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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你咬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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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只有在平淡無味的人看來才是空虛而平淡無味的。生活就是戰鬥。

陳二狗被張兮兮罵作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這麽有哲理深度的兩句話確實也不是陳二狗創造的,前一句是車爾尼雪夫斯基的名言,後一句是柯羅連科的名句,加在一起,就成了陳二狗的座右銘,很刻板僵硬,說出去別說張兮兮笑掉大牙,恐怕連小夭都覺得太落伍,畢竟現在是一個充斥高尚是高尚者墓志銘卑鄙是卑鄙通行證這類調調的社會,沒幾個年輕人會真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種書當回事。

比如張兮兮的QQ簽名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小梅是“胯下一桿槍,挑翻黃浦江”,小夭則稍微正常點,因為陪著父母剛去了趟古鎮西塘,寫下“小鎮一江煙雨,兩人十指勾畫”,如果陳二狗會玩QQ,簽名估摸著也就是我要扼住命運的喉嚨這種言辭。

雖然趙鯤鵬在箭館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下馬威,但起碼在小梅眼中這個打不死的東北螞蚱沒有意志消沈,斯諾克照樣玩,弓箭照樣射,酒照喝煙照抽,心理上的抗擊打能力不比身體上差,死人妖熊子似乎真的不打算繼續找陳二狗麻煩,這讓小梅暗地裏松了口氣,雖說對陳二狗的欽佩有增無減,但那場風波總算把他心裏那點演義情結給一幹二凈地澆滅,他大致確定這個社會市井底層沒有深藏不露的神仙人物,就算有,他也碰不上,跟世外高人結拜兄弟然後一起打拼闖天下最後一世榮耀,都純粹是閑得蛋疼在那裏白日做夢,小梅撒泡尿照了照自己,覺得還是跟陳二狗做朋友來得靠譜,做兄弟就免了,他自認沒為兄弟兩肋插刀赴湯蹈火的義氣,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

陳二狗不甘心做一個只會艷羨別人飛黃騰達的窮人,他想要抓住身邊每一個機遇,於是他盡可能地去看書讀報買雜志,接觸一個又一個陌生的領域,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個發家致富的方案策劃,然後又一個一個被自己無情推翻,樂此不疲。

他在SD酒吧不會跟王虎剩那廝一樣只圖看幾個扭來扭曲的大屁股或者順手牽羊幾包煙,陳二狗花了不少手段和心思去籠絡人心和攀交被他視作有挖掘潛力的顧客,他頗為得意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一個酒吧水靈女孩成功推銷給了某個偶然來到SD的大款,女孩人不錯,身材那叫一個苗條,也不是只有臉蛋的花瓶,智商不高,但情商不低,難得的是還是個處女,最大的缺點就是花錢如流水,大款是個中年離異的大叔,舍得花錢,談吐幽默,家底豐厚,在陳二狗的牽線搭橋下兩人一拍即合,據說已經開始計劃結婚,陳二狗覺得這是一筆潛力股,兩人婚姻越幸福美滿,他的潛在性回報就越豐厚,如果兩人相處是一場災難,陳二狗撐死就是浪費了點口水,不過一個懂得把女人身體用過次數和價值多少成反比的聰明女孩,想必會長期套牢那個最喜歡小鳥依人的金主,不會讓陳二狗失望。

SD酒吧是陳二狗唯一可以施展全身解數的地盤,可以把他在張家寨耳濡目染而來的小聰明都用出來,也可以把《厚黑學》或者蕭天石老人那本《世界偉人成功秘訣之分析》裏的論點現學現用,受益匪淺,馭人七分如養狗三分如飼鷹,這便是陳二狗的最大感悟,SD酒吧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好歹讓陳二狗看通透了上海這座城市人情世故的一兩分,總之陳二狗竭盡全力經營四周人物的所有關系,把他們視作一顆顆潛力不同能量不同角色不同的大小棋子,陳二狗懂得確實不多,理論和實踐都很薄弱,但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能把肚裏那點貨發揮到極致,用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去百分之一百地完成一件事情。

陳二狗是一只趴在窗戶上看未來的飛蛾,總以為成功離他很遠,但天曉得他會不會跌跌撞撞就被他一個踉蹌闖入成功者的圈子。

厚積薄發。

這四個字被寫成橫幅貼在墻壁上,橫幅附近就掛著爺爺遺留下來的煙桿。

張三千這孩子很有意思,陳二狗沒見過那種在情場所向披靡的爺們,也不知道能把女人心理圍墻摧枯拉朽的情場高手是怎麽個了不得的風範,但他覺得張三千這娃有這個潛質,大到街坊鄰裏的七八十歲老太婆,小到李唯這個年齡的花樣少女,都極喜歡長一張畜無害臉蛋的張三千,這孩子一有空閑就頂替王解放在阿梅飯館打工,手腳勤快,腦子靈光,肯吃苦能耐勞,讓老板娘阿梅恨不得把李晟拖出去亂棍打死然後要了這孩子做親兒子,要不是張三千才十來歲實在太小,她非把李唯嫁給他不可。

今天老板娘阿梅和三個差不多年紀的中年婦女在二樓打麻將,張三千在一旁端茶送水伺候著,從頭到尾就沒少被這四個正到如狼似虎年齡的女人揩油,麻將是門大學問,張三千只目不轉睛看她們打了幾天,便琢磨出了點門道,對他來說這就是一個“死守上家、看住下家、整死對家,一局麻將,三個人死,只有我贏,只有你死”的游戲,殊不知他這句話已經一語道破了麻將的真諦,張三千那腦袋肯定沒遺傳父親的木訥,一切估計都歸功於那個賣到張家寨的可憐女人。

傍晚王虎剩找到陳二狗下象棋,張三千觀戰,途中陳二狗要上個廁所就讓蹲一旁不發一語的張三千頂上,結果一不小心讓王虎剩陰溝裏翻船,大意失荊州的王虎剩不肯罷休,又和十周歲不到的小孩下了一盤,雖然贏得沒有懸念,但王虎剩這期間一直在留神張三千的面相,嘖嘖稱奇,連說怪事,陳二狗和張三千都沒把他那套神棍學說當回事,懶得理睬,王虎剩既不氣餒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只顧著在一旁感慨,最後像極了引誘小妹妹的猥瑣中年大叔,笑瞇瞇望向張三千道:“三千,要不以後跟我混,我教你三教九流亂七八糟的東西,反正上不了臺面的玩意,我保證你樣樣精通,怎麽樣,你只需要磕個頭,認我這個師傅。磕頭只需要一個,不用磕三次,太麻煩。”

“不學。”

王虎剩大怒,問道:“為啥不學,我保你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要女人有女人,要名聲有名聲。”

忙著收拾棋子的張三千頭也不擡,不冷不熱道:“除了娘,誰我也不磕頭。”

王虎剩頓時焉掉,像霜打的茄子,楞是沒大道理來反駁,悻悻然道:“你老子也不磕?”

張三千平靜道:“不磕。”

王虎剩大將軍氣漲紅了脖子,道:“你個一根筋的狗犢子,不識好歹。”

張三千撇了撇嘴,蹲在地上學著陳二狗疊棋子,道:“就不學,有本事你咬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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