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有如此多的苦難。

鋼鐵之軀輕輕的、不確定的……小心翼翼的從那年幼孩子的手中拿起那顆臟兮兮的糖果。他的神情幾乎是驚愕的，超人幾乎是目瞪口呆著。

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感激。這甚至不是他第一次被幼童贈糖。這可能是他接受的禮物中最微不足道、最不值一提的那個。但克拉克卻被深深觸動，幾乎想要顫抖……

……總是有如此多的苦難，而在這苦難中求生的人們……這些甚至不被視作人類，只是傷亡人數的犧牲者們，他們卻還心懷希望。

超人張了張嘴……他真想說點什麽，他真想許諾點什麽。如果這世界當真非黑即白，如果他當真能阻止戰爭——那該有多好？但他對自己的不信任甚至還遠超人類，他甚至都不是‘正常’的自己，他的確背負不起這重任。他的確——毫無辦法。

真的嗎？真的就這樣放棄？真的就視而不見？

——此刻這痛苦猶如切膚。

可他的確不是沒見過那些被自己控制著的世界……那遠超任何獨裁的獨裁，那劇毒無比的烏托邦。他十七歲就見證自己統治世界……夢醒時那全身發寒，顫抖不止。

若想阻止一切的惡……那就唯有成為更大的惡，並吞噬其他一切的‘不和諧’。他卡爾·艾爾就會代替魔鬼，成為最可怕的新名詞，‘超人’將會成為最可怕的的統治者，他會創造最無自由的時代……

……他真的，承擔不起。

未滿二十三歲的氪星人神情覆雜的看著面前的兩個孩子。他甚至不敢回頭，不敢回頭看向那些正在逐漸靠攏的人群……高文明星球來的卡爾·艾爾毫無辦法。克拉克·肯特也只能隨心為之——

對不起。

阿齊茲拉著他妹妹的手，驚愕的看著面前這主的使者……他看上去那麽高大，那麽……難過。天使的藍眼睛中仿佛閃動著水光……天使看上去真的在乎他們。

克拉克盯著那顆糖看了許久，久到讓他面前的男孩都感到了羞愧——他拿不出更好的東西了。他家早就被掠奪到什麽都不剩……

超人沈默了許久。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天真與愚蠢——他的夢為他添加了過多的自信。他過早的，過於輕易的涉足了這塊充滿了苦難的戰場……他錯了。

他拿不出解決的辦法。卻也做不到對此置之不理。

他絕不會置之不理。

在村民們、在阿齊茲與他妹妹驚訝的目光中，那主的使者……主的化身。他動作輕巧的單膝跪下，那張臉重新被月光照亮……那笑容那麽悲憫，那麽柔和。

【我向你保證。男孩兒。】

【我會回來的。】

……我定會帶著和平，回到這裏。

而現在……我們都只能繼續忍耐。

………………

尼克·弗瑞盯著他面前的監控錄像。畫面的拍攝角度十分清奇，讓他只能看到真正‘重點部分’的一個角。他盯著那塊區域，這是他的第三次回播。

14:53分，超人來了。

超人像一陣烈風。像一道陰影。像一顆炸彈。他降落的方式十分的不友好，簡直像是把自己砸在了地面上……這炫酷的登場方式引起了這些基地分子的恐慌。他們驚呼著，向那無敵之人射擊。

弗瑞目不轉睛的盯著畫面。

子彈從超人身上彈射開來，流彈集中了三名罪犯。超人沒像往常那樣把所有的子彈都抓住。他依舊嚴苛的可怕…只要周圍沒有普通市民，在不比考慮‘誤傷’的情況下，他總是如此的暴力。如此的簡單直接。他真的毫不在乎自己的‘毫不在乎’……他並不是對所有人都仁慈如上神。他對那些加害者的態度是如此的無謂。

超人在20秒內就解決了這十八人。據他所知其中有八名重傷，而那名被他抓起問話的頭目……則被超人帶走，徹底失蹤了。

哈哈。這引起了不少人的恐慌。

——這是超人摧毀的第八處基地組織。他的果決總是如此的令人心顫。國防部又一次的驚慌失措，他們甚至召開了會議來討論這氪星人是不是打算要插手戰爭……但還好。超人的行動在摧毀了這第八處後就停歇了。他帶走了這個小頭目，看上去他的確是正在尋找著什麽。而那倒黴的家夥則剛好知道這件事……

可這依舊沒能完全安撫上面的那些大人物……弗瑞知道這人是‘十戒’的一員，他身後的組織深不可測。而且就是這家夥綁架了斯塔克……哈。斯塔克，‘鋼鐵俠’。

這世界瞬息萬變。

這情況不由得他們不多想。

神盾的局長終於還是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托尼·斯塔克不按套路出牌。他過早的暴露了他自己。本來不管是他，還是那些高層，都更希望這個消息能夠稍稍隱瞞一段日子。起碼隱瞞到他們找到浩克，起碼隱瞞到由他們來通知超人……

超人的‘玩伴’這幾年已經增長到了三人。這還只是他們知道的那部分。這世界變化的太快，他們當然不希望只有超人抓住了‘機會’……無論是最樂觀的弗瑞，還是最不樂觀的阿曼達。他們這些實幹派都不希望再增加如超人般不服管的‘超級英雄’了。

獨眼男人盯著屏幕上那毫不留情的將人拽離地面的超人……他的覆仇者計劃已然啟動。他得到了更多的資源，更多的籌碼。他現在要做的只是為神盾招攬到托尼·斯塔克……只是要保證斯塔克不會成為下一個超人。

超人，卡爾艾爾。他是如此年輕，如此不可控。那外星青年是多麽的討他喜歡，又多麽的令他討厭……尼克能看到那小子的自控與其下掩蓋著的瘋狂本質。當然了，阿曼達也能看到。甚至可能盧瑟也能看到……但他和他們不同。弗瑞清楚，當一個人，一個生命體——當他們強大如超人，卻還是選擇克制欲望，選擇這條艱難無比的路……那這種人是不會輕易回頭的。

尼克在超人第三次飛離時關閉了屏幕。他是真的很惋惜……男人按響了傳訊器，平靜的對對面的部下下達指令：

“我要去見斯塔克。在明晚之前搞定這件事。”

………………

男人虛弱的喘息著，他迷茫的掙紮著……他正陷入夢中，他正被夢魔纏身……此刻他再次無力的像個嬰兒……好痛，好痛——流彈集中了他。這遠比斯塔克毀掉他半張臉時要痛得多——他記得他被打了一拳…明明只是一拳而已！

他在流血，他喘不上來氣……

他如此虛弱。他可能馬上就要死了，

但這卻沒能贏來哪怕半分的憐憫。

陰影中那怪物的眼神是如此寒冷。那怪物臉上沒一點屬於人類的感情。他像是一座活著的冷漠雕像……那怪物的語氣平靜又無情，那怪物的聲音冷若寒冰：

‘見過這個人嗎。’

他顫抖起來。

基地的唯一首領、全權操辦了斯塔克綁架案的他——哪怕明知這不過是又一個噩夢……他依舊還是忍不住顫抖。

他在那雙毫無感情的藍眼睛下再次的確認了：他毫無用處。他只是空洞。

他只是一只螻蟻。他於這怪物而言甚至都沒有成為囚徒的價值……如果他說不出點兒有用的信息，那他立刻就會被丟下來等死。他只是一件垃圾，這怪物把他提起來，只為了問這一個問題而已……

他依舊能夠理解自己當時的軟弱……他顫抖著努力睜開眼，他努力讓自己的視線能夠對焦到那張照片上。他在心底祈禱自己知道點什麽，知道什麽都好——

他楞住了。可能是真主保佑——

‘……我我我見過他——’

他的嘴裏正在湧出血泡。這些小小的紅色泡沫掛在他嘴邊，令他想要咳嗽……可在當時，他甚至都不敢。

他見過照片上的人。他曾關押過他，他曾毆打過他。

他曾抓起這人的頭發，拍打他的臉。他曾命令士兵往這人身上撒尿……他、他以為他只是個無用的俘虜——他——

‘很好。’

……他真想從夢中醒來。

但他卻還是僵硬的擡起了頭。

那怪物冰冷的藍眼睛正平靜而欣慰的盯著他。仿佛他終於變成了個有用的物件，而不是只會浪費他時間的垃圾。

‘你會把一切都老實告訴我的，對嗎。’

那怪物輕柔的問道。當然了，這根本不是個問句。他當然會得到這一切的答案……他當然會找到他想找的人。

——他驚醒了。他顫抖著大口呼吸著——他正被關在一個罩子裏。他只清醒了一會兒，就又昏迷了過去——

“……這煙霧是什麽？”

班納博士神情覆雜的盯著那滿頭大汗的俘虜，他頭疼的揉了揉眉心。而超人神色無辜的看著他，甚至還笑了笑。

“相信我博士，這種煙霧對人體無害……它是我朋友敵人研制出來的生化武器。作用是讓人看到他心中最恐懼的東西……但我已經把它稀釋到只會讓人做個噩夢的程度了。”

氪星青年的神情帶著明顯的無奈與不好意思。

“他始終只肯說是有人花贖金帶走了裏克，但我朋友卻查不出來那個賬號背後的信息……我知道這不人道，但看上去他的確有個大秘密。休息不好可能會讓他願意盡快說出來的。”克拉克表情平靜的將頭轉向那再次陷入噩夢中的囚犯。“相信我，博士。這不會傷害他的。畢竟……他過去才正是人們心中的噩夢。”

班納神色覆雜的看著面前這外星青年。

他們還不太熟……他還說不出更多的安慰言語。如果不是為了裏克，這年輕人也不會過早的見識到那戰場……也不需要作出這種不夠‘光明’的事……

博士拍了拍超人的肩膀。內斂的男人低聲說道：

“……謝謝你，卡爾……你本不必如此的。”

超人依舊看著那正受苦的人。他知道自己做了件超人不該去做的事。但他騙不過自己。他心中依舊毫無悔意。他依舊做不到同情這喪心病狂的恐怖分子。沒什麽‘不必如此’的。這就是他的選擇了。

“別這麽說，博士。”

克拉克搖了搖頭。轉過頭對班納博士笑了笑。

“不要把兩個人的責任搶過去一個人承擔。”

“我們可是同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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