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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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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工作的空子許已經進入沈沈的夢鄉,只剩懷著嫉妒的我看著他安靜的睡顏。

當時針指向5,分針指向12的時候,我花了1個小時算出了我已經死去36個小時了,現在是37個小時了。

外面的天已經暗了下來,空子許連睡覺的姿勢都沒有改變過。

我站在他的落地窗前看著夜空下空家的大花園,白天還開放的不知名的花朵合上了它嬌羞的花瓣,原來充滿生機的花園如今一片寂靜。清冷的人間顯出了它最原始的模樣,仿佛白天的熱鬧本來就是一種假象。

21點時溫絮進來了,他走到兒子床邊,看著睡夢中的空子許仿佛他是一個新生的嬰兒,她輕輕地給他掖著被角,就小心的退出去了。

我很想稱讚溫絮,她真的是個偉大的母親,空子許連後腦勺也被她雕琢成如此好看的形狀。

我開始認真的思考接下來的鬼魂生涯,我不知道陰間的規矩,畢竟第一次做鬼,這種事又沒辦法提前做功課啊!按照電視劇裏的情節,牛頭馬面應該來接我了,為何我還游移人間呢?我緊盯著時針的步伐,眼珠子轉的飛快。

空子許沒有做惡夢,我能感覺遠方的天際開始泛起魚肚白了。

2018年5月14日的淩晨3點鐘了,再過3個小時,我就死去整整兩天了。

一陣音樂聲響起,空子許嘟噥了一聲,又翻過身子去,音樂還沒停,我循聲過去,是他口袋裏的手機。

昨天寫完屍檢報告就上床睡覺了,連衣服也沒脫,誰會這麽早CALL他呢,一般這麽早打電話給我的肯定是騷擾電話。

空子許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掏出手機,“你好,王警官怎麽了,地點,好,一個小時後我就到,到時候再說,就這樣,再見。”

睡夢中驚醒的空子許說話還如此清醒冷靜,可還是聽出了他聲音裏不同往日的磁性。不過,用莫紮特的《安眠曲》做手機鈴聲是不是有點怪啊!忍不住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空子許飛快的跑進書房拿起他的車鑰匙就離開了,在途經他父母的房間時,他把腳步放的很輕很輕。

一路飛馳到法醫中心,下車後空子許直奔裏面。我心想著,跟著他也許可以看見的屍體呢,可是法醫室卻空空如也。我很疑惑,他卻飛快的整理好工具箱,沒辦法深究,只好跟著他走。

他奔赴的是下一個死亡現場。

車子已經在遠離市區的路上,上了高速後,開往一個未知的地方。

我們到達時,現場已經擠滿了人,從19歲離開C市,我在A市生活了四年,可4年卻不足以讓你徹底了解一個地方或是一個人。這裏是A市的一個郊區的小鎮,4點多本來還處於沈睡的小鎮因為一個人的死去,而熱鬧非凡。

剛下車,王警官就從人群朝我們走來,身後跟著張信,他接過空子許手裏的工具箱,圍觀的人們,向這裏看過來,他們相互著議論著這個青年的來歷,他們給空子許讓出了一條道,三個人依次從為他們拉高的警戒條下鉆過。

保護現場的幹警個個面色凝重,因為現場圍了太多的群眾了,一些時候,對現場破壞最大的往往是這些圍觀的人。不得不說,這可比我死的那天熱鬧多了。

空子許急步向案發一線走去,王警官說:“家屬在現場,他們已經簽了“屍檢同意書”這裏,比較偏僻,附近沒有法醫室,只有現場進行屍檢了。”

空子許“恩”了一聲。我老遠就聽到女人的哭聲,男人的咒罵聲。

死去的是個女孩,還沒有我死去時候大,正好是如花的年紀,17,18的還很稚嫩的樣子,她身上還穿著漂亮的衣服,剛燙染的頭發紮成好看的形狀,雖然現在鮮艷刺眼的血紅破壞了本來的美好,她的的脖子被割開了,留下的刀口/活像小醜咧開的血紅的嘴巴在嗤笑著,頸部的鮮血揮到了地面,殘忍的兇手剜去了她的雙眼,只剩下兩個血窟窿在她的臉上。

我很悲傷的看著這一切,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喊著,看著自己捧在手心的寶貝被人這樣的傷害,從小最怕痛的女兒死的時候該痛成什麽樣子啊,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

我最見不得白發人送黑發人,一直覺得這是老天開的最狠心的玩笑。女孩的父母,哀求著警察為他們伸張正義,在場的人都動容了,只有空子許面無表情的看著屍體。

空子許看了一下周圍,對王警官說:“可以搭建臨時屍檢棚了。”

王警官招來身後的兩個幹警,吩咐著。空子許從工具箱取出一雙膠質手套戴上,走進屍體蹲了下來,他仔細的進行外觀檢查,他看著死者的衣物,仔細的翻看著,不願放過任何可能對案情有幫助的線索。

過了一會兒,空子許站起來向王警官道:“附近是不是有做食品的工廠?”

王警官剛想說些什麽,一旁的母親說道:“有,我女兒就在那裏工作。”母親看起來有些激動。

空子許:“死者就是從工廠下班後就遇害了的,她身上還有某種未加工完成的食品的味道,她頭發間有些草屑,說明她到過有草地的地方,後腦勺有血跡,被重擊過,是一把鈍器,打擊的強度應該讓她腦震蕩而短期昏迷過,雙眼是被利器剜去的,那時她還沒死,她的雙手本能的捂過自己的眼睛,鮮血透過她的手指間的縫隙順著肘部流下形成了小血泊。”

他緩了口氣,在場的人都屏住呼吸聽著他的分析,我看到了他說的兩個小血泊,他接著說“這恰恰說明剜去雙眼的地方就是這裏,兇手,又用同樣的利器割破了她的喉嚨,看傷口的形狀是鋸齒狀的,銳器揮的很快,一擊致命,兇手很有力氣,看樣子是個男人。鮮血從左向右甩在地面上,如果兇手不是有意為之,那他一定是左撇子。”

他頓了頓,看向已經泣不成聲的女孩的父母,說:“死者,在被兇手殺死之前應該曾侵犯過她。”

眾人都楞住了,大家齊齊的看向空子許。

他卻低下頭沒有做過多解釋的打算,王警官按捺不住了,他問道:“空主檢,這從何而知啊,死者的衣物都穿戴整齊,不像被侵犯過得樣子啊?”

那父親扶著哭的要暈過去的母親,掉著無聲的眼淚,他們在等著空子許的回答。

空子許看著那對父母有一絲不忍,可還是說道:“死者的衣物雖然穿的整整齊齊,可這是個假象,我剛剛在檢查死者衣物的時,發現她的胸衣有一條肩帶是開著的,褲子拉鏈也只拉倒一半的位置,我推測,兇手是在敲暈死者後實施性侵的,之後再死者還沒醒來時又給她穿回去的。”

人們朝空子許投來讚許的目光,那對父母卻“砰”的一聲跪倒在地,說:“求求你,幫幫我們那可憐的女兒,不找到那個惡魔,她不會安心的離開的,求求你,幫幫我們吧,我們夫妻會做牛做馬來報答你的。”

空子許有些驚慌失措,顯然他沒有推測到現在的情況。

他說:“你們不需要這樣做,這是我們的責任,有這麽多優秀的幹警在,法網恢恢,兇手逃不掉的。”說著,給了王警官一個眼神。

王警官趕忙和張信一起扶起了那對父母,附和道:“對,對,你們放心,我們會抓住犯人,給他應有的懲罰的。”

我對空子許更加另眼相看了,這小子在我的案件上分析的遠遠沒有這件精彩啊,想來我那是自殺,身上沒有那麽多的傷,案情也沒有這麽破折,總結來就是一個字,落地時的一個“啊”字結束。

我佩服的對空子許說:“空主檢,真厲害,21世紀的包青天,中國的夏洛克。”即使他聽不見,我也想說,他畢竟他是在救人,所以值得這誇獎。

屍檢棚搭好後,空子許要進行進一步的屍檢和取證工作了。本來父母可以在場,可是他們拒絕了,和我一樣,怎麽忍心看著女兒被人用刀劃來劃去呢。

我在外面轉悠著,終於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不對,是鬼。

在人群中,她一直看向那對夫婦。她穿著死去時身上的那身衣服,其實她有雙漂亮的眸子,在初升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她的臉上寫滿了哀戚,我朝她走去,她仿佛可以感覺到我一樣,向我看了過來,我朝她笑了笑,說:“你為什麽,不走近一點呢?”

她問我:“你是冤魂嗎?你為什麽可以靠近哪裏?”

“我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不過,那些對我沒影響。”我以為她說的是警戒條,我覺得她有點憋屈,作為一個鬼魂竟然不能自由穿梭。

“沒想到那些警戒條威力那麽大啊,我也沒辦法幫你。”

她看著我不語,指了指那些警察和屍檢棚,隨後說:“是他們心懷正氣,冤魂靠近不得。”

這麽說來我死的時候還嘴角帶笑呢,雖不是笑死的,卻也算不得冤魂了。

我對那女孩問道:“你是怎麽死的,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她好似在回憶著,臉上帶著仇恨,她說:“昨天我下了班,往家去,本來什麽都沒有,發了獎金開心的要命,想著家裏爸爸媽媽還準備了美味的飯菜等著我,就覺得好幸福啊,可是老天卻偏偏奪取了這一切。有一個人從暗地裏沖出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敲暈了。後來醒過來就在一個草叢裏了,我感覺到下/體的不適,睜開眼就看到那個男人在給我拉褲子的拉鏈,我推開他跑了起來,我很害怕,他發了瘋似的想追上,我知道逃不掉了。他離我越來越近,把我撲倒在地,用手上的東西再次敲暈了我,”

她的神情流露著害怕,聲音也在發抖:“我被疼醒了,眼前一片漆黑,雙眼的位置傳來撕心的疼痛,我用雙手捂住了眼睛,雙眼沒了,我張開口想叫喊,可還沒發出聲音,就有一把冰冷的刀子劃過脖子,我知道死神沒有放過我,我聽到他的逃跑的腳步聲,再次醒來,就看到我的身體安靜的躺在那裏。

“我的父母伏在上面哭泣。我叫喊著,可他們再也聽不見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才18歲,我的人生明明才開始,為什麽就這樣完結?我的父母就我一個女兒,他們怎麽活下去?那個男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憑什麽由他決定我的生死?憑什麽?該死的是他,憑什麽是我?”女孩情緒開始失控了,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只有傻看著等她恢覆平靜。

後來,她問我:“你是怎麽死的?”

“自殺,兩天前。”

她看向我的眼裏寫滿了不解,埋怨,和不屑。

我讀懂了她的意思,像我這種自殺的無論是人還是鬼都是不恥的,但是為了爭取唯一的盟友我還是厚著臉皮向她提出了邀請:“你一個人,要不要我們一起結個伴吧,有個照應。”

她繼續望向她的父母說:“不用了,等案子結了,有人來接我。”

我想問下是誰,但她完全沒有想理我的意思,我只能悻悻的離開。本打算有人死了,剛好找個鬼作伴,沒想到人家嫌棄我,那只好回去纏著空子許了。

做完屍檢的空子許正在和王警官交談著什麽,我還好不是冤魂,不然現在也沒辦法站在這裏了。人群散開了,女孩的屍體在裹屍布裏運往殯儀館,她的父母陪她走這完最後一程後,她就被人間除名了。一下子安靜的現場只剩那縷孤零零的魂魄立於天地之間。

這個吃人的社會即使本就有殘酷的事情等著你去接受,可當厄運真正找上你,你被扼住喉嚨,只有措手不及的等待死亡的時候,沒人可以毫無埋怨的接受。

我坐著空子許的車,用心祈禱著那個犯人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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