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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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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浮生是確實沒時間帶李晟去南京什麽景區玩耍,所幸曹蒹葭全部包攬下來,帶李晟逛中山陵玄武湖,當然還有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竹葉青托人將金剛杵交給曹蒹葭,她本來看到陳浮生傷口一怒之下差點搬出哥哥曹野狐,對於竹葉青間接的食言,處事豁達不代表不會記恨的曹蒹葭將這次過節深埋於心,驚弓之鳥的陳浮生得知俞含亮被黃養神一幫人成功襲擊後,大為讚賞,各方面確定那幾個年輕人底細清白後便讓黃養神暗中保護曹蒹葭和李晟,黃養神四兄弟的敬業和專業讓起初不太適應有些反感的曹蒹葭都忍不住心生感激,在中山陵爬到頂端的時候還特地讓李晟給黃養神他們送去四瓶礦泉水,把四個年輕小夥子對端莊賢淑的“大嫂”曹蒹葭極有好感,保持一定距離的嚴密保護這一大一小也不覺得掉身價,反而深感榮幸。

陳浮生忙,忙到停不下來,忙拉攏人心,忙學習進步,忙開闊視野,在青禾集團忙埋下伏筆為以後自力更新做準備,哪怕在青禾有上千萬的股份,陳浮生也不把它視作自己的事業;在鐘山高爾夫忙跟尉遲功德老人學真本事,省得再度被職業殺手打一個措手不及;在老爺子家忙著套利好消息,伺機在一些個暴利領域站穩腳跟,順便與老爺子的幾位秘書培養感情,他目前最重要的當然是吳涼手上的煤礦,但手頭最急需讓密碼酒吧成為搖錢樹,否則方方面面的龐大開銷已經讓陳浮生疲於應付,手頭上沒有一兩個聚寶盆根本支撐不過去。

李晟那孩子在方婕的邀請下去鐘山高爾夫別墅玩了兩天,跟黑豺在鐘山高爾夫橫行霸道,一人一狗在高爾夫球場無法無天,有保安人員上前勸阻,便開始玩貓抓老鼠的游戲,李晟跟猴精一樣帶著黑豺上躥下跳,就差沒在草坪上挖地洞,方婕和魏夏草兩個女人倒沒說什麽,一年到頭也說不上幾句話的尉遲功德已經快被李晟逼瘋,他去魚池餵魚就會發現李晟帶著黑豺在下面逮魚,岸上的臉盆裏已經放了好幾條精疲力竭的鯉魚,好不容易休息的時候抽根中南海,李晟便蹲在他身邊問東問西,老人懶得回答,自顧自閉目養神,李晟也不惱怒,能夠自言自語上大半個鐘頭,等尉遲老人好不容易被打敗想跟他客氣幾句,這娃又已經帶著黑豺殺出別墅,跟鐘山高爾夫另一棟別墅的孩子約好單挑去。

一天中午陳浮生從青禾集團趕往狀元樓,曹蒹葭難得地打電話讓陳浮生回去一趟,也許是知道陳浮生手頭上有事,說是過來一趟喝杯茶就行,陳浮生當然沒意見,天大地大懷孕的媳婦最大,就算是一天24小時守在她身邊陳浮生也沒半點怨言,不過要是能不耽誤與高緣的會面是再好不過,回到家,陳浮生比見到李晟還錯愕,家裏客廳坐著一家三口,穿著樸素,屬於很鄉土的那種寒酸,與大城市有著無法掩飾的隔閡感,也許是買二送一的雜牌旅游鞋。

陳浮生當然認識他們,男人叫張有根,是前兩年張家寨所有村民心目中比張勝利還要出息的家夥,之所以得到全村上下一致認可,只是因為他在城裏找了個婆娘,雖說後來傳聞他婆娘也是個窮地方的打工妹,並不是什麽南京城裏人,但不妨礙在南京有30多平米出租房的張有根在張家寨鼻孔朝天走路,哪怕村長張瘸子見到他也會點頭哈腰只求能抽根來自南京的牌子煙,張有根老婆叫趙美仙,是來自廣西一個叫百色還是南寧的地方,也窮,因為長期在工地上風吹日曬的緣故,30歲出頭便像是四五十歲的女人,跟黃丹青絕對是兩個放在一起會讓人辛酸的極端角色,這對夫妻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在張家寨陪老人看家,因為工地上賺了點小錢就把8歲的小兒子接來南京,想找所民工學校,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這個樸素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今天他們一家三口在菜市場賣魚鮮的地方挑一些死掉的不新鮮小蝦,吃了一個多星期沒油水的鹹菜豆腐,打算開開葷,不過張有根蹲在水產箱前猶豫了好幾分鐘,覺得還是不要浪費錢比較安心,在張家寨充滿優越感在南京卻是弱勢群體一員的張有根在兒子滿是失落的視線中起身,準備去買點蘿蔔燉著吃,卻發現身邊站著一個對他來說只能用美若天仙四個字來形容的女人,她禮貌而安詳地笑望著張有根,讓坐公交車都會被城市女性白眼厭惡的張有根受寵若驚,雖然兩者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張有根還是緊張地搓著手,局促不安,生怕弄臟了人家,女人摸了摸張有根兒子張大貴的腦袋,笑道:“我是二狗媳婦,上次在張家寨見過大貴一面,還給他照了張相,大貴,還記不記得我?”

張大貴紅著一張黝黑幹澀的小臉使勁點頭,與父親一般激動。

張有根一聽曹蒹葭自我介紹說是陳浮生的媳婦,差點沒把頭塞到水產箱裏把自己悶死,他心目中那個外姓人陳二狗考不上大學就是罪人,就得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打架狠有什麽用,張有根素來鄙視陳家兄弟,後來聽剛來南京不久的兒子說二狗也去上海打工,張有根只是笑笑說那個病秧子遲早會被城裏人騙死,至於富貴參軍的事情,張有根深表懷疑,當時傻大個都快30,也能參軍,是被人販子看肉多力氣大賣了做苦工吧?

可當張有根踏進那個雖然老舊但起碼有保安有綠地的小區,就覺得有些震撼,等他進入房子坐在客廳,就跟被雷劈了一樣說不出話,一輩子沒摸過幾本書的張有根看到靠墻那一整書架的書籍,一屁股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狂咽口水,把兒子張大貴死死拽在身旁生怕碰壞東西賠不起,曹蒹葭幫他們倒了茶水,給張大貴削了個蘋果,坐在一家三口對面聊些張家寨以前老陳家的事情,雖然張有根的表達能力實在很有問題,但曹蒹葭還是聽得津津有味,生怕漏過一個字,不知不覺就等到陳浮生回到家,張大貴畢竟還小,沒有他爹身上那股被苦日子和大城市逼出來的勢利世故,見到穿著鮮亮的陳浮生,腦子裏還都是一些這位張家寨頭號刁民帶他們一幫小屁孩上山下套逮畜生的有趣事情,所以很雀躍道:“二狗子,我跟你說,你出張家寨後你在山上的套子逮到好幾只山跳,可肥了,都讓張瘸子偷偷拿走,你回去一定要找他算賬。”

“恩,回去一定狠狠削那老瘸子。到時候我帶你們去偷看他閨女洗澡,我知道她挑什麽時候洗。”陳浮生笑著點頭道。

忍俊不禁的曹蒹葭去廚房做飯,也不生氣,反正富貴都在婚禮上說自己男人喜歡站他肩膀上偷看寡婦洗澡,想想也有趣。張大貴起初還有點怕陳二狗不再是那個張家寨做“孩子王”的那個二狗,現在一聽陳浮生招牌式的言語腔調,立即松口氣,很不客氣地在客廳裏東摸西拿,他娘趙美仙在丈夫的眼神示意下張大貴拿起什麽就把東西放回原處,急匆匆趕回來的陳浮生坐下來喝口茶,望著對面神情不太自然的昔日張家寨“首富”,輕聲道:“有根叔,以前娘說過咱家瘋癲老頭子下葬的時候,你家出的錢是最多,這份情我一直放在心裏,因為你常年在外,以前在張家寨總見不著你,沒機會說,今天碰上有根叔一家,也是老天有眼,不管怎麽樣,中午先在家吃頓飯,晚上咱們再出去吃,中不?”

張有根百感交集地點點頭,他能說什麽?當年之所以陳家老頭子死的時候出了點錢,是因為老頭子“胡亂”說過幾句話“恰巧”讓張有根躲過一劫,過了那個坎張有根家才保住他這根獨苗,加上以往對老陳家也占了不少便宜,偶爾一次良心發現一時沖動才多出了點錢,張有根怎麽會想到二狗他娘還惦念著,現在一想,那個女人帶大二狗和富貴著實不易,聯想自己進入大城市後的波折磨難,愈發能感受那個女人的善良好心,再者當年那點錢其實並不多,只是相對比張家寨其餘人家的市儈吝嗇,才顯得格外可貴,張有根臉皮再厚,也不敢承這份恩德。

“我還有點事。”張有根為難道。

“有根叔,天大的事我也不放人。”陳浮生不容拒絕道,“有什麽事情我讓人馬上替你辦去。”

趙美仙剛想說話,卻被張有根一眼瞪回去,他撓撓頭道:“那算了,也沒什麽急事,就先在這裏吃頓飯。”

“二狗,讓養神去菜市場買點菜,我怕不夠。”曹蒹葭在廚房喊道。

陳浮生去房間陽臺打了個電話給曹蒹葭在家他就在樓底下車裏候著的黃養神,讓他什麽貴買什麽,曹蒹葭不直接說買什麽是相信自己男人有足夠的智慧知道該買什麽,而又不會傷到一家三口的面子。回到客廳,也許是感染陳浮生依然如走出張家寨之前的陳二狗,張有根也放寬心與他聊天,逐漸恢覆到那個談到興起就會唾沫四濺的張家寨首富該有的神態,在南京這種準一線大城市張有根這種沒知識沒文化的農民工能從誰身上找到尊嚴?路邊一次80塊錢的發廊妹都不帶正眼看他,所以張有根很珍惜這次機會,雖然他也知道坐在眼前的二狗肯定不再是一窮二白的張家寨頭號公害,在這座城市裏太過於沈默寡言的張有根終於可以誇誇其談,他身旁的趙美仙喜歡此刻的張有根,所以她很感激這位很看上去很陌生卻比城裏人還要城裏人的遠房親戚。

黃養神雙手提著兩大袋蝦蟹魚肉,身後跟著死皮賴臉要跟著上樓只為看一眼神仙哥的餘雲豹,餘雲豹輕輕按響門鈴,見到陳浮生廬山真面目後差點情不自禁地跪下去三磕九叩頭,不再面對張有根一家人的陳浮生仿佛戴上一張厚重面具,接過東西後輕描淡寫瞥了眼餘雲豹,笑道:“是叫小寶吧,我聽黃養神說你上次用幾塊磚就攔下兩輛奔馳,有點意思。”

餘雲豹靦腆而興奮地口齒不清道:“神仙哥,哦不,陳哥,很高興見到您,真的,做夢都想。”

陳浮生一笑置之,轉身關門。

黃養神朝一臉傻笑對著鐵門的死黨踹了一腳笑罵道:“丟人。”

餘雲豹揉了揉下巴,心滿意足地下樓,陶醉道:“神仙哥就是有氣勢,一照面我腳都有點軟了,我懷疑神仙哥是不是武曲星下凡?”

黃養神翻了個白眼,不理會身後無可救藥的死黨。

曹蒹葭做了一桌豐盛飯菜,但沒敢油膩或者辛辣,尤其是海鮮更為小心,怕張有根一家過敏或者幹脆上吐下瀉,所幸張有根和趙美仙雖然嘴饞,但礙於面子還是比較正兒八經地吃飯,只有餓壞了的張大貴吃起來肆無忌憚,曹蒹葭怕他吃壞肚子正尋思著怎麽適宜地勸一勸,只是隨意扒了幾口飯的陳浮生笑道:“大貴胃口一向這樣好,吃不壞。”

曹蒹葭善解人意道:“你先去忙你的,晚上記得回來吃飯,預定好位置後給我發條消息。”

陳浮生便笑容燦爛地跟張有根先告辭,說是出去談筆小業務,吃人家喝人家的張有根哪敢耽誤人家賺錢,有曹蒹葭這麽個神仙人物陪他們三個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早就知足,陳浮生下樓後專門看望了一下負責白天守護他媳婦的黃養神和餘雲豹,也沒多說,只是拋給他們各自一根煙,然後便去狀元樓與差不多已經等了他半小時的大人物高緣相見,老爺子的生活秘書。

敢讓大秘書高緣等半個鐘頭?

高緣身旁兩位在南京交際圈子很出彩的鶯鶯燕燕不禁好奇而期待,她們是高緣拉來暖場調氛圍的角色,一對孿生姐妹,能喝酒能抽煙,能講葷段子,當然還能扮純,一點都不像久經風月的風塵女子,嘴巴緊,該說的一個字不少,不該說的一個字不多。必要的時候要脫也能絲毫不猶豫地脫個一幹二凈,甚至也不是沒有當場讓男人蹲桌底下去做“玉人吹簫”勾當的經歷,行行出狀元,她們也有她們身為頭牌的價位和尊嚴,尋常男人就算肯砸錢也請不動她們這對姐妹花玉觀音。

王解放守在包廂門口。

陳浮生坐下後先幹了一杯茅臺,他喝酒傷面,所以更顯得出誠意,高緣聽他解釋說是媳婦緊急查崗後就徹底釋然,他也是半個妻管嚴知道老婆突擊查崗的彪悍之處,很能理解,深表同情。今天兩個人約出來吃頓飯沒有太過深層的含義,就是互相套近乎,各有所需,陳浮生迫切需要一個讓他快速掌握官場哲學和大小技巧的領路人,關鍵這個領路人還不能夠刻板迂腐,所以最終高緣進入他的視野,根據資料顯示這位高秘書如果不是苦於家世根基薄弱和靠山錢老爺子對他不鹹不淡,早就再進一步,因為老爺子手上已經有一批重點考察對象在巧妙布局耐心培養,高緣相對來說就是個身處核心圈子的邊緣人,地位尷尬,說句難聽的,就算他改投別家也沒人敢收他。

高緣當然也需要陳浮生,事實上應該說是所有能同時接近錢書記和黃丹青的牛人,他都會刻意攀附結交,奈何這些年投資過幾個要麽是黨性堅定到古板的政治新星,要麽就是時運不濟在險惡政治漩渦中失勢被打入冷宮的可憐蟲,高緣一份秘密名單上一個是被政府辦趕到教育廳,還有一個則幹脆被“發放”到外省做處級清水衙門的二把手,基本上永無翻身機會,陳浮生的出現,就被高緣列為秘密名單的首頁前三位,重中之重。

抓主要矛盾,問題才能迎刃而解。但最好是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黨說的話就是深刻。

高緣對此一直奉為圭臬,先射馬擒王,最後再談兩手兼顧,拿不拿的下陳浮生,被高緣視為未來五年能否上一個臺階的關鍵因素,他能不陪著陳浮生笑?高緣笑,並沒有本事完全摸透高緣人脈和性格的陳浮生也就跟著笑,於是兩個人言談甚歡,看似相見恨晚,就差沒有剁雞頭撒血結拜兄弟,而高緣一出手就是一棟房產的豪爽也讓陳浮生納悶政客們都這般直接?討好別人連氣勢都是這般不計後果的破釜沈舟?陳浮生沒敢要,高緣也不急,一笑置之。

兩個鐘頭胡吃海喝,酒足飯飽後陳浮生先離席,他要趕往密碼酒吧看一下成元芳那支娛樂業管理精英團隊的初步規劃,雖說約定不幹涉不過問,但成元芳還沒有霸道到不讓陳浮生接觸最基本的戰略框架,王解放幫他開車,現在酒駕查的嚴,雖說老爺子有個在交通局掌權的門生曾經說過只要出事情,打個電話給他然後朝攝像頭招招手就可以直接把車開走,但陳浮生不想在這種小事情上欠別人人情,太不值得,現在連高緣都要巴結著自己,陳浮生也該知道自己如今的人情太值錢了。

趕往酒吧,趁機閉目養神。

在娶了曹蒹葭做媳婦後似乎陳浮生一直就這麽繁忙,快忙到深夜躺上床恨不得倒頭就睡,要知道床上躺著的可是大美人曹蒹葭。這麽拼死奔波圖什麽?陳浮生安靜坐在後座,不去思考這個無聊的問題。他只是不想做一個像張有根那樣被生活擺平了自己一個還不夠還要被擺平老婆孩子的失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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