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教授坐在輪椅裏, 他望向窗外的草坪。那有一群低年級的孩子正在打球, 琴正微笑著捧著一幅蠟筆畫……那是一周前新來的女孩兒為她畫的。

他望著這一幕, 輕輕微笑。

查爾斯想起，有一天琴·葛蕾突然對他說, 她覺得超人和他很像。

這令查爾斯·澤維爾驚訝的挑起了眉。他啞然的看著自己過去的學生……女人絲毫都沒意識到他是多麽的驚訝。只是繼續閑聊一般的傾吐著自己的看法。

她覺得超人簡直也像是他眾多學生中的一個, 而且甚至都還不是最讓他操心的那個。盡管那外星來客也經常為自己的選擇、為這個世界而憂心忡忡……卻並不偏激；也不危險。

重要的是，盡管卡爾·艾爾——超人。盡管他不是變種人，甚至也不是‘人’。卻對他們充滿了善意, 並毫不吝惜的對他們施以援助……超人和他一樣，是心懷大愛之人。他們都能不分種族, 毫無歧視的看待這世間萬物。

琴的話令查爾斯感嘆無比……為那個年輕人。也為他自己。

他其實並不是個多麽優秀的教育者。他的學生們大多滿身傷痕，有些傷害並不能夠被彌補, 有些意志並不能夠被轉移——他只是一直都在努力，努力讓這些受傷的孩子能夠繼續向前……他的成果沒有多麽成功。但也永遠不能說是已經失敗。

而超人？超人——他是不同的。

自超人十歲那年，他就註意到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孩子。他的意志力太過強大, 情緒波動也太過強烈。這使得當時的卡爾·艾爾簡直就像是被星辰襯托出來的太陽——那樣刺眼、那樣特別。查理斯當時就在試圖與這個孩子溝通，他當時就試圖找到他，與他建立聯系……他以為自己發現了另一個琴·葛蕾，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那孩子最初的兩年裏將自己封閉的像塊頑石, 但卻還在不停的散發著痛苦與悲傷。卡爾·艾爾堅決不肯與他對話……但這一切卻在十年前的那個聖誕節被改變了。他再次為對方獻上聖誕祝福——這次卻意外的得到了回應。

‘您也新年好。’

…………查爾斯·澤維爾很難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至今依舊如此。查爾斯怎麽可能對這個孩子沒有感情？他怎麽可能會想幫助政府‘控制’這樣的一個人？他的善良、他的溫柔——他的一切寶貴之處, 他都一清二楚！他可能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察覺到超人在經歷著什麽樣的煎熬的人……

但他卻幫不上忙。

超人的意志固若金湯。

所以時至今日，他也依舊不知道當年的那個孩子是在因何而痛苦，因何而絕望。x教授時不時就能察覺到那顆太陽正散發著陰暗的氣息——而他除了寬慰與勸誡外卻無能為力。

查爾斯·澤維爾聽著身後的響動。他收回了目光。移動輪椅，讓自己正對著門。他知道羅根沒把卡爾送到門口就急匆匆的離開了。金剛狼也還是老樣子, 總不喜歡別人知道他的好。

門鈴被按響了，他道了聲：“請進。”

接著那透著陰沈顏色的太陽就推門而入。超人那年輕英俊的臉上正掛著微妙而青澀的笑容。他不好意思的點了下頭，然後坐到了他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

“……我想和您談談。”

克拉克看著x教授那了然的、睿智的神情……超人微微感到了一些不自在。

而更多的則是平靜。

自他十八歲那年，鼓起勇氣找到了澤維爾教授後，對方為他提供的幫助就可以說是數不勝數。沒有查爾斯，克拉克清楚自己會變成一個更糟糕的‘超人’……而這個更是沒有下限的。說不定他早就崩潰了。

……所以那些不好意思對b、對班納博士傾訴的……在此時此刻卻構不成問題。那些羞恥、那點兒自尊……還不至於讓他愚蠢到想對這個人隱瞞所有。

“……我去見了汪達爾·薩維奇。他是個活了上千年的犯罪者——他試圖從非物理層面上傷害我。他想要將我擊潰——而我認為在某種程度上，他已經成功了。他的話的確令我開始反思，令我對自己產生懷疑……”

查爾斯看著那孩子皺起眉。

“他令我質疑我自己。他讓我發現：我很可能早就瘋了而不自知。”

………………

這場對話實在說不上愉快。但也給超人帶來了不少慰藉——盡管由於克拉克無法對查爾斯吐露實情，兩個人就只能圍繞著超人究竟‘冷酷’與否進行討論。但x教授實在是擅長安撫人——起碼他成功的讓超人確定自己不需要真的‘完美’。沒人能夠完美……但的確。他也該試著真正的去和民眾、去和罪犯接觸。既然他心懷疑問，那為何不去發問呢？他並不一定總是能夠得到答案，得到的答案也不一定能夠令他滿意——但他不會是個怪物的。只要他繼續堅強的見證這世間的真實，那超人就永遠都不會是個怪物。

這的確成功的安撫了他。盡管超人無法告訴x教授——他究竟是目睹了多少自己陷入瘋狂，被仇恨與憤怒擊倒。但他在這一刻，在查爾斯·澤維爾那雙清澈而確信的眼睛眼睛中……他找回了自己。克拉克·肯特也願意跟著教授一起相信——他不會墮落到那個需要被毀滅、被埋葬的地步。他會是那個幸運兒的……

超人的微笑重新變得溫暖。大男孩兒真誠的、親近的擁抱住自己的師長……他再一次騰空而起，向兄弟會的秘密基地飛去。那鮮紅的鬥篷漸漸的變成藍天下的一個小點。澤維爾望著那年輕人的身影……他望了很久。

x教授的目光在這藍天之下逐漸變得深邃，變得憂愁。他久久的望著超人離去的方向……他不想低頭。

房門被打開了。琴·葛蕾與斯科特·薩默斯一起走了進來。女人的臉上帶著深深的焦慮。她上前兩步想要呼喚x教授，但卻被鐳射眼攔住了。她和斯科特的眼鏡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一起沈默的等待著x戰警的領導人回神。

而查爾斯也沒令他們等很久。他最終也還是不得不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他終究還是得根據剛剛得到的信息做出一些新的指示。

……做出某些他亦不喜歡的布置。

………………

克拉克在遇到x教授與萬磁王之前，一直都只靠著他與蝙蝠俠的關系來解釋著什麽是‘即相似又不同’……而在認識了這兩位長者後，超人對這句話、這種關系的認知度也隨之加深了。

很難有人比這二位更像是磁鐵的兩極，硬幣的正反了。他們的理念高度相似又完全相反。他們是世間最理解對方的人。他們為敵，更為友。這種關系甚至比婚姻更加私密。這二人的親密曾令他尷尬甚至不解……但最近，他變得不再這樣想了。在見過了b，見過了盧瑟後。克拉克開始能夠理解那種覆雜的感覺了。

無論是什麽樣的人，當他把你了解到這種地步後，你就很難不與他產生某種獨特的聯系了。更何況查爾斯·澤維爾與艾瑞克·蘭謝爾本就是朋友，他們之間的感情是一言難盡而難以被任何人理解的……而最有意思的是，這種關系本就不需要被解釋。它們到最後都會被兩個人的名字所定義。比如說：蝙蝠俠與超人，比如超人與盧瑟……

而且其實他也並不討厭萬磁王。

盡管——萬磁王討厭他。

想到這兒，飛翔著的克拉克·肯特就忍不住想笑——這其實很難解釋。他真的很難解釋為什麽自己的不討人喜歡會被擴散到這種程度。要知道他對萬磁王真的一直彬彬有禮，而且超人親變種人的態度早就達到了令政府不安的程度……但萬磁王就是不喜歡他。不喜歡到甚至不屑做出掩飾。

克拉克曾自嘲可能是他這幾年搶走了太多本該屬於萬磁王的關註——來自政府，或x教授的關註。這可能讓這位老先生十分吃醋……但這就只是個玩笑而已。現在想來，或許萬磁王閣下才是那個更能為他解惑的人。或許只有討厭超人的萬磁王，才更清楚那些因薩維奇而生的念頭究竟是不是真的……

於是克拉克搖了搖頭，超人露出了那個熟練無比的微笑。他落到了這處教堂的頂端……然後被真的前來迎接他的魔形女柔聲抱怨。

“你是真的不懂怎麽低調。對不對啊，卡爾？”

超人回視這全身碧藍的女人。他嘴角上揚的弧度溫和而親近。氪星人看著魔形女……這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女人眼中的欣賞與薩維奇出奇的相像。

他們都欽羨著他的強大。

超人還是維持著自己的笑，“抱歉，看來我有點不夠體貼了……但我確信身後沒有尾巴跟著。所以放心吧，魔形女。”他不好意思似的加大了笑容。“謝謝你來接我。”

誰會不喜歡這張臉、這副體魄、這份力量呢？魔形女的欣賞是赤裸的。就像她的人一樣。女人環住了超人了臂膀，她勾著這青年向內走去。她像是念魔咒般的說著，

“你可是貴客。卡爾。何必和我道謝呢？”

——盡管無論她怎麽嘗試，她誘惑的對象都不肯上鉤。超人明明純情的像個孩子，卻仿佛完全失去了對性的好奇……這真是非常的令人遺憾。

要知道她本來十分好奇變種人與外星人的孩子將會擁有何等神力。

超人被她攬住後看上去更不自在了。盡管外星青年還沒有漲紅自己的臉——但也差不了多少了。這令魔形女感到了些許愉悅。她就這樣勾著這世界上最強的男人的臂膀走進了教堂的大廳……他們一起迎來了數十道打量的目光。魔形女敏銳的發現卡爾·艾爾在瞬間就變了神色——超人的神色瞬間就回歸了嚴肅。

於是她笑著松開了手，向坐在正前方那倒下的神臺上的萬磁王走去。她心情很好，難得的頑皮般的在這不到十米的距離中變化成了一名修女，然後又變了回來。為此劍齒虎不屑的哼了一聲，嘟囔了句什麽。

她沒能聽清。克拉克卻聽得真切。

劍齒虎說了句：裝模作樣。

……誰不在裝模作樣呢？

於是超人笑了。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且帶著恭敬。很明顯他沒有絲毫的惡意。很明顯他非常尊重萬磁王——接著他直接的問道：

“查理斯·瓊斯在您這兒嗎？”

而令他沒想到的是。萬磁王的回覆竟然如此的簡潔迅速。老者打量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譏諷。萬磁王迅速的告訴他……

“沒有。”

克拉克像是被人直接朝腦子揍了一拳。他簡直沒能理解這兩個字母組合在一起的意思。超人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麽驚愕……但在場的數十個變種人還是有兩三個發出了尷尬的輕咳。很明顯，他臉上的表情幾乎把他們都逗笑了……

但這對克拉克而言可並不是件好笑的事。那是他朋友的朋友——這事關這位勇者的生死！超人一下皺緊眉頭。他的氣勢瞬間就變了。肌肉繃緊的超人剎那就改變了教堂中的氣氛。他的情緒仿佛都影響了空氣的流動。有幾個變種人甚至沒能忍住，直接就變化了自己的形態——所有人都變得極為緊張。他們一眨不眨的看著那身穿紅藍色制服的外星人，他們中甚至還有人打了個哆嗦。

但萬磁王沒有出口責備任何一人。兄弟會的領袖還是悠閑的坐在那神臺之上，無情且無趣的盯著那氪星人。他無所謂一般的繼續說道：

“但我可以給你提供點兒線索。超人。”說著老者施展能力，操控著一旁倒塌的柱子中的鋼筋。“薩維奇既然告訴你是我襲擊了他，那我就不認為他會撒謊。那個男人並不是會說這種簡陋而易被揭穿的慌的人。”

萬磁王操控著磁力，扭曲著那幾條粗如拇指的鋼筋。

“這樣說吧，我覺得他的確已經向你屈服，說出了他自認為是真的‘謊言’。他以為是我——帶走了綠巨人的好朋友。”

……艾瑞克·蘭謝爾的神色充滿嘲諷。他湖綠色的眼睛瞪視著那被他老友與戰友視作‘最強’的存在……他嗤笑著。

“那個傻瓜。他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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