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宇一大早為梁升茹的女兒小紅買早餐，陪她寫作業，不知情的人都覺得他們是兩父女。

小紅剛13歲卻早已了解死亡的含義，基本上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周六日沒有上學，她在熟人開的桌球館幫忙。

張恪宇試著尋找小紅的父親，但小紅告訴他母親從未提過父親的事，通過內網查詢，張恪宇發現小紅的戶口是花錢買下的，只好暫且放下。

不料，法醫給出DNA匹配結果證實梁小紅並非梁升茹的女兒，張恪宇看了幾次報告又要求再匹配一次，結果仍然一樣。

張恪宇心裏想著對小紅來說這種結果無疑會傷她更深，另一方面又想著為什麽她的母親梁升茹收到了暗殺指令。

梁升茹也是職業殺手？

她與眼鏡蛇有關系嗎？

張恪宇想起半個月前發生於杭州的豪宅縱火案，一名保姆為了錢放火謀殺了主人和家裏三個小孩，那該是《農夫與蛇》的現實版。

他將調查側重點轉向梁升茹的家，局裏同事突然告訴他一件事，頭腦仿佛被沈拳擊打了一下，他正好碰到卓諾典到來，流露恐慌的表情，說：“昨天晚上趙雨差點在拘留所被勒死！”

卓諾典看了看手表，說：“你應該上報給他安排獨立間，哪怕暫時也好。”

“已經安排好了，還加了人看守。‘神秘雇主’真膽大，竟然敢派人在拘留所殺人！”張恪宇的語氣燒得似火。

“那你調查號碼轉賣記錄，有結果嗎？”

張恪宇說：“沒有，下一手是好公民，他已經不記得電話卡去哪了。”

“好公民……唉算了，照這條線索深下去也不是好辦法，你車我去看看第三只手吧。”

路過了好幾個廢棄工廠，直到周圍的水質已經發黃，荒草禿一片長一片，他們才來到“眼鏡蛇”的住處，這裏是工業區邊緣，留了一條古村落，卻是一名職業殺手隱藏的好地方，據人所知，“眼鏡蛇”和旁鄰旁裏間的關系搞得挺好，一起打牌，一起下象棋，鄰居只是從他口中得知他是個搞房地產的。

馬擇飛夾著鼻子抵擋工業區散發的怪味和種田施家肥揮發的惡臭，他問：“‘眼鏡蛇’殺了多少人？”

張恪宇回答：“他是全國重中之重的通緝犯，殺人後用針管從頸上抽死者的血，把血滴在死者兩輪眼眶裏直到溢出來。多年來顯有這種死亡特征的有43人，之中多半為非有錢則有權之人。第一批接手案子的警察稱他‘眼鏡蛇’，直到他死後被發現的那一刻，我們都不知‘眼鏡蛇’長什麽樣。”

“43人！這臺殺人機器怎麽死的？”馬擇飛手肘不自覺蹭著車窗外，內心已迫不及待。

“到底怎麽回事，保姆收到暗殺指令，又冒出了另一名職業殺手‘眼鏡蛇’，他們之間有關聯嗎？”諾典一直低頭盯著這三張照片中的手腕。

‘眼鏡蛇’房子稍微比周圍的新了一些，但他從不讓鄰居去二樓作客。

五天前，“眼鏡蛇”的鄰居見到他家大門打開已有兩天之久，而他的銀色面包車一夜間被開走了，卻又已兩個星期不見他本人，鄰居走去看看什麽情況，到了二樓大廳，選擇報警。

樓梯放了兩臺拍立得————一種立刻可以在相紙上顯現拍攝影像的相機，沿著漆黑的階梯走上盡頭，卓諾典和馬擇飛目瞪口呆，二樓大廳四面墻都貼滿了照片，照片之間的間距相等，整體很工整，窗戶被落地簾蓋上。

張恪宇說：“每一個他殺過的人都記錄在墻上，一人一張，且手法只有三種———槍殺，割喉，毒殺，照片四邊的白框寫了日期和殺人地點，以及人頭傭金數額。”

馬擇飛張大嘴巴：“殺了這麽人，到底賺了多少錢啊？”

張恪宇指著大廳角落的木箱，說：“他很會理財，把賺來的兩百多萬都交給銀行處理，也留了一些9萬多塊現金在那個沒有上鎖的木箱裏面。”

站在大廳裏，卓諾典整個人都被屍體一層層堆圍，口中不禁嘆了一詞：“亡者處刑曲。”

“你剛剛說什麽？別再嚇我，我最怕鬼了。”馬擇飛望著滿屋的深紅，那些人暴死時的模樣都睜著血眼。

卓諾典說：“‘亡者的處刑曲’是《人性的詛咒》第一卷，《人性的詛咒》是一名自作主張的網絡作家以我為原型寫的小說。”

馬擇飛微微一笑：“我倒認為《審判椎手》更貼切，‘椎’有兩種含義，一為骨之主幹，二為法槌。”

這時，不知從哪個方向透來一陣風，冷唆冷唆的，吹得心裏仿徨，三人目光同時聚於大廳對面的舊門，那名冷血殺手永遠沈睡於門背後的浴室。

張恪宇拿出三個口罩，說：“待會打開門你們肯定受不了那陣惡臭味。”

卓諾典卻把自己的口罩給了馬擇飛，輕說：“你戴倆。”

這時馬擇飛哭笑不得彎腰雙手握住諾典單只手：“謝謝卓大律師！”

諾典打開門的瞬間鼻子被狠狠刺了一刀，雖然屍體早已被移走，那股惡臭如噩夢一樣侵占他的肺腔，感覺頭腦懸在空中，緩了又緩才清醒過來。

馬擇飛和張恪宇戴了口罩卻相當於沒戴那樣，糞便和生活垃圾貼滿了約20平方米的浴室，浴室裏面還擺放了充氣娃娃。

“為什麽情趣用品會在這裏出現？”馬擇飛一直躲在卓諾典背後不敢太靠近，他有點缺氧。

張恪宇說：“周圍某廠家生產了一批這玩意，是免費試用版，後來因質量不合格遺棄了。你們註意到沒有，她們身體都不完整，不是被砍了頭就是手腳，指紋配比表明都是‘眼鏡蛇’幹的。”

卓諾典舉起照片比對現場，屍體躺靠於馬桶前方，睜眼正對浴室門，死不瞑目。

張恪宇說：“‘眼鏡蛇’死於後腦粉碎性骨折，除此之外身上並無它傷。垃圾堆找到了水果刀，十字弓，沾了血跡的方磚，棉線，打火機，蠟像，手槍，鬧鐘，證實絕大部分是村民的生活垃圾，什麽鬼都有，種類個數簡直比網購還齊全。這是我見過的最奇葩的密室殺人。”

馬擇飛夾著鼻子：“沾有血跡的方磚？”

張恪宇點點頭：“它們都是兇器，一共有三塊，都沾了死者的血，兇手都用過這三塊方磚抨擊眼鏡蛇的後腦，屍檢也表明，死者後腦的傷並非一次性所造成，肯定經過反反覆覆抨擊。眼鏡蛇殺人太多，依據這種仇恨關系鎖定嫌疑犯死路一條。”

提到棉線，諾典把註意力放在掛勾上，屍體上方釘了一排掛勾，其中一個掛勾放了一條純灰色的面巾，而隔邊的掛勾尖端纏著一條細線，估計是從另一條綿巾脫落的細線，染色有粉紅，黃，橙三種顏色。

它不像從舊的綿巾上脫落的線那樣卷團和起毛，反而它兩個折處距離相等，還很吸水，足以說明從掛勾上消失的綿巾還很新。

卓諾典問：“垃圾堆中應該有面巾或者毛巾吧，有記錄下來嗎？”

“當然，垃圾堆所有東西的個數種類都記錄很詳細。”張恪宇得意地把本子拿出來，上面真的寫下了垃圾堆裏的所有物品，他說：“DNA配對證明那條灰面巾屬於‘眼鏡蛇’一個人的。”

卓諾典註意到眼鏡蛇的面巾不算太舊，於是他對馬擇飛說：“交給你一項任務，仔細找找屋裏有沒有同時染了粉紅，黃，橙三種顏色的毛毯，棉被，衣服之類的棉和纖維紡織品，不要計較時間，一定要找仔細。”

馬擇飛終於不必面對浴室了。卓諾典從記錄本上察覺到從垃圾堆找到的綿巾類的物品都缺了粉紅色，完全不合那條從掛勾上消失的新綿巾的特征。

卓諾典嚴肅地看著張恪宇，說：“馬擇飛回來之前，我們繼續看看這個密室怎麽締造的。你先告訴我從打開密室門到看見屍體整個過程的每一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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