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電話，楊凡又是一陣混亂。他實在不明白，在模擬考試中成績極其穩定的曹琳芳怎麽會突然在高考的時候發揮失常。

楊凡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如果再過一年，國家就會頒布一個政策，高考被錄取的學生可以放棄去學校報道的權利參加下一屆考試。但是楊凡高考的這一年，還沒有這個政策。也就是說，他必須到錄取他的北京科技大學報道。

算了，只要心裏有她，在哪裏還不都是一樣。楊凡自己安慰自己。但是他卻明白，這樣對曹琳芳而言實在太不公平。

想這個問題只會讓楊凡郁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逃避對感情的思考。遇到這樣的時候就去寫小說，楊凡甚至已經做到了駕輕就熟。想想看，《小兵傳奇》的存稿也行將出完，到再寫文章交稿的時候了。

憋在家裏寫了兩天小說，楊凡卻突然接到了一個老湯打來的電話。

“楊凡嗎？”老湯的聲音有點焦急。

“恩，我是。湯老師。”

“你在就好了。你爸媽在嗎？”老湯問道。

“他們不在。”

“那他們什麽時候能回來？”

楊凡伸頭看了一下掛在墻上的石英鐘，說道：“還一兩個小時吧，中午十二點以前我媽肯定能回來。我爸就不清楚了。”

“那好。楊凡啊，你報的北京科技大學和別人撞車了！你填的志願上寫的是不服從專業分配，但是他們學校經濟管理專業的分數今年是586，你少了四分。”老湯焦急的說。

“啊，那怎麽辦？”楊凡也有點慌了神。想當年自己的成績那麽差，也沒有覆讀，難不成現在自己成績提高了反倒要多讀一年高四了麽？

“別著急，你別著急。”老湯安慰道，“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我打電話主要是告訴你一聲，北京科技大學今年的招生人數沒滿，他們其他的系，錄取分數比經管低的多。人家打電話過來了，說只要你願意，他們可以給你調劑到別的院系去。你的檔案他們就收了。”

“這樣……”

“還有就是，如果你不願意調劑院系的話，你就不服從分配也可以。掉下來進定向連辦的南大，反倒更好了。”說到這裏老湯反倒欣慰起來，“定向進南大雖然出來之後要到指定單位工作兩年，不過畢竟是南大的畢業證，比北京科技大學還是要好一些。不過南大也院系也是不能選擇，所以你自己選吧，北京科技大學畢竟是北京的大學……”

老湯後面嘮嘮叨叨說了很多，但是楊凡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因為他前面的話已經讓楊凡明白，選擇的時候終於到了。南京或者北京，曹琳芳或者陳芊芊。

最後，老湯丟下一句：“你和家長好好商量一下。中午我再打電話過來。”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選擇是令人痛苦的，尤其是在兩個都喜歡自己，而自己也都喜歡的女孩中選擇。無論楊凡如何比較，他也無法確定自己該選誰。對陳芊芊，他的喜歡似乎多一點；對曹琳芳，他卻多了一份責任和憐惜。

最後，楊凡的視線落在了上次曹琳芳去醫院檢查的那張體檢單上。回來之後，他就一直把這張體檢單壓在寫字臺的玻璃板下面。平時一直都沒有註意過，但是在這選擇的時候卻突然讓他看見了。腦中交替閃過曹琳芳現在嬌美的面孔和夢中蒼白的臉，楊凡下定決心。

中午周霞回來了。當楊凡把老湯告訴自己的話告訴自己母親之後，不出所料的，她告訴楊凡：“一切你自己拿主意，無論怎麽選，爸媽都支持。”

那就去南大吧，楊凡一陣輕松。既然上次沒有我存在的時候，陳芊芊會找到一個合意的男友，那這一次她大概也會有一個合意的男友吧……楊凡用虛假的推斷安慰著自己。

十二點半，老湯如時打電話到楊凡家。

“我想去南大。”楊凡告訴了老湯自己的選擇。

“呵呵，也好。”老湯笑著說，“那你記得二十號到學校領錄取通知書。”

掛上電話，楊凡又在電腦前度過了三天。他本來很想告訴曹琳芳，但是卻覺得這麽做有邀功的嫌疑，便將這種沖動壓了下來。

等到二十號領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楊凡故意早早的就離開了家，他不想在路上遇到陳芊芊。但是偏偏就這麽巧，居然在他走出樓梯口的那一瞬間，陳芊芊也從拐彎處走了出來——一切就與從前上學時一模一樣。

“楊凡！”陳芊芊笑盈盈的叫住了他。

“陳芊芊。”楊凡尷尬的笑了笑。

“你怎麽啦？笑的這麽不自然？”陳芊芊心情很好，拿楊凡打趣。

“我沒什麽。”楊凡把頭低下，看著地面。

過了一會，楊凡看著陳芊芊說道：“我要定向去南京大學，北京科技大學的經濟管理系今年撞車，我被撞下來了。”

聽到這句話，陳芊芊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呆呆的看了楊凡幾秒鐘，笑著說：“那也很好啊……南大，比北京科技大學強多了。而且……而且……”陳芊芊已經說不下去，她努力的保持著笑臉，但是做不到。在哭泣聲響起之前，她急忙低下頭，加快腳步將楊凡甩在了後面。

楊凡沒有追上去。他只能苦笑，並且期望時間能撫平一切傷口。一切原本施加在他自己身上的痛苦，現在卻反過來被施加到陳芊芊身上。歷史似乎與楊凡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來到學校，楊凡最後一次坐在自己熟悉的座位上。教室裏的同學大多都站著，有的還在互相道別。關系比較好的當然並不著急，他們還有一個暑假的時間可以相聚。

曹琳芳看到陳芊芊眼中閃著淚光從門外走進來便已經覺得很奇怪，然後看到楊凡同樣一臉郁悶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話也不說，就更覺得環境不對了。

“你怎麽了？”她拍了拍楊凡。

“沒事。”楊凡對她笑笑。

這時候趙風平和張永麗風風火火的從門外走進來，看兩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們的心情好的不得了。趙風平吹著口哨走到楊凡後面的座位上坐下，一拍楊凡的肩膀：“餵！怎麽啦？最近游戲打多了？”

“是啊，不像你，有人管著啦！”楊凡笑著和趙風平開起玩笑。曹琳芳見楊凡開始與朋友聊天，便沒再追問。

很快班上的同學全部到齊，老湯也拿著一疊錄取通知書走了進來。原本錄取通知書可以由郵局直接交到考生手裏。不過三中為保險起見，讓郵局把所有的通知書都發到學校，然後由學校統一發放。

老湯一個一個的報著學生的名字和他們考入的學校。這時候與以前發成績單完全不同，以前是無論成績再好，他也不會說自己滿意，而現在則是無論考的再差，他已經不會批評。從老湯嘴裏說出的，是一句句的鼓勵。

“陳芊芊，北京大學生物工程系！”發到自己的得意門生時，老湯格外高興。他將錄取通知書舉在手裏遞了過去。但是陳芊芊卻顯得有些精神不振，勉強的對臺下起哄的幾個同學笑了一下，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東西。

曹琳芳更加疑惑的看了陳芊芊一眼，不過這時老湯叫到她的名字。接過南京大學外語系的錄取通知書，她回到座位上掃了一眼楊凡，看到他正向自己微笑著。

“楊凡，南京大學中文系。”老湯在講臺上報出這樣一個結果。下面的學生先楞了一下，然後有幾個人忍不住笑起來。

“我說楊凡，你怎麽跑到南大中文系去了？那是文科啊！你不是參加的理科考試嗎？”胖子張蓬把手搭在楊凡肩上不停的笑著。

楊凡沒有在意胖子的舉動，他的眼睛裏現在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曹琳芳。她的眼睛裏充滿的是驚喜、激動和幸福的淚水。她看著楊凡，深情的看著，忘記了身邊的一切，忘記了手裏的錄取通知書。

啪嗒！曹琳芳手裏的大信封掉在地上。從忘我中被驚醒的曹琳芳帶著少女特有的羞澀，揀起信封，把它塞進書包走了出去。

進南京大學這件事，楊凡是知道的，但是他自己也不明白怎麽會把他分到了中文系。問到老湯的時候，老湯也告訴他不知道。楊凡最後也想開了，反正是進南大，管他哪個系呢？中文系也好，自己不是正愁著寫小說太爛嗎？幹脆學點寫文章的本事好了。

與幾個交好的同學那錄取通知書打趣一番之後，楊凡也離開了教室。趙風平、張蓬和幾個平時要好的同學卻叫住了他。眾人都很興奮，他們問楊凡要不要一起去網吧玩玩。

楊凡本以為曹琳芳會在附近等他，所以推委著。但趙風平和張蓬兩人卻說暑假之後就要各奔東西，多聚一會是一會，執意邀請他一起走。一直到走出校門，楊凡也沒有看見曹琳芳的蹤影。他估計曹琳芳應該是回家等他電話，便答應了幾人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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