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前，黑桃A先生唯一的兒子在黑桃A先生的賭場輸了一共兩千多萬，幾乎私自輸盡黑桃A先生的全部財產。

黑桃A先生那時候不叫黑桃A，原名叫做魏尚源，已經71歲高齡，是個拄著拐杖，頗具魅力的老男人。

聽到自己的兒子魏迢峰輸光了自家的財產，魏尚源立即宣布與兒子斷絕關系，孤身拿著傳家之寶————一塊估值一千萬以上的漢代金制官印，回到自己的地下錢莊壓在兒子輸掉兩千萬的桌子上。

對手卻只是個比他年輕50多歲的小夥子，可能是靠運氣才贏了兩千萬，小夥子連看都沒有看金制官印，直接推上所有籌碼，對魏尚源說：“如果你贏了，兩千萬還你，輸了，賭場歸我，怎麽樣？”

魏尚源不慌不忙，在座位上調整他的老花眼鏡，說：“我贏了，賭場拆掉。”

小夥子揚起傲氣的嘴唇：“那看你有什麽本事了。”

隨著荷官一次又一次發牌洗牌，兩人的籌碼已經不相上下，而小夥子毫無壓力，他問：“你這一生過得很有傳奇色彩，我說的對嗎？”

魏尚源毫不猶豫，一邊操縱著手裏的撲克牌，一邊說起了他以前所有事情。

上個世紀80年代末，魏尚源用盡父親所有遺產從海外大量購進推土機，他深知建築業將會興起，不出所料賺了一大筆錢。

1997年，魏尚源又將所有推土機轉手，初次接觸股市便將資金一投而盡，卻正好遇到香港股市崩盤，所剩資產幾乎連父親的遺產總數十分之三都夠不上。

2000年，魏尚源憑借著向各路朋友借來的幾百萬元開了地下錢莊，生意興旺，不僅還清債務，還買了幾棟別墅。

幾年後，其養女遭人綁架，付出了全部財產的一半才救出來。

魏尚源的人生凝成了他說過的一句話，年輕時幹出的事像無數次押註，不可能每次都盆滿缽滿。

死前的一個月，這位極富傳奇色彩的賭徒獨身來到域山律師事務所，簽訂了委托律師見證合同，遺囑見證人是馬擇飛與司馬舟信。

馬擇飛很好奇，問起7年前那一場“生死賭局”最後怎麽樣了。

黑桃A先生以意氣風發的語氣說：“我贏了600萬但是後來把籌碼全部送還對面，以一局決勝負。最後抽到的一張牌是黑桃A，這張牌成了我一生最後觸碰的撲克牌。”

從遺囑上看，黑桃A先生有一套別墅，一個莊園，包括金制官印等財產，共3000萬，指定繼承人只有一個。

黑桃A先生很會玩，如果繼承人在公開遺囑的那天不出現，3000萬財產就歸第一個找到官印的人所有。

如果官印無法在黑桃A先生死後兩天內被任何人找到，財產將全部捐給基金會。

盡管遺囑很容易引起法定繼承人不服而上訴法庭，馬擇飛眼看律師費達18萬之多，就私下簽了。

由於遺囑見證人至少要有兩位，卓諾典對非刑事案件不聞不理，馬擇飛詢求了許多次司馬舟信才勉強獲允許。

接到黑桃A先生去世的消息，馬擇飛立即只發卓諾典短信就借了卓諾典的車開往遠在郊外的莊園。

開到半路，司馬舟信感覺有點不對勁，問：“諾典有沒有回你短信？”

馬擇飛立即撫慰他：“沒事，不回就是允許唄。”

“快去發。”司馬舟信斬釘截鐵地說。

“反正車開到這，想回也回不去，沒油了。”

聽著馬擇飛油滑的腔調，司馬舟信頗感無奈，撿起手機給卓諾典打了一通電話，一種熟悉的鈴聲從馬擇飛的屁股旁傳來。

“你在搞什麽！”司馬舟信說。

馬擇飛一副委屈的樣子：“我哪知道他把手機落這了。”

隨著汽車前行，手機信號越來越弱，直到最後信號完全消失，道路也開始變得凹凸不平。

可能這幾天南方天氣變冷，持續下雨，前方坑多積水太多，汽車再深入可能有危險。

馬擇飛深感絕望，停下車，拿出紙質地圖，哀怨地說：“還有不到6公裏，荒無人煙，油快沒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司馬舟信，沒想到，司馬舟信拿著黑色塑料袋，吐得不成人樣。

“你怎麽像老人家似的，開到那你還能活著嗎？”馬擇飛開始沒完沒了吐槽。

“這坑開的能是車嗎，過山車好吧！”司馬舟信閉著眼睛說，“對了對了，黑桃A先生說過這邊有狼群出沒，盡量小心。”

“這個要看運氣了。”馬擇飛說。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最終圍堵了這輛失去方向的汽車，前行路中央出現一位長發白衣女子，馬擇飛立刻踩急剎車，那位女子突然向撲過來，臉孔蒼勁有力地拍在擋風玻璃上，眼窩空洞如同蒼黑的深淵。

那一瞬間，汽車使勁馬力往倒退了足足90米，司馬舟信才醒過問發生了什麽事。馬擇飛嘴巴抖擻著把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個明白。

沒想到，司馬舟信只是輕松地閉上眼睛繼續小睡，嘴上毫不在乎說了句：“18萬不好拿啊。”

馬擇飛只記得，剛才那女子雙手按在擋風玻璃上時，右手尾指戴著一枚戒指。

終於，黑夜盡頭一座伸入天空的西式別墅像烏雲一樣壓過來，欄門古木刻著四個字：黑桃莊園

這種算是養生類莊園，只有門後一塊面積“瘦小”的耕地孕育著幾排大白菜，乍一看，離耕地不遠處立了四座墓碑，且墓碑的形式都與十字架有關，又見黑桃A先生的西式別墅，可揣測他應該信仰了上帝。

開門的是一位有氣質的女人，她介紹自己為黑桃A先生的養女魏蘭，十多年前遭人綁架，黑桃A先生傾盡一半財產才將她救出。

魏蘭的容貌像是天以心血刻出來一樣，精致無瑕，加上胸前的綠寶石項鏈，足以彰顯她在黑桃A先生心中的地位。

魏蘭的口音與黑桃A先生的不一樣，黑桃A先生只會講普通話，魏蘭講普通話就把“是”的發音讀成“si”第四聲 ，偶爾講得快時把“人”讀成“銀”。

馬擇飛把紙質地圖洩憤般地撕成碎片，心裏頓然一片海闊天空，很有禮貌開口說：“請問有充電器嗎。”

“可以，但是咱們的網線和電話線今天中午被老鼠咬斷了。”魏蘭說。

馬擇飛只感覺雙手空了，充電沒什麽意義，司馬舟信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向魏蘭要一杯水洗漱。

也許臨近新年，別墅裏隱隱散發出一股消毒水與濕塵的混雜味，加上老舊的燈光，令人感到晦澀而悶氣。

步入客廳，高墻中央釘著擺鐘，分針和時針都指著羅馬數字“Ⅸ”，擺錘規律地搖著，剛好敲響起了6次，已經傍晚6點了。

“這麽大的別墅就你一個人？”

馬擇飛剛問完，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腳踏皮鞋，西裝整齊從樓梯下來。

男子說：“你好，我是張國老，父母沒文化，取名不巧與八仙之一撞上了。”

“你是黑桃A先生的？”

張國老樣子憨豆地說：“我跟你們一樣是客人，從佛山開車回去茂名，汽車爆胎了，幸好被別墅主人收留一宿。”

馬擇飛留意了張國老幾秒，他記得那紙質地圖，佛山開去茂名不經此路。

接著，司馬舟信委婉提出查看黑桃A先生遺體的請求，魏蘭事先聲明了，黑桃A先生並不是自然死亡，他是下樓梯時摔死的。

“誰第一個發現？”

面對又長燈光又昏暗的走廊，馬擇飛打起了手電筒，魏蘭在一樓某個房間停下，一個短發女子站在門口，她低頭著頭，原本白色的衣服久了變成米黃色，著裝十分樸素。

“她是廚師。今天早上我和她一起發現我老爸，他已經沒心跳了，”魏蘭盯著廚師，語氣突然十分魯莽，“飯做好了嗎，你敢在臥室偷懶？”

“都做好了，兩位律師的晚餐也準備好了。”這位年輕的女廚師沒有正看魏蘭一眼，能認出魏蘭，完全是因為魏蘭腳上穿的莫羅?伯拉尼克品牌的鞋子。

馬擇飛手裏的電筒光晃到了女廚師的手指，女廚師右手尾指有一圈嶄新的戒指痕，想起來，路中央那位女子右手尾指也戴了戒指，馬擇飛咽了一次口水，心有所忌。

司馬舟信深知，如果魏蘭說什麽，女廚師也得說一樣的，謹慎起見，他延續了親手查看屍體的話題。

據魏蘭所說，黑桃A先生的妹妹魏海鷗一直跪守在棺材前，已經65歲了。

當見到馬擇飛和司馬舟信到來，魏海鷗沈默不語，一副苦惱的表情。

魏蘭扶起她，小聲說：“乖啊，姐姐等下給糖你好不好。”

魏海鷗點了點頭，突然笑著往外沖去，聲音尖得如嗩吶，舉止像個孩子，但是這種笑聲傳到放著棺材的臥室裏，顯得十分詭異。

“她……她又……又怎麽回事？”馬擇飛吞吞吐吐。

魏蘭反著棺材退了幾步：“魏海鷗老年癡呆，偶爾有清醒的時候。”

司馬舟信一下子把臥室所有能亮的燈全都點亮了，說：“她守棺材的時候很清醒，碰到外人又不清醒了。恕我直言，她怕生嗎？”

“這棟別墅已經與世隔絕了，她能不怕生嗎，”魏蘭冷冷的目光從那口棺材移開，“我在外面等，有什麽疑惑的地方，記得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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