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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節 事不關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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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初來乍到的勢力,靈州人從未與契丹人正面接觸過,但是並不妨礙對契丹人的了解。

月前還在靈州的時候,無論是安提亞諾,還是親衛隊中的任何人,都曾在不同的渠道聽說甚至遇見過契丹人。

安提亞諾見過的契丹人,不是如同所有行商一樣奔走東西的商人,就是在草原爭鬥中敗北的落魄者。在他眼中,所謂的契丹人與什麽宋人、黨項人相比,除了語言的不同,沒有任何區別。

而不同於自家將主對宋人的糾結感情,在安提亞諾心裏,這宋國就是己方想要購買糧食的地方,至於宋人與契丹人有什麽糾葛,與己方何幹?

所以,郭耀庭脫口而出的‘契丹人’三個字引起了在場所有宋人的關註,他這個靈州使團副使卻完全沒有絲毫感觸。

扭頭打量了一下幾個還殘餘些精神的‘契丹人’,安提亞諾撇了撇嘴,懶得看何守清臉上的糾結,再次回轉,盯著坐在地上的郭耀庭問道:“郭員外?這麽稱呼應該沒錯……還請擡頭看看周圍,輸贏如何?還需再戰否?”

郭耀庭猛然一楞,才擡手捂著後頸齜牙咧嘴的向四周張望,只是略略一掃,便徹底沒了聲氣,再瞥眼打量身旁的好兄弟“石坤”,見這廝坐在地上搖頭晃腦的像是隨時要跌倒,趕忙擡起還算完好的左手扶住,“兄弟,感覺如何?”

“兄長莫要碰俺,俺頭暈!直娘賊,這靈州胡人拳頭真硬!”石坤甕聲甕氣的回答道。

郭耀庭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兄弟,安副使在問俺們還打不?”

“打甚?兄長莫說話,俺想要睡覺,睡醒了接著打!”石坤的眼睛完全沒了之前的兇焰,唯一留存的只剩下迷糊。

知道自己這兄弟不過是嘴硬,郭耀庭沒辦法,只得沖著安提亞諾拱拱手,“安副使,這場比鬥……俺們認輸,但有所言,無所不從!”

安提亞諾琢磨了一下,才搞懂這郭家家主這句漢話的意思,忍不住確認了一句,“此話當真?”

“豈會有假?”說著話,郭耀庭咬著牙硬是站了起來——之前被其格拉斯摔的一下絕對夠狠,若不是他身上還套了一件羊皮襖子,而他在落地的時候盡量團身,搞不好就會栽斷脖頸。

安提亞諾發現對方的臉色雖然不好,卻沒有輸了不認賬的趨向,便靜立不動看對方的表現。

郭耀庭也確實沒想賴賬——到現在手下人沒死一個,說明人家已經留手了,想要想那些文人一樣玩什麽酸腐花活,真的以為靈州人不會殺人嗎?地上躺著的那幾具與契丹人有瓜葛的屍體就是明證。

所以,他站起身之後,也沒刻意拿腔拿調,徑直向周圍一眾垂頭喪氣的家丁家將吆喝道:“憑娘的,郭石兩家人,都給俺站起來,別癱在地上裝死人!這比拼俺們輸了,別讓靈州人認為俺們輸不起!”

他這話算不錯,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多數人幹脆就是置若罔聞,木呆呆坐在冰冷的雪地上發楞,有那脾氣硬倔的石家人便說道:“郭大(郭耀庭家中行大),俺們一共四十六人,輸給了十二個人,還有臉見人嗎?來人,砍了俺吧!”

另有不服氣的則狡辯道:“石蠻子,你認輸,俺皮二可不認,十二個全身披甲的對付俺們手中只有樸刀和棍子的,俺不服!有本事拉了禁軍再行比過!哎……誰他娘扔的!”

自稱皮二的被人劈頭蓋臉砸了一個泥土和凍雪捏成的泥球,泥球砸在他身上正好爆散,加上之前沾染的泥土,這廝狼狽得與街面的乞丐沒甚區別。

“俺砸的!”另一個石家人瘸著腿顫顫巍巍站了起來,“皮二你個雜坯,再敢胡言,灑家砸爛你的破頭!”

“誰?十四郎……”皮二縮了縮脖子,這十四郎雖是石家支系的支系,卻是難得的文武兼備,他這個家生子可惹不起。

“十二個人對付俺們近四倍人數,傷而不死已是手下留情,還要怎樣?”瘸著腿的十四郎喝問了一句,然後也不再理會下文,任憑兵器丟在地上兩手空空的拐到石坤身旁,兩手探入後者的腋下,用力一托,把個石坤楞是架了起來。

暈頭暈腦的石坤哼哼唧唧地咒罵道:“別動俺,十四,你這粗胚,哥哥我頭暈……”

“俺扶著你,哥哥你站好了,比鬥俺們輸了,認不認?”十四郎把石坤的一只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另一手托著後者的腦袋,粗聲大氣毫不遮掩的問道。

或許是因為被人架起來感覺好了些,或許是知道身邊這個本家弟弟不會做事還算穩重,石坤的狀態好了些,輕輕搖動著腦袋,左右環視了一圈,看到萎靡不振的家丁家將,他梗著脖子說道:“都站起來,石家人贏得起也輸得起,這比鬥,俺們認輸……兀那漢子,你打了俺一拳一肘,回頭俺再找你打回來!”

被石坤盯著叫陣的當然是且格拉斯,這武癡天生一副冷酷性子,甚至比羅開先的木頭臉都要冷,面對石坤的叫陣,這冷面孔哼都未哼,只是瞥了一眼隨又扭頭戒備去了。

血氣上湧的石坤險險又坐到地上,狠狠瞪了一眼且格拉斯的背影,然後才僵硬的轉頭看著郭耀庭說道:“兄長,你說得對,俺們不能輸人又輸陣。”

郭耀庭沒開口,只是輕微地點了點頭。

強自振作了精神,卻再沒了之前自稱“灑家”的豪氣,石坤對著安提亞諾沈聲說道:“安副使,這場比鬥,俺石家認輸,後事如何處置,還請直言!”

“爽快!”讚了一聲之後,安提亞諾從容的說道:“先前說過,昨夜總計擒獲六十三人,經過審查,計有石家十六人,郭家十二人,不知此數目可對?”

“確是十六人!”“安副使明察……”石坤和郭耀庭兩個人分別答道,只是兩個人的臉色都不那麽好看。

安提亞諾依舊保持著平靜,坦然道:“我靈州非是嗜殺之徒,按我家將主制定的約法,盜搶之人一旦被擒,至多可罰處礦山苦役十年,若有涉及人命,一律處死,二位該慶幸昨夜我方無人殞命!”

石坤和郭耀庭確實緩了一口氣,彼此對視一眼之後,卻並未開言,兩人對眼前這靈州人的底細又多了一番認識。

安提亞努也不啰嗦,徑直繼續道:“瑣言少敘,我方留著兩家之人並無大用……兩位先別忙笑,想要我方放過他們也很容易,請兩位贖買即可……”

聽到對面松口,兩個人大喜過望,尤其石坤再也壓不住情緒,急迫的問道:“敢問贖金幾何?”

不就是錢財嘛,將門的人如今難以在朝政上爭取話語權,便打開門經商,自有大把的商人依附,所以財富是不缺的。

安提亞諾就沒見過這樣爽快答應贖人的,歐羅巴各個國家那些貴族自己活得光鮮,誰個真正把手下人當回事了?

所以被打斷了話語的他不但沒惱,反而帶著一絲驚異開口問道:“你就不擔心贖金太高?”

石坤是真的不擔心安提亞諾獅子大開口,因為除了朝堂上的權力,石家最不缺的或許就是錢財了。所以他沒有正面回答,卻是反問了一句:“若是你的兄弟家人被人所擒,你待如何?”

安提亞諾根本不在意這所謂的言語不恭,而是稍稍思量了一下,便說道:“如此再好不過……只是,金銀之類也就罷了,我靈州不缺,請兩位以谷物做以替代,麥、黍、稻均可,價碼麽……每個人的百倍體重,不可議價!”

石坤和郭耀庭兩個長大了嘴巴,楞住了。

因為秋季豐收,這一年的汴京周邊谷價極低,以至於朝堂上那些大學士們不得不想出設置常平倉的做法。但即便如此,每鬥谷物總要幾十文錢,換成這靈州胡人所說百倍體重的谷物,該是多少?兩個將門出身的家夥怎能算得清楚?

當然,即便算不清楚,他們隱約也能猜想得到,這贖買的法子靈州人肯定不會吃虧,兩家合計有二十八人被扣在靈州人手中,百倍的話,就是兩千八百人,兩千八百人的總重有多少?

就算是被扣的家夥都是瘦猴子,那也是一大堆啊。

留給了石郭兩位思考的時間,安提亞諾轉身的時候,才發現何守清這位本地要員正在眼紅紅的盯著自己。

“何守清通判,這是……”

何守清理了理衣袍,恭恭敬敬的沖著安提亞諾行了一禮,“何某感謝安副使屬下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安提亞諾一時有些糊塗。

“不錯……”何守清沒有絲毫遲疑,直接指著被看押在地的‘契丹人’解說道:“這些人即便不是契丹人,也必和契丹人有所牽連,適才若非安副使手下兵士行事果決,何某焉有命在?即或彼等欲襲之人非是何某,也必是此處賢達,待那時,何某縱使活命,亦難逃失察之罪責,終究還是一死……”

安提亞諾沒心情聽別人的感激話,更何況還是咬文嚼字的東方話,他能說上幾句已經算是難得,再繼續下去,這個早上真的要荒廢了。

“何通判有事不妨直言,若無要事,便請自去忙碌,恕本使不便奉陪!”說著話,安提亞諾便要轉身安排收尾事宜。

“安副使且慢……”何守清頓了頓嗓子,快速說道:“貴使遠來汴京,無非欲結好我朝,今番貴使部眾快速剿滅潛在之契丹人,使地方免於兵禍,若能傳達於朝堂之上,必將有助於貴使之使命……”

安提亞諾明白了,眼前這個地方官吏是想借著這個事情,向上回報獲取功勞,不過這與己方卻是兩廂有利的,便點頭說道:“何通判盡可通報於上官,待到貴國鴻臚寺官吏問起,本使自會配合!”

“多謝安副使!”何守清又唱了一個肥諾,然後試探著問道:“不知安副使……可否把所擒契丹人等交由本官處置?以便人證……”

安提亞諾有些惱了,眼前這宋官怎的沒完沒了,這‘契丹人’是己方俘獲,怎能容他人插手?即便宋人與契丹人恩仇難分,又與己方何幹?

狠話說不得,他甩甩衣袖便想再不理會這黏人的何通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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