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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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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著最有意思的事就是你的人生充滿著不確定性,對於未來沒有任何人或事能給你任何的提示,也許你今天把事業做到頂峰,明天就飛來橫禍,如果這是神的旨意,你能做的頂多就是一聲嘆息。對於死亡,就像沒有人可以拒絕,同樣也沒人可以做到坦然面對。這是我做了這個工作後,對於人生的感悟。

面前老人,還是我之前見到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司法部長嗎?沒想到僅僅五六年的時間就可以讓一個人徹底改變模樣,我也沒想到再次遇到有關空子許是在這種情況下。

空懷正剛走進來時,我沒有立馬認出他,當初我跟著空子許回家時,空懷正雖然鬢角微微斑白但是身材富潤威嚴正義絲毫沒有老態,現在的他寬大的身架上似乎沒有幾兩肉,腰部有點佝僂著,頭無力的垂在胸前。

當時的我有點進入了工作的疲倦區,對面前的老人不甚在意。直到他擡頭說的第一句話,我才晃過神來,原來他是空懷正。

這就像我一開始在列車上遇到王素一樣讓我驚喜,除此之外,我還很驚訝,他為什麽會死掉,是什麽讓他在幾年間變得如此形容枯槁,是病魔嗎?還有關於空子許這個故人。

“姑娘,看上去不大啊?”空懷正的第一句話,很少見的開場白。

“我死的時候才23歲,按照人間的算法,我已經死了五年多了,現在該28歲了。”我耐心的回答他。

“28歲啊,要是活著就是很好的年紀,在我28歲的時候,正好是事業家庭雙豐收的時候,那個時候兒子剛出生,我又被提拔做了警察局長,那時我可是A市最年輕的警局局長。”

我手中的資料上顯示空懷正是59歲,28歲時空子許出生,那今年空子許就是31歲了,空子許已經而立之年了。

“我活著也不會像您一樣這麽有作為的,我頂多保證自己不會餓死,而您是為人民服務。”其實我第一次見空懷正我就很喜歡他,他就是我夢想中嚴厲卻也慈愛的爸爸的樣子,我忍不住很世俗很真心的誇獎了他。

他良久沒有說話,沈默的氣氛讓我懷疑自己的話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空懷正一直以來都是身處高位,對於這種阿諛奉承的話,聽多了就會有反感嗎?可是我並不覺得我的話聽上去有多奉承。

“我並沒有奉承您,我說的是我的真心話哦。”我莫名的給他解釋道。

他緊盯著我看,松弛的臉蛋扯著肌肉癡癡的笑了。

我看不出他笑裏的意味。

現在的空懷正身上沒有一點原來的影子,我在想那麽熱愛父母的空子許也知道自己崇敬的父親如今變成了這番模樣了嗎?

他只是笑,神經質的。面前他看不到的屏障像塊正在燃燒的鋼鐵,散發著灼熱的紅。

“您怎麽了?還好嗎?”我慶幸空子許不在這,看不到這樣的空懷正。

“我空懷正這一生一直在註視著太陽,努力往上爬,不停的爬,爬了大半輩子,回頭看看,我已經在別人永遠不能夠到的位置,可是那又如何,在高空久了,就忘記了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往上爬了。”他用哽咽的聲音對我說。

“您要告訴我,很直接的,我想知道。”我不敢去揣摩他話裏的意思。

因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空子許該如何?他要怎麽接受這個父親。

“我不是一個好父親,不是一個好丈夫。”他的雙手在大腿上不停的顫抖著。

“你是不是並不是你說的算,而是由你的兒子和妻子決定的。”

“他們不會原諒我的,永遠。”空懷正的手從腿上掉落下來。

“為什麽要那麽做?”我問他。

“在很久以前,我很英勇,整個警署都叫我“拼命三刀”,被黑幫老大砍的那三刀差點沒讓我把命都丟了,那時真的是拼了命的想做一個很棒的警察,最初的我真的只想做個維護正義的警察,可是當我從小警察變成警察局長,變成司法部長,當我的雙手只能用來端著高腳杯,而不是用來握槍,當我的腦袋只能疲於應付同僚和下屬,而不是和嫌犯周旋時,我就慢慢變了。”空懷正說。

會改變初心,為什麽?不夠堅定不是嗎?

“我有多喜歡作為警察的我,就有多討厭作為司法部長的我,我對自己的無能感到痛苦,我懷念以前破了案後的快樂和榮譽感,那些把犯人送進大牢後能和搭檔喝上兩杯的日子。我想過重新做回警察可又放不下現在的身份地位,所以我找到了兩者之間的平衡。我用我手中的權利幫那些和我一樣有頭有臉的人,我不稀罕他們的錢,我就是喜歡看他們低頭的樣子,他們求著我的時候,好像就回到了警署的審訊室,他們的乞求和犯人的乞求是一樣。”空懷正的喘著粗氣說完這段話。

我不知道該同情他,還是該憎惡他。空子許做法醫是因為他不是嗎?他想讓兒子做個警察不是嗎?

空懷正冷笑了一聲:“我當時竟然是這麽想的,我本該死,我就該死,我最該死的是自己死了,留下他們母子面對這一切。他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可是我真的很愛他們,真的,從沒想過傷害他們。”

空懷正在牢裏呆了兩年後,突然猝死了。或許是因為之前的病根在牢裏得不到很好的救治,或許是因為死於自己的心中郁結,我不是法醫,我不是空子許,不能知道的這麽準確。

在空懷正喝下遺忘之酒的時候,我用雙手狠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為我好想跟他說:“您放心的走吧,空子許會原諒您的,因為我沒見過比他還孝順的孩子了。”

我收起空懷正的眼淚,妄想著有一天可以把它交給空子許。

“真的嗎?這麽巧?他父親被你接待了,緣分啊!”秦舒很興奮的在我旁邊說著。

我約她一起到安婉的酒館裏喝上一杯來釋放我聽了空懷正的事後的抑郁。

一路上秦舒就問東問西的,沒辦法,我就告訴了她,我今天聆聽的人是我生前一個認識的男生的父親。

“算是吧,我也以為在兩個不同的時空就不會再有任何牽扯了。”在離開人間以後就很少想人間的事了,連空子許這個名字都久到讓我以為已經忘記了。

“按理說是這樣,但只要你們之間的緣分夠深,就還一定有交叉點的。”秦舒一把拉過我的手說:“說,是不是活著的時候的男朋友?”眼睛賊兮兮的,嘴角掛著笑意。

要是平常我一定會開玩笑說:“對,因為太帥了,所以一直忘不掉呢。”

而今天沒有了玩笑的心情,我對她說:“不是,我認識他時,我已經死了。”

“啊?不是吧?人鬼情未了啊!”秦舒誇張的叫出聲。

我對她翻了個白眼。

秦舒乖巧的噤聲了。

走進追以後,我在用心的品嘗著安婉的藝術品。安婉:“誒,秦舒,這次我調的的酒好像很成功的樣子,你看尹諾這都默默的喝了五六杯了呢。”

秦舒無語的說:“你想多了,她這是抽刀斷水水還流,借酒澆愁愁更愁。”

安婉:“哈哈,抽刀斷水的那個傻叉是誰啊?”

秦舒:“......”

安婉:“餵,尹諾,你這麽喝下去,我明天要推出的新品就被你喝完了。”安婉說著就奪了我手中的酒杯,我有點醉了,不然天地怎麽再晃啊。

秦舒一把奪回安婉手中的酒杯,塞到我的手裏,說:“尹諾,乖,你喝你的哦,姐姐幫你治這個臭婆娘啊!”我笑嘻嘻的點頭,雙手緊握著酒杯,不撒手。

秦舒攬過要跳腳的安婉,靠在她的耳邊大聲說:“尹諾啊,今天見到老情人的爸爸了,死的很慘,讓她想起自己的老情人了,現在正悼念自己的青春呢。”

安婉一臉心痛的安慰我:“沒事啊,我們中轉站很多帥哥的,明我給你介紹一個啊”接著從吧臺底下又拿出一瓶酒“可著勁喝啊,這還有呢。”

現實生活中,抽刀斷水的傻叉很少,但是借酒澆愁的笨蛋到是很多。因為每次都淺嘗輒止,所以我的酒量就是深不可測,就是多深沒測過的意思,今天算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喝醉。

本來只是對於空懷正的吃驚,不可置信,接著是對於空子許的擔憂,接著就是對空子許的想念,對我父親的想念,對於人間的想念,接著就是再來一杯。

總之,喝酒永遠不是一個人的事。

那天晚上,安婉一直叫著阿樹,秦舒一直叫著離開,我一直叫著空子許。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發現已經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了。腦袋有點暈乎乎的感覺,衣服上依然有很濃的酒味,後來喝醉了就斷片了,現在想不起來,不過不難推測出來喝完酒可以清楚的回家,是我沒被挖掘的天賦。

天哪,我已經過了上班的時間了,該怎麽辦?鑒定中心統一上班時間早上9點,現在已經是12點了,是他們午休的時間了,劉老頭不得生吞活剝了我,不能讓悲劇發生,我從床上跳下來,往希爾的書房走狂奔。

我站在他的書房外,大口的揣著氣,妄圖調整我因奔跑而急促的呼吸,扯了扯一夜沒換的衣服,妄圖讓它看起來沒那麽多褶皺。

我敲了敲門,沒人應,估計希爾在睡覺,他睡覺時不想理我,要是平常我就會識相的離開,可是今天事關生死。我輕輕的推開門。

諾大的房間空無一人,只有四壁的綢緞在微微飄動著。

“死定了,這下死定了。”我無力的靠在門上。

“你堵在這裏幹嘛?當門神啊?”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差點沒哭出來。

“沒有,你去哪裏了啊?才回來。”我閃身恭恭敬敬的請希爾進去。

“我去給劉留安裝新款的游戲了。”希爾回答。

“劉留真厲害,昨天我還陪他通關呢,今天就結束了。”希爾看了我一眼點了下頭就坐在桌子前開始翻看文件了。

我拉了把椅子坐到他對面,說:“那個,你覺得我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有”

“什麽?”

“擋著我光了。”

我默默的把凳子移開了一段距離。

“還有嗎?”

“沒刷牙,沒洗臉,沒洗澡,沒換衣服”希爾坐起身雙手交叉在胸前,打量著我。

“對,對,繼續說。”我開心的說。

“沒穿鞋子。”

“不可能啊?”我趕忙低頭看了看自己赤著的雙腳。

“好啦,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想跟你請假。”我知道其實一開始就應該直截了當的跟他說,不然在希爾這我永遠都請不成這個假。

“為什麽不舒服?”

“就是有點胃脹,肚子痛。”

“真的?”

“嗯嗯,真的”

“我怎麽看你像一副宿醉的模樣啊?”

“沒有,我很少喝酒的,我不會喝酒。”

“到底是很少喝,還是不會喝啊?”

“不會喝,所以很少喝,呵,對,是這樣的。”

“這樣啊,還記得昨天晚上幹什麽了嗎?”

“不記得了,睡著了。”

“恩,這個我相信。”

“是吧?我就說怎麽敢騙您呢?”

“昨天我從“追”把喝得爛醉的你背回來時,你確實在我背上睡著了,那件衣服上你的口水印可以證明。”

“......”

“那個,你還準假不。”我不死心的問。

“我已經讓阿迪和劉部長說了,今天你留在家裏,幫我的忙現在去洗幹凈,穿上鞋子過來。”希爾說。

“ok”

哦,原來昨天是他背我回來的啊。不知道,我除了流口水還有沒有做更過分的事。

接著我一直用這是工作的借口賴在希爾的書房,然後旁敲側擊的問他,空懷正的去處,可惜魔高一尺,那麽道就高一丈,更何況我還只是一只小妖,希爾什麽都沒對我說反而從我這套走了關於空子許的事情。

想著剛見空懷正時,他送溫菲絮禮物十幾年如一日,不知變通的可愛,對待空子許也是讓人羨慕的慈愛,在自己以前老同事李局長眼中也是個好大哥,那個耿直的男人會像他的名字一樣是“空懷正”,空懷正義。

總之我很想知道現在的空子許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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