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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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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而擡眉一笑, 雙目中滿滿的寵溺,像看著舉世難尋的珍寶一般。

身為帝王,還長成這般模樣, 有兩世的人生經驗,他才不過十八歲, 卻已經掌控了一切。這樣的男人,在臥榻之上替她揉腳捏肩,便是盛寵如陸輕歌,也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恩寵。

“往後,只要你有月信, 我便替你捂腳,好不好?”他柔聲說道。

陸敏抿唇一笑,舒舒服服坐在了龍床上,兩腳伸入他懷中,聲音溫柔到自己都遍身起酥:“好!”

她一口口呷著那碗安神湯, 趙穆便一路替她揉腳,從腳揉到腿,忽而說道:“原來我從未留意過,做為女官,一天竟要站那麽久, 累不累?”

陸敏點頭:“累!”

趙穆笑的頗無賴:“既然累,我在後宮點一處大殿,往後你舒舒服服呆著去,好不好?”

陸敏連連搖頭:“不好!”

後宮裏有七八個正值虎狼之年的太妃, 丈夫是叫陸輕歌和陸薇兩個害死的,還有一個恨不能她死的太皇太後,七八個等著看她笑話的公主,她當然不敢去。

趙穆揉完了腿,攬陸敏過來,軟軟的身子,小貓兒一樣蜷在他懷中,無論他說什麽,皆說好。

當日在東宮從滿抽屜毒/藥裏翻出一瓶亂神之藥意欲殺他,逼著叫他發誓的小姑娘,不知什麽時候自己撥去了滿身的刺,成了一只小小的應聲蟲兒。

“你說好的時候,大約心裏在想,什麽時候,我才能殺了這個昏君呢?”趙穆漫不經心說道。

燈光下小姑娘一點紅唇微張著,忽而擡眸望他,目光中滿是坦誠與驚訝,倒是一眼幾乎戳穿趙穆的心。

她道:“當初我只有過一次機會,只可惜心慈手軟放過了,如今皇上是唯一能救我們陸府的人,奴婢若殺了您,那不是殺您,而是殺自己,是屠我陸府滿門。”

他用他的方式,明知她不願意,卻逼她留在自己身邊。

趙穆仰起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道:“經過今天,你大概也看出來了,你姑母當日有個多麽縝密的計劃。她曾離間,並殺害了我的母妃。六皇子洗三那天夜裏,我要麽死,要麽就必須登上皇位。

陸薇的事情,有竇相出面,你們陸府就不會有事。但陸輕歌必須死,否則,那個曾經被吊在薔蘼殿的橫梁上,讓趙敬用皮鞭抽到肉落骨枯的女人,那個親吻趙敬的鞋面,把匕首送入自己懷中的女人,她兩世的屈辱,就白受了。”

兩輩子,蕭氏都沒能落得個好下場,僅憑這份殺母之仇,趙穆就不會放過陸輕歌。

他重新又回到方才的話題上,一笑:“既你有月信,無論今夜提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說吧,你想要什麽?”

陸敏道:“我想見陸輕歌,無論如何,讓我見她一回。”

一夜之間,在後宮之中殺掉一個皇帝並三個皇子,這樣不計後果又喪心病狂的事情,必然有個很大的因由推動,並不僅僅是想做太後那麽簡單,陸敏想知道陸輕歌這樣做的理由,究竟是什麽。

她見趙穆臉色漸變,連忙捂著肚子道:“哎喲,真疼!”

女子們的月信,在趙穆看來,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因為男子們沒有。

女官們若有月信至,是不能到皇帝身邊伺候的,因為帶晦,這是大避忌。

但趙穆不同,因為他母妃蕭氏自幼便在他身邊說,女子們平日如何倒還罷了,唯有來月信的時候與眾不同,不得受涼,不能渥生水,那怕夏日天再炎熱,一口涼食都不能貪。

昨日陸敏身懷月信,在太液池裏足足泡了半天,追根結底,還是他的大意麻痹。太皇太後上輩子死在陸輕歌手中,他對老祖母一直懷疚頗多,以為那是個與世無爭,任人欺淩的老婦人。

此時再看,無論老幼,後宮裏沒有簡單的女人,只不過是蠢的被人利用,聰明的更善於隱藏而已。

她在他懷中拱了拱,游絲一念,趙穆便想起當日在東宮生不如死的那個下午來。

一念既起,他周身的汗毛都頓時貼伏於她的雙手,而她還不過是個才十四歲的小姑娘,若非當日情急,是不能幹那種事情的。

趙穆幾乎是逃出寢室的。

他道:“若你想見她,我明日便讓你見,此刻,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若你再敢半夜爬到門上去,那就從明夜開始侍寢,睡到朕的龍床上來。”

果真第二天,陸敏就得到了去見陸輕歌的機會。

昨夜趙穆未歸,她舒舒服服在對面的小床上睡了一夜,一早起來與春豆兒兩個清掃寢室,正忙乎著,許善來了。

這老太監最近漸漸取郭旭而代之,成為了禦前紅人,陸敏與外聯絡的一應事宜,幾乎全是他一人在辦。

他還未進門便在叫:“陸姑姑!”

這老監笑的和沐春風:“皇上命小的陪您去趟長春觀,去見原來清寧殿那位,可不知你是否有時間?”

因為趙穆還沒給陸輕歌定罪,所以如今宮裏說起清寧殿那位,便是說她。

宮婢穿不得鮮亮衣服,也不能戴有顏色的釵飾手飾,陸敏怕陸輕歌看到自己臉色太蒼白,連忙急匆匆跑到彩琴那兒,借了點她的口脂潤唇,又刻意在頰上拍了拍,看著氣色紅潤喜慶了,才跟許善一同往長春觀。

大齊皇宮裏有護國天王寺立於東,那是僧的一半,另有長春觀踞於西,是屬於道家的一半。這長春觀本是玉真長公主的清修之處,經過多年修建,是一處非常清雅的修道之處。

入觀門的時候,陸敏與一個身著白色素綾衣的美艷婦人幾乎擦肩而過。這美婦人陸敏認得,她是趙程的妻子,禮親王妃。

禮親王妃亦姓達,按血緣來算,是趙程的表妹。

她帶著七八個婆子,氣勢洶洶從觀門中沖出來,走了幾步忽而回頭,不可置信說道:“這是陸輕歌那小侄女,怎麽,陸輕歌殺了皇子,陸薇殺了大行皇帝,趙穆身為皇帝,非但不為父兄報仇,這是打算把這殺父仇人捧到天上去嗎?”

許善深知這達妃亦是個爆性之人,連忙上前擋著,欲讓陸敏先進長春觀。

達妃已經遠遠伸著胳膊走了過來:“陸敏,你給我站住!”

陸敏還未屈膝而禮,達妃一個巴掌已經扇了過來。

許善立志要做趙穆的心腹太監,也知道白天趙穆是皇帝,但夜裏進了寢室,這位才是祖宗,當即二話不說,臉便伸了過去,要去迎達妃那一巴掌。

他閉上眼睛拼了老臉,等著達妃那一巴掌,誰知過了老半天,達妃的巴掌卻沒落下來。

抓住達妃手的是四皇子趙稷,他使個眼色給陸敏,讓陸敏先走。轉而問道:“大嫂怎麽在這兒?”

達妃咬牙切齒道:“殺了我丈夫的兇手如今就被關在這兒,太皇太後說要將她做成人彘,我想,那人彘失了眼耳鼻舌,目不能看到仇家對她的恨,耳不能聽到我失夫之後的傷心痛苦,體膚已毀,也不能感受到我施予她的種種痛,那有什麽意思?

我要趁著她還清醒,好好讓她嘗嘗當年她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才行!”

這達妃身為禮親王妃,丈夫一朝喪去,還是喪在婆婆的床上,回憶起這些年在陸輕歌身邊的忍氣吞聲,氣的忍不住捂臉抽噎了起來,抓過趙稷胳膊問道:“老四,你可知少年喪夫是個什麽滋味?那陸輕歌死一百回,都不能消我心頭之恨!”

趙稷扶過達妃,一路溫柔勸說,‘哄著她走了。

陸敏轉身進了長春觀,由許善帶著,一路越走越暗,在最後一進的地室中才見到陸輕歌。

她穿著件半新不舊的道姑服,坐在一處木隔臺上,這屋子陰暗不見陽光,隱隱一股潮黴之氣。有兩個道姑正在替她梳洗,匆匆忙忙往臉上滾著雞蛋。

陸敏提裙上前,請那兩個道姑退了,借燈掰過陸輕歌的臉,兩邊臉頰上青青腫腫,一棱棱全是巴掌煽過的印痕。

她應當也一直在等陸敏,本來面如土色般灰死,在看到陸敏的那一刻,眼中重燃光亮,居然還笑了笑。

陸敏撿起滾燙的雞蛋替陸輕歌輕撫,問道:“可是那達妃打的你?”

陸輕歌道:“當年我也曾害的她終生無法生育,不過果報而已,既到了這一步,我也只能受著。”

她撫過陸敏的臉龐,柔聲問道:“趙穆可欺負你不曾?”

陸敏連忙搖頭。

陸輕歌將陸敏攬入懷中,輕輕的拍著,這是她自來養成的習慣,只要陸敏在身邊,就喜歡抱在懷中。

“麻姑,仰人鼻息,賴仰於別人的恩寵才能活下去的感覺,好受否?”

陸敏搖頭,不語。

陸輕歌又道:“你爹一再告訴我,說我將來終究會火燒陸府,也因此,他幾乎殺光我身邊所有得力的人,將我放在個孤立無援的位置上,才讓我落到今天的地步。

麻姑,你該知道我有多愛你,有多愛我的幾個哥哥,我怎麽可能殺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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