力的祭司應該有話要告訴你。”

傑倫特吃了一驚,看著基果雷德。

“咦?”

基果雷德皺起眉頭看傑倫特。傑倫特拍了自己額頭一下。

“啊。沒錯,蕾妮小姐。啊,嗯。你大概會有自己的選擇是否錯誤之類的想法吧。對不對?但是啊,所有選擇本來都是沒有正確解答的。”

我想起德菲力的神殿,兩扇都可以打開的門。蕾妮註視著傑倫特。

“就按照你心之所向選擇吧,蕾妮小姐。你也可以為了克拉德美索而拋棄世界。雖然說起來有些殘酷,但這也是因為我們對他所犯罪孽的代價,使我們滅亡。蕾妮小姐應該是這麽想的吧?”

蕾妮不作回答地看著傑倫特。傑倫特幹咳了一聲,繼續說:“反過來說,你也可以為了世界拋棄克拉德美索。克拉德美索的悲劇,就讓他自己懷抱著走向毀滅。你打算怎麽做?”

蕾妮開口了。

“我……”

(《第十四篇 沒有正確答案的選擇》完)

第十五篇 朝夕陽飛翔的龍 第一章

……於是,修利哲家族最後的龍魂使就此隕歿。至於想要綁架涅克斯·修利哲,企圖用戰爭來征服混亂國家的來歷不明者,則是至今仍然藏匿於歷史的面紗之中,其來歷真相依舊是個謎團……(中略)那位誓死阻撓涅克斯·修利哲締結龍魂使契約拯救了國家的哈修泰爾侯爵,從此行蹤不明,三十年後追封為王……(中略)戰爭可說是已達盡頭,然而拜索斯與傑彭之戰的這最後幾個時期,和前期的幾次小戰爭相較,從許多特點上,可以被視為獨特的戰爭。這是因為偉大的種族——龍,其力量的陰影從此不再投射在人類的戰爭之上。曾為傑彭國惡夢的基果雷德、卡賽普萊這幾個名字,變成僅僅是恐怖的傳說,來享受其榮耀……(中略)這場戰爭是人類為人類的歷史負責。在這個時期,我們可以見到和拜索斯的歷史一同永遠閃耀的名字——英雄杉森·費西佛和大賢者卡爾·賀坦特……(中略)在屠龍勇士路坦尼歐大王和大法師亨德列克的名字之後,他們的登場確實大放異彩,引起了當代人們的無數關註……(中略)此後,貴族們在英雄杉森·費西佛和大賢者卡爾·賀坦特的名號之下,一致團結,在拜索斯王室禦前,奉獻其劍,竭盡精誠。這使得長久以來寄生於路坦尼歐大王榮耀之下的附屬品——拜索斯王室,可以再次成為國家的領袖,這才致使拜索斯成為具有近代意義的王國……(中略)艾德騰·得力爾滋曾申述‘以前的拜索斯堪稱是對英雄路坦尼歐大王的有組織的追慕者團體’,這句話實在值得反覆思索……(中略)……然而,從尼西恩大王時期起,真正的英雄已消失不見,真正的國家奮躍而起……

摘自《在風雅高尚的肯頓市長馬雷斯·朱伯烈的資助下所出版,身為可信賴的拜索斯公民且任職肯頓史官的賢明的阿普西林克·多洛梅涅,告拜索斯國民既神秘又具價值的話語》一書,多洛梅涅著,七七〇年。第三十四冊第一千一百三十四頁。

※※※

冬夜的森林,一片漆黑。

從水壺裏不斷冒出的煙氣被營火照得泛紅。我將裹在身上的毛毯拉到脖子那邊,然後提起了水壺。熱水倒在茶杯裏的聲音靜靜地響起。咕嚕嚕嚕。

我一面聞著茶香,一面環視四周圍。

一片漆黑的樹林當然是沒什麽好看的。突然,一陣足以讓鼻子凍僵的凜冽寒風吹拂而來,營火隨即立刻迸濺出火花。在昏暗的樹林裏,映入我眼中的是火紅燃燒的營火以及在夜空裏閃閃發亮的星光。

還有,大刀閃耀的反射光芒。

“唉,真是的……”

我不禁嘆了口氣。真是一群笨家夥。他們怎麽總是不會從失敗中學得教訓啊?對刀刃做一些不會反光的處理,有這麽困難嗎?只要塗點灰燼不就得了?

我一面把柴棍丟入營火,一面說道:“餵,半獸人,要不要一起來喝杯茶?”

隨即樹林裏就爆出了一陣尖叫聲。

“吱!被發現了!”

“可,可怕的家夥。怎,怎麽辦?吱,吱吱!”

這種情況真的可以用啼笑皆非來形容。我拿著熱氣從中裊裊升起的茶杯,從嘴裏呼呼吹氣,並且環視四周圍。

半獸人一個接著一個從那些樹木後面走了出來。在我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茶的這段時間當中,大約現出了六十把之多的大刀亮光。

哼嗯。真的就是有這麽多。他們全都塊頭很大,看來一定是經過好幾番挑選才選出來的。

那些半獸人面帶著深陷於進退兩難的表情,一直看著我。話說回來,他們原本是打算要偷襲的,結果偷偷走近到一半,在算是很遠的距離之外就被發現,所以現在都一副既無法攻擊,也無法逃走的模樣。我泰然自若地拿出一根在火堆裏燃燒著的柴棍。那些半獸人嚇得楞怔了一下,但我若無其事地搖晃那根柴棍,並且環視那些半獸人。他們之中有一個看起來很眼熟。

“亞克敘?真是幸會了。”

戴著黑色頭盔的亞克敘兇悍地揮舞著大刀。

“吱,吱吱!怪物蠟燭匠!今天啊,我一定要把你這家夥,吱,給收拾掉!”

“啊,是嗎?原來你有此打算。那就快動手啊!夜深了,今天已經剩下沒多少時間了,不是嗎?”

亞克敘垂下揮舞的大刀,一直眨著眼睛,用啼笑皆非的表情看我。我則是放回柴棍,喝了一口茶,等他答話。

亞克敘一副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的樣子。

“呃,吱!等等!其他那些家夥都到哪裏去了?”

“咕嚕嚕。嘖。其他那些家夥?”

“眼珠怪!還有精靈,吱!拿三叉戟的女人!那個射箭的!吱吱!食人魔戰士!吱!其他那些家夥到哪裏去了?”

我噗嗤笑著放下了茶杯。

“啊。你說其他那些家夥,我還以為那些人被發現了呢。”

“吱?被發現?”

“我是指躲在我後面的人啊。”

亞克敘先是用呆滯的表情看我。但是從我身後開始傳出沙沙響聲之後,他還有其他半獸人的臉孔就嚇得發青了。在他們緊張的手上,大刀微微顫抖著。

噗滋噗滋。腳步聲很大的這一群人,在我旁邊排成了一排。人數真的蠻多的。我看了看左右邊,說道:“我來介紹一下。從左邊開始,是瑞丘、比爾丘、哈丘、巴比丘。

而從右邊開始,則是奈剌丘、理丘、道丘、司馬洛丘、韓塔爾丘、奇丘、哈啾!嘖。最後這個哈啾就是我。”

奇丘格格笑了出來。呃呃。我簡直就像是個半獸人。這些人類的名字怎麽都是這個樣子啊?亞克敘驚訝地張大嘴巴,一直盯著我們。接著,終於,從他的嘴裏迸出了可怕的高喊聲:“是北,北,吱,北方牧人!”

理丘格格地笑著說:“哇,這些半獸人有五六十只之多哦!在北方牧場附近已經很久沒看過這些家夥了。是不是啊,韓塔爾丘?”

韓塔爾丘靜靜地點頭,說道:“因為這些家夥最近都沒有來偷襲我們的牛只。會不會是因為我們對待他們太過粗暴了?不管怎麽樣,好久不見!現在看到了你們,可真是高興。”

接下來,哈丘就冷笑著拔出一把看來很嚇人的短劍。

“是啊,而且我好久都沒有用這個來剝半獸人的皮了。”

哈丘拔劍的動作像是個信號般,其他牧人也跟著全都拔出劍來。

而六十只半獸人則是開始炫耀著他們變得如同白玉般的皮膚,不停地顫抖。

“可,可惡!吱!北方牧人怎麽會跑到這裏來?吱吱!”

那些半獸人把大刀像是當做弓般,向我瞄準,準備射向我。因為現在他們在距離大約三十肘的地方用大刀瞄準我,我當然只好稱之為弓了。我放下毛毯,仍舊拿著茶杯,慢慢地站了起來。剎那間,我和半獸人的距離就遠離成五十肘左右。……好像無法阻止他們後退了。

“你們要用丟的嗎?”

“吱,吱?你說什麽?”

“咕嚕。哼嗯。我是問你們,你們是要丟大刀嗎?要不然,你們站得這麽遠,要怎麽攻擊我啊?”

我把杯裏剩下的茶全喝完之後,緩慢地放到地上,而這時候,半獸人已經開始悄悄地後退。亞克敘一看左右兩邊,隨即如同發狂般大喊著:“你們這些混蛋!雖然他們是怪,怪物蠟燭匠和,吱!北方牧人,但是,吱吱!我們是他們的五倍啊!不要害怕!吱吱吱!”

他可真笨。不是五倍,是六倍才對。可惜的是,亞克敘的勇氣沒能得到任何效果,半獸人個個都是一副當場就想逃跑的樣子。他們的姿勢是那種只要有人一喊,準備立刻拔腿就跑的姿勢。不行。我對待他們應該要溫柔一點才對。

好,我用有些顫抖的聲音,深情地說:“啊啊,我親愛的諸位半獸人!”

或許亞克敘沒有暈倒,是因為他是半獸人吧。理丘已經開始打嗝了,而奈剌丘則是用啼笑皆非的表情一直看我。我往前跨一步,攤開雙臂,說道:“你們這些牙齒漂亮的朋友們,啊啊,我親愛的弟兄們啊!請你們先停住腳步,聽一下我說的話。”

“修,修奇?剛才你喝的是什麽東西?”

哈丘滿是害怕地問我,比爾丘一聽,隨即把我剛才放下的杯子拿起,開始小心翼翼地聞味道。我不管他們,對亞克敘說:“拜托,請先聽我說一下。我們長久以來都一直維持這種悲哀不幸的關系,好不容易總算等到了這算總賬的時機,從現在開始,讓我們的關系,綻放出一點點宛如春之香氣的美麗光芒,你們覺得如何呢?”

“吱!什麽,你在說什麽啊?”

這其實是很難的一件事。我必須要慢慢講出正題才行了。

“好,好。我簡單講一下,你們仔細聽好。你們把最有力氣的一些家夥都叫來這裏,在這個季節奔波,一定會產生很多麻煩的問題吧。像是準備過冬的問題,你們一定虧大了。所以,我給你們過冬的食糧。條件是:忘了我們之間的不愉快。”

“什麽啊?”

“你在說什麽啊?”

理丘和亞克敘同時喊道。這兩個人難道是從小就分散的兄弟嗎?嗯。看來這疑問我應該埋藏在心中才行。我對理丘聳了聳肩之後,對亞克敘說:“我給你們四百頭牛,怎麽樣?我真的會給你們四百頭牛,所以從現在起。不要再對我窮追不舍了。”

那些半獸人全都停下了後退的步伐。亞克敘像是無法置信似的,說:“四,四百?哇!吱!四百頭牛?”

在我還來不及回答之前,理丘就已經開始用北方腔調大吼大叫著:“餵,你這家夥!那麽你是打算送牛只給半獸人,才來買我們的牛嗎?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居然要把我們的牛送給半獸人?”

“嗯,既然我已經付錢了,那就是我的牛了。我可以隨意處置,不是嗎?”

“可是再怎麽說,世上哪有這種事啊!送給半獸人,哦,天啊,杉克列啊!”

理丘把雙臂舉向天空,吶喊了一聲。我噗嗤笑了出來,心中想到我在拜索斯皇城的純天堂裏看到理丘的那一幕。

當時理丘垂頭喪氣地呆坐在純天堂,一直猛喝著‘心碎酒’。理由則是:基果雷德從戰場上消失之後,原本要做為它糧食的四百頭牛,就面臨了毀約的情形。再加上他們在細菲亞潘嶺延誤了時間,比約定時間還要晚到,根本拿不到違約金之類的錢。在我提議我要把那群牛全買下的時候,理丘簡直連我的腳背也快親吻下去了。現在他會這樣,只是因為要把牛交給半獸人,他很傷心難過,所以應該不是他內心真正的意思吧。看來,我應該先將大家的意見統合一下才行了。

我把雙手交叉在胸前,開始面帶稍微有些挑釁的目光,看著理丘。

“如果你不喜歡這樣,現在你只要歸還我付的寶石,然後帶著牛群回去拜索斯皇城就行了。”

正在做出誇張動作的理丘嚇得身體一震,並且看我。這時我該怎麽做,才能露出一個比較陰險狡詐的表情呢?

“啊,我說錯了。反正回去拜索斯也沒辦法賣掉那些牛,嗯,看來你們一定得趕著這些牛回去北方了。這樣恐怕很難。真的很難。因為現在就連牛只吃的草也都幾乎沒了。可能在回去的路上就全死光了也說不一定。嗯。真是件令人遺憾的事。那些半獸人只要偷偷跟在你們後面,應該就可以得到四百頭牛了。那麽,我很幸運,錢還能留在身邊,而那些半獸人也很幸運,可以得到四百頭牛。可是你們卻損失大了,一定會很心痛!”

亞克敘一副豎耳傾聽的表情。理丘則是搖著兩手,說道:“我知道了,知道了!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你這個壞小子。”

“很好。那麽,亞克敘?你覺得我的提議如何?”

亞克敘看到情勢急遽逆轉,先是一副張口結舌的表情,站著一動也不動。等等。這家夥該不會聽了我剛才的話,覺得即使無視於我的提議,也不會有任何影響?也就是說:一、亞克敘無視於我的提議。二、我向理丘收回寶石,歸還牛群。三、理丘和那些牧人們必須帶著牛群回去北方。四、在回去的路上,牛群全都相繼死掉。五、所以,那些半獸人只要跟著牧人……

“好!吱!”

……華倫查啊。您真是太過辛苦萬分了。您能夠如此照顧這些家夥,真是太令人尊敬不已。真不愧是神,再怎麽說也跟人類不同。

不過,要將牛群全都交給半獸人,也是耗費了相當多的時間。首先,要把六十多只半獸人帶往牛群藏匿的溪谷,就是個大問題(牧人們熟練地讓那些多達自己六倍數量的半獸人膽怯害怕,所以半獸人們都畏畏縮縮地跟隨在後面),一到達溪谷,理丘就開始一直拖時間。因為,理丘想要和四百頭之多的牛群一一道別。

“不要再道別了,好嗎?”

“等等,等一下。這頭牛是我接生的牛。因為那時候難產,我把手伸進它母親身體裏面,用繩子綁在它身上,才拉出來的啊,哎呀,這家夥!早知道你會被半獸人帶走,我那時候就放棄你了!”

“……是哦。結束了嗎?”

“啊,等等!這頭牛,這頭公牛犢!我只要想起它差點被野狼叼走,我救了它的那件事……”

理丘開始摟抱那頭公牛犢,搓揉它的全身。因為現在是晚上,牛群沒有什麽聲音,都很安靜,只有理丘的喃喃自語聲清晰地響著。那些半獸人全都火冒三丈了,可是因為其他牧人全都用殺氣騰騰的目光在監視他們,所以他們也只能焦急地吱吱叫個不停。而亞克敘則是幹脆就懸腿坐到巖石上咆哮著。不過,亞克敘更多的時候是在偷看那占滿溪谷的牛群,並且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不論是被龍吃掉,還是被半獸人吃掉,反正這些牛的最終目的地都是某個動物的嘴裏。這兩種相同的處境可真是湊巧,但也還是有區別的。難道被龍吃掉會比較好,而被半獸人吃掉就比較不好嗎?

終於,在快要黎明破曉的時候,理丘才退開來。可能是因為他無法再忍受倦意的關系吧。理丘接二連三打著哈欠,但同時還是又再用淒然的目光看了一眼滿山滿谷的牛群。

“永別了……,永別了……”

我都起雞皮疙瘩了,真的!亞克敘滿是不悅的眼神,對我說:“現在可以走了嗎,吱?”

“啊,是的。讓你們久等,辛苦你們了。你們可得要遵守約定才行!”

“吱!當然!報仇已經結束了!”

“好,好。啊,我還有一個條件。”

“吱,你說什麽?”

“餵,你們既然有過冬的糧食了,就放了那些被抓到你們洞穴裏的技工吧。如何?”

亞克敘開始目光兇悍地瞪著我。嘿嘿。你想用那種眼神對我怎麽樣?餵,我可是親眼目睹過十二頭龍打鬥的。亞克敘咆哮著點頭同意。

“吱!好!”

“很好。行了。那麽理丘先生?”

理丘一直到那時候,都還愁眉苦臉地看著牛群,所以我必須得再叫喚他一次。

“什麽?”

“請你趕著牛群到這些半獸人要去的地方。並且請你監視這些半獸人把技工給全放了。”

“什,什,什麽啊!你甚至要我們去服侍半獸人?”

那些牧人全都氣乎乎地看著我。哈哈。這是我向某人學的手法。雖然不是他直接教我的。不過,這是那個叫做泰班·海希克的家夥的手法:即使是強逼,也要讓他們共同行動。

我一面點頭,一面說道:“要不然,這些半獸人要如何帶著這麽多牛走?他們不被牛群踩死,就已經很幸運了。而且這些牛要由你們來帶才會安心。好了,這是我最後一個條件了。而且,你們要是幫忙趕這群牛趕到目的地,並監視那些被拘禁在半獸人洞穴的技工被放出來的過程,那我可以再給你們一顆和剛才我給的寶石一模一樣的寶石。你們要不要?”

“什麽?再給一顆?”

我沒有回答,而是從袋子裏拿出一顆鉆石,往上丟,又再接住,如此一直反覆這個動作。那些牧人和半獸人們的眼睛,則是開始一起上上下下地跳動。哈哈哈!從同時張大嘴巴的這一點看來,這兩群家夥也實在是太像了。

大概是在我往上丟第四次的時候吧,理丘從半空中將鉆石攔截了下來。我嘻嘻笑了一聲,理丘則是面帶咬牙切齒的表情,點了點頭,說道:“好!好!真是的,我一回去,一定要作巫法,請杉克列驅邪才行。這趟旅行一定是受到詛咒了。”

“哈哈。謝謝您辛苦幫忙。”

我向牧人們揮手,也對亞克敘揮手。那些牧人們雖然皺起臉來接受我的道別,但是亞克敘幹脆連看也不看我,只是對那些牧人們高度警戒。我聳了聳肩之後,轉身面向我的馬。

啊,這可真傷腦筋。馬的高度實在是太高了,要把腳踩到馬鐙上,並不件易事。看來我應該要調整一下馬韁的繩子才對。我坐在馬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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