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來，訪問創翼子公司無果，卓諾典打算直接訪問總部，創翼總部設在另一城市，他們坐了三個小時飛機才到達目的地，從南跨到北，溫度也降低了十幾度。他們一下飛機，好似在溫室裏突然被大冰箱活生生包住。

馬擇飛忘了帶衣服冷得直發抖，說：“我五行都服就不服刑案，上次跟你北上，那河水又臭又臟，這次恐怕要冷死！”

卓諾典指著候機廳旁邊的商場，說：“羽絨服看見了沒，買。”

“別別別，”馬擇飛一邊擦鼻涕一邊說，“機場的商場太貴了，賺得多花得少才能達成我的人生目標。”

卓諾典問：“你人生目標啥玩意？”

馬擇飛豎起一根中指，手背對著自己，指腹對著卓諾典，樣子看上去有點小猥瑣，他說：“我是個甘願庸俗的男人，人生目標只有一個，買房娶老婆，如果沒車咱們就暫時坐共享。”

卓諾典來到賣羽絨服的商場，對店員說：“羽絨服給我找件給他套上。”

店員對馬擇飛說：“先生，請問您喜歡什麽顏色的？”

馬擇飛楞住了，指著不遠處的男子，對卓諾典說：“這不就是男主角，也在買衣服。”

“男主角”的名字叫做周貝程，早在他5歲時火成了一名小童星，演藝生涯一直走上坡路，現在是一線演員，兼實力和才華一身，粉絲千千萬萬，至少不該以粉絲的身份前去打招呼，否則很可能被忽視。

“這位先生你好，你要買衣服嗎？”卓諾典問。

戴著口罩的周貝程打探了一下卓諾典的著裝，說：“是啊，你好像不是店員。”

卓諾典說：“我是為楊菲紫的事而來的，根據我們調查，楊菲紫的死很可能與強奸沒有一點關系。”

周貝程放下了衣服，手放下後手腕仍然有些微翹起來，說：“跟我合作的女主角突然走了，很突然，創翼現在的情況也不太對。”

“怎麽不太對？”

周貝程回答：“這個我不便說。”

卓諾典說：“你指的是老董事長過世的事情嗎？”

周貝程僵硬的手腕完全放松了下來，說：“你可能比我知道更多，莊媛估計扛不住了，上次我碰見她跟她弟弟說被跟蹤了，人人都想弄垮姓莊的。”

卓諾典說：“是不擇手段的那一種弄垮嗎，比如殺人。”

周貝程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說：“你想我幫你什麽？”

要想獲得電影劇情分支表，詢問導演會是最好的選擇，卓諾典對他說：“黃導演或《記憶疊影》的後期制作人員聯系方式能否告訴我？”

“黃大導演我不敢說，後期總監倒還好，試試看吧。”周貝程寫了一個手機號碼，匆匆離開了。

“袁百乎呆的是虎窩，入的是虎口，有些職場真要命啊。”馬擇飛說。

在旅館住了三天才聯系上該電影後期制作總監，雖然同在一個城市，對方卻表示時間比較緊張，只同意電話溝通。

無疑，清楚劇情分支表對本案辯護工作會起到重要作用，從電話上取得的劇情分支表如果作為證據，則需要通話錄音，但通話錄音怎麽能把一個劇情分支表表述清楚？

幾番交涉，對方才答應他們的懇求，對方翻了電腦，幸好分支表沒有刪除，卓諾典收到了劇情分支表電子版和附上了的自書證言。

感謝的同時，卓諾典被這張呈現樹狀的分支圖吸引住，劇情支線像細胞一樣分裂，由一個成兩個，兩個分成四個，四個分成八個。

樹形分支表上不僅標記了每項選擇所到達的影室號數，而且每個分支點都有選項的詳細說明。

劇情分成了八個時，每張屏幕上都出現了主角把兇犯逼近天臺邊緣的一幕，最後全部面臨同一個選擇——左“開槍射殺兇手”，右“跳樓自殺”。

袁百乎一直沒作選擇，理所當然是默認左邊“開槍射殺兇手”，坐椅卻偏偏落到了第三影室。

卓諾典得出了結論：“有人在袁百乎睡著的時候伸手去按了右邊按鈕。”

馬擇飛臉上一陣厭惡：“誰這麽惡心？”

“坐椅按鍵可能留下指紋，”卓諾典說，“你的指紋肯定有，你和他座椅換過。”

馬擇飛指著圖表說：“你看看詳情說明，坐椅只能往下落，不會往上升。袁百乎如果一直被默認選左，那他是從第二影室落到第三，我一直在第一影室好吧。”

“我沒懷疑，你也不搞這種惡作劇，”卓諾典說，“從樹形分支表來看，如果沒有人選‘跳樓自殺’，那麽這場電影放映中則不可能有人通過坐椅的移動到達第三影室，即第三影室在這場放映中不會被使用。

右邊‘跳樓自殺’的畫面基本沒有銜接性，為什麽導演特意‘設計’了第三影室？”

馬擇飛笑著說：“可能是想在最後添多一個選擇草草了事，連結局都不忘告訴大家這就是互動電影。”

卓諾典說：“如果是董祥我相信他會草草了事，但是黃大導演我不了解。”

馬擇飛瀏覽網頁的時候，無意中見到《記憶疊影》的“槍版”，雖然只是錄制了一種劇情，豆瓣評分呈“兩極分化”。

他整合了意見，負面影評認為該電影雖然拍得深入人心，但是被結局前的兩個選項搞砸了，即最後那顆子彈不該出現，不該打死主角，完全沒有邏輯可言。

似乎沒有人理解黃導演的心思，馬擇飛從瀏覽器上放大手機每一個字，指著那些字，說：“你不會查查黃導演的百科嗎，瞧瞧人家執導電影的態度，用心良苦知道麽？”

“查是查了，人我還得見。”卓諾典說。

“地兒這麽大，上哪找黃導演？”

如同馬擇飛所說，找黃導演的過程幾經波折，消耗了近一個星期時間才在當地的一所酒店大廳碰見。

黃導演碰見他們時特意用帽子完全遮住眼睛，打算溜出去。

卓諾典在大廳大聲喊了“黃導”二字，說：“用不著我追吧？”

黃導轉身，說：“你們幹什麽來我知道，沒時間。”

卓諾典問：“難道走路邊聊兩句也沒時間？”

黃導說：“你該認清楚，我跟創翼只是合作關系，就連打工都算不上。”

“正好我也不是來調查創翼，”卓諾典把樹形分支表遞至黃導胸前，“《記憶疊影》最後一個選項是你策劃的？”

“楊菲紫和姓袁的技術員至少有一個是瞎按的，你看看豆瓣吧，”黃導微笑著說，“不知哪個東西放映當天偷錄電影，董祥已經被開除了，人人懷疑是他帶來的那些記者偷錄的。”

馬擇飛劃著手機，拍了拍卓諾典的肩膀，說：“豆瓣影評分數上升了兩分，其中一位影評人底下的評論特別熱鬧，這條評論大概是說最後主角要麽還在夢中，要麽主角的妻子是主角分裂的人格。普遍都想錯了。”

“怎麽可能？”卓諾典說。

馬擇飛舉手機到卓諾典眼前，說：“你仔細看啊。”

根據影評人分析，彈殼落在主角身旁，是因為從後面開槍打死主角的人是主角自己，當然這在現實中不可能發生，但是夢境是有可能的，夢境的空間有可能歪曲的，第二種解釋是人格分裂，這種解釋更為合理的，因為影片中種種跡象表明兇手就是主角。

出於好奇，卓諾典對黃導說：“您能不能告訴我，如果選擇‘跳樓’結局又是怎樣？”

“選擇‘跳樓’的明白人是他自己殺的，結局自然不像第一個那樣難理解。”黃導拿出手機，第二種結局放映於他們眼前。

男主角自殺後，“妻子”漸漸從夢境中醒來，原來，男主角才是虛構出來的，楊菲紫扮演的“妻子”才是患有人格分裂的精神病人。

卓諾典總算明白黃導安排最後一個選擇與第三影室有他的理由，心思移回了主要問題上，他問：“這場互動電影放映，計算機有沒有記錄座椅變化過程等觀影用戶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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