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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癩皮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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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尚宮欲走, 又止:“陸姑姑,我就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兩位良女, 寶珠姑娘遠遠沒有李良女的心機與手段。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先帝在的那會兒, 陸輕歌和彭娘娘是一同入宮的,彭娘娘遠不及陸輕歌受寵,可陸輕歌如今成了一堆白骨,彭娘娘卻是這宮裏有名有位的太妃。

身為陸輕歌的侄女,你自然爬的再高也做不了皇後, 擇一主而從之,才是最聰明的行事,你自己掂量吧!”

連逼帶誘,不肯讓李靈蕓的母親入宮,就是怕李家準備好銀子要搶頭彩。

她一路說, 陸敏一路笑。

送走李尚宮,陸敏轉身吩咐春豆:“去內侍省通知一聲,叫李靈蕓的母親入宮。”

逃了便是永遠的笑話,呆在宮裏,若不能成為皇後, 早晚得被這些女人們嚼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既如此,倒不如義無反顧去謀那個皇後之位,到那一日, 李尚宮回味自己今日說的話,那表情想必會很好看。

帝不在麟德殿問政後,整個大殿驟空,按例今夜不必司寢,但宮女房太冷,陸敏怕再凍兩日要凍起瘡來,遂仍回了麟德殿,與春豆兒兩個坐在小耳房裏做針線。

下午,趙稷竟然帶著塔娜來了。

趙稷一身緞面出風毛的夾絨袍子,樣子很怪異,兩只眼圈都是青的,鬢角似乎還是腫的,耳朵上還縫過針,像是被人打過新好的樣子。

塔娜卻鮮亮了不少,雪白的裘衣,梳了漢家少女的芙蓉髻,頂心插一枚紅玉梳,活潑俏麗,站在那裏光彩四射。

陸敏帶著這配到一起無比新奇的兩個人回了自己的宮女房,命春豆兒架炭爐子的功夫,塔娜嘟囔道:“原來姐姐竟是個奴婢,這地方可真寒磣,凍死人了。”

她頗喜歡這身量高高,兩只眼兒裏滿是良善,卻總是溫默的小姐姐,坐到陸敏的小床上,拍著邊兒道:“姐姐也來坐,我要與你吃兩杯茶,好好說會兒話。”

陸敏命春豆兒塞她個暖爐子,拉著趙稷出了宮女房,悄聲問道:“她怎麽會在你手裏?莫不是傅圖走了,你從東宮偷來的?”

趙稷道:“怎會?她也就是因為陸輕歌才值點價兒,所以傅圖一直拘在東宮。傅圖走後,她像個野丫頭一樣在京城四處亂晃,恰叫我撿到,報到三哥那裏,他就說了句,往後叫我養著去。”

烈勒被擒的話,小塔娜就徹底失去她所存在的價值了。難怪趙穆會放任她在京城四處亂跑。

陸敏看他伸出袖子的手上兩坨浮在外頭的青,也是被人打過的樣子。悄聲問道:“你好歹也是一個親王,誰將你打成這個樣子?”

說起這種事兒,趙稷連斯文也不裝了,咬牙切齒道:“當日往你們陸府吊唁,出來我就叫人套了麻袋,不由分說一通揍。揍完了我才剛找到家丁,準備去找兇手,又叫人套著麻袋一通揍,到如今京兆府都未找到兇手。”

陸敏掐指算了算,道:“那都多久的事兒了,分明你耳朵上那傷口還是新的,這又是叫誰給打了?”

趙稷一生氣,兩只眼圈越發的青:“三天前的夜裏,一個蒙面人進了王府,直接將我按在床上一通揍,最後捉了一夜也沒捉到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我。”

陸敏莫名覺得那兇手當是傅圖,又不好說出來,低眉笑了笑,轉身進屋了。

回到房裏坐了,小塔娜一雙小鹿眼兒,忽而伸手點了點陸敏插如玉管的鼻頭,笑道:“咱們鼻子生的一樣一樣兒的。”

陸敏捧了杯熱騰騰的普洱給她,問道:“你如今住在豫王府?”

塔娜懷抱著小暖爐,兩只眼睛裏滿是淚珠兒:“可不是嘛,這個哥哥人挺好,家裏美婢也多,住著很舒心。而且他還認得我娘,他說,我娘是天下頂美,頂好的女人,可惜叫皇帝給生生折磨成死前那個慘樣,我與你們的狗皇帝,不共戴天,哼!”

這小丫頭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

陸敏轉身去看趙稷,趙稷兩只熊貓似的眼圈兒,目光投向了別處。

原本,陸敏沒有記太多上輩子的恩怨。她打心眼兒裏厭惡並鄙視趙稷,但畢竟上輩子同床睡過的人,那種嫌惡裏也包含了很多自己瞎了眼的成分,所以於趙稷,就像看一只永遠堵在自己每日必經之路上的癩皮狗,繞不過去,心裏厭惡,表面裝作不見。

但他在塔娜面前說的這番話,屈意歪解整個事實的經過,美化陸輕歌,醜化趙穆,其心之惡毒卑鄙,倒叫她刮目相看。

塔娜本來就叫烈勒給教偏了,再著他這樣一教導,好孩子也叫他給帶壞了。

積蓄了兩生的厭惡,陸敏裝於裝不住了,厲聲道:“豫王殿下,這宮女房,不該是你來的地方,煩請出去等著。”

她口氣太硬,不容置疑,開門徑自將趙稷趕了出去。轉身回來坐在床沿上,握過塔娜的手道:“這些話,皆是豫親王告訴你的?”

塔娜天真孩子,對著姐姐自然坦露心扉,狠狠點頭。

陸敏斷然道:“一,你娘是天下頂美的女人,但不是頂好的女人。二,皇帝沒有折磨過她,她的路是自己走的,與任何人無關。”

塔娜兩只亮晶晶的眸子裏滿是淚花兒,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陸敏一觸,鬥大的淚珠兒啪啦啦的滾了下來,她忽而甩手,轉身便跑:“不可能,你肯定是騙我的,我爹是火州最厲害的勇士,我娘是火州最美的公主,她是叫你們漢人的皇帝給擄來的,我要叫我七舅來報仇!”

陸敏也不追她,眼看日暮,皇帝已經從校場上回去了,她亦趕往麟德殿伺候。

晚飯擺了上來,有一盤子冬日裏難見的鮮蘆筍,和著些樣兒圓圓,瞧著像是雞胗的東西同炒,吃起來皆是脆脆的,鹹甜適口,陸敏不由多吃了幾塊。

皇帝單有一盤清炒蘆筍,他自己不吃葷,卻不停勸陸敏吃那東西。

陸敏如今看趙穆,滿眼色氣,總覺得他那眼色有些不善,嚼了兩口轉身問郭旭:“這是什麽東西,怪好吃的。”

郭旭上前道:“這是咱們禦廚房今兒刻意炒的羊腰子,怎麽樣,合不合你的口味?”

陸敏哇一聲,欲吐,皇帝已樂不可支,翹挺的鼻梁緩緩湊了過來,笑的頗有幾分邪性:“朕讓禦廚房準備些能養生補氣的菜式,羊腰補腎,多吃幾塊。”

後殿正房,除了司茶姑姑外,別的幾個姑姑也不能進來伺候。如今彩琴去了,換了金鈴上來。她捧著茶進來,恰就瞧見陸敏正在轉身吐東西。

皇帝顯然特別緊張,下炕床替陸敏拍著背,湊在耳邊悄聲問著什麽。

陸敏一只手抓著痰盂,一只手卻在皇帝大腿內側狠擰了一把,皇帝大約是真疼,臉色瞬時變白,卻也一聲未哼,仍輕輕替她拍著。

在未進這正房伺候的時候,金鈴曾聽彩琴暗地裏提過幾句,說陸敏在皇帝面前很不守規矩。金鈴和秀蘭幾個姑姑以人品來度,並不信彩琴的話。

畢竟陸敏是司寢女官,晝夜相處,肯定與皇帝之間有點兒露水情緣。

但她平日無論在宮女房還是麟德殿,從不因此而指氣頤使,也不給別的姑姑臉色,反而低調做人,溫默的不能再溫默。

以她平日的為人,金鈴打死也不敢相信,她竟會坐在寶炕床上跟皇帝一同用飯,還敢掐皇帝的大腿。

她送了涮口茶出門,太監大總管李祿一身朱衣秀挺,垂著兩手,兩道濃眉下雙目炯炯,就站在廊道上。

金鈴叫了聲李公公。

李祿一笑:“金鈴姑姑高升近禦前,頭一回進屋伺候,覺得如何?”

金鈴一顆心還在怦怦亂跳,屋裏屋外別有洞天,她確實被嚇怕了:“還好!倒是李公公,可算是一步登天了,與咱們不一樣。”

到如今,李祿還未進後殿正房伺候過,但他從一個在廊下聽差的小太監,一躍而成為整個皇宮的太監大總管。

李祿陪著金鈴入茶水間,緩緩道:“我這些年來的悟度,咱們做奴婢的,管住嘴,邁開腿,封上耳,便能長命百歲,若管不住嘴,又總愛看些不該看的,彩琴的屍體還熱活著了,你說是不是?”

這心機深沈的年青太監,叫許善打壓了很多年,一朝除掉許善,揚眉吐氣,但全無趾高氣昂之態。要在皇宮裏謀生路,似乎就得像他一樣,蟄機時沈默,上位後也穩穩當當。

金鈴明白了,連忙點頭:“瞧李公公說的,我就是個瞎子,也是個啞巴,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不會說,您就放心吧!”

摒退所有人,趙穆緊張到不行,輕聲問道:“可是懷孕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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