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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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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他和傅圖兩個像是在比賽誰的尿更長一般,沒完沒了的尿。

陸敏閉上眼睛,提起裙角。傅圖說話了:“陸薇是個好姑娘, 我信她的話!”

月光下趙穆高昂著臉,胡茬青青的下巴下面喉節上下聳動:“傅圖, 陸薇那樣的好姑娘,本宮可以賞你一打,明天就可以,莫要為了她而跟陸嚴起過節,否則……”

“殿下難道就從來不曾為陸敏著想過?”傅圖反問。

趙穆的尿停了。停了片刻, 忽而又尿了起來:“陸敏是誰?”他居然來了這麽一句。

終於等幾匹馬全都走了,陸敏才提著裙子從那大槐樹後面鉆出來。

至少三年不曾見面,居然在府門外撞上,而且趙穆和傅圖談論的是陸薇和陸嚴。

陸敏以小人之心暗惴,似乎陸薇在傅圖面前說過陸嚴的壞話。

陸嚴是個沒心沒肺的大男孩, 無論讀書還是功夫,都學的不算最好,勝在天生樂觀,心胸開闊。陸敏想不出他會有什麽地方招惹了陸薇,叫傅圖恨上他。

還有, 傅圖居然想娶陸薇。關於這一點,她和包氏也是一絲風聲都沒聽過。

陸敏甩著裙子正準備自正門上回家,忽而回頭望那夜空中遙遙一輪明月,伸了伸手, 心中一股酸楚如潮水般襲來。

這是與前世一樣的夜晚,一樣的地方,上輩子這時候她還沒從母喪的悲痛中走出來,也是今天,六月十八的晚上,她被陸高峰從皇宮裏接出來,因為火州與大齊開展,他次日便要奔赴邊關,她回陸府給他送行。

三更半夜的,陸高峰喝多了酒,忽而就策馬跑了。她提著裙子追出府,見他往靖善坊而去,怕他醉熏熏要從馬上摔下來,邊哭邊追:“爹,你小心點呀!爹!”

陸敏懷疑父親在戰場上,是自願送死的。妻子死後兩年,他仿佛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一般,每到六月十八這一天都要發一回狂,因為那是包氏的死忌之期。

追出布政坊後,在西明寺的廟門前,有個人剛從寺門上出來,忽而,寺門上那匾額就落了下來。陸敏當時大叫了一聲小心,那人生生止步,匾額才沒有落在他頭上將他砸死。

陸敏不由自主提裙往西明寺方向跑著,她重生之後改變了自己的生活軌跡,但上輩子差點叫匾額砸到的那個人,這輩子還會不會還在那裏?

西明寺的廟門開著,有一僧一俗立於門上。月光灑在燙過金的匾額上,那匾額搖搖欲墜。而門上那人眼看邁步就要出門了。

“小心!”陸敏隨即喝道。

匾額啪一聲砸了下來,純銅鎏金的匾額,砸在地上哐一聲巨響。

“麻姑?”那人繞過匾額往前來了兩步,忽而皺眉:“三更半夜的,你不回家睡覺,在此作甚?”

陸敏也是一聲驚叫:“竇先生?”

上輩子喊完一聲她就跑了,這輩子止步在廟門前,陸敏才知,自己救的竟然是長安府學如今叫學子們聞風膽寒,休沐之日太子趙穆還要去親自侍奉的少傅竇師良。

她往後退了兩步,訕笑道:“竇先生大概知道的,我家有個夜哭郎,所以,趕夜出來貼天皇皇,恰就遇見了您!”

竇師良再往前走兩步,方才他僅憑那清脆甜美的聲音便聽出是陸敏,仔細辯認時卻完全認不出她來。

將近三年時間,陸高峰刻意避著不肯叫自家女兒見外人,陸敏那個小姑娘,仿佛於一夕之間,在這長安城中消失了。

皇宮裏總在舉行的宴餮中不再有她,陸嚴父子也刻意避談於她,三年時間,竇師良再未在這縱橫交錯的長安城中迷過路,但於上下朝的路上,他總會想起自己那三次絕望的迷路,想起那個他只看一眼,便會找不到方向的小姑娘。

她突然就長高了,挺撥的如株楊柳一般,但是很瘦,穿著很普通的短襖襦裙,額頭飽滿光潔,月光下兩目盈盈,笑望著他。

“走,我送你回去!”竇師良莫名不敢看她的眼睛,轉而走在了前面。

陸敏不期自己上輩子救的竟是竇師良,如今再回想,從那之後,父親戰死沙場,竇師良大約是本著今夜的救命之恩,自發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責任,才會不顧一切的想要娶她吧。

“你弟弟名叫陸磊?”竇師良忽而問道。

陸敏道:“是!”

竇師良大約笑了笑,清肩落落,一襲直裰微微撩動,走的極快,月光下影子投在斑駁的磚墻上,疾速掠過。

竇師良如今在朝的官職,是禦史大夫。

自丞相餘洪死後,至今兩年時間,朝並不設宰相,中書府也只有幾位左丞右丞,做為禦史臺最高長官,他實際上已經是獨攬相權了。

做為太子少傅兼禦史大夫,竇師良若想前呼後擁,出行整街戒嚴,也無人敢非議置啜。

但他這個人自來低調,身邊小廝都少用,向來獨行獨往。這樣一個怪癖之人,因其私德之嚴而受人尊敬 ,雖年少,滿朝人人都要稱一聲先生。

陸敏跟在他身後,明知他已經走錯了路,卻又不好指出,跟著他繞了七八處胡同,直到他自己也停下來搖頭時,忍不住說道:“竇先生,不如您自己回家去,我找得到回陸府的路,我還是自己回吧。”

竇師良連連擺手:“三更半夜的,但我怎能叫你一個小姑娘獨自回家?”

陸敏其實也叫竇師良給繞暈了,東沖西突,倆人俱是急的滿頭大汗,忽而一處巷口有洶洶火把湧了進來,陸高峰一騎高頭大馬,遙遙見月光下一個清亮亮的影子像是陸敏,身邊還有個男子陪同,手中長劍隨即出鞘,寒光一閃便剁在了竇師良的腳邊。

“爹!”陸敏見父親人已經沖了過來,連忙叫道:“這是竇先生!”

……

六月的酷暑夜,檐廊下涼風陣陣,陸敏沏了兩杯龍井,又擺了兩碟小點,切了一盤瓜,送到位於前院的東廂書房,去給今夜寄宿於此的竇師良用。

這本是陸老太爺的書房,分兩進,陸高峰與竇師良在裏一進聊天。

陸敏一進門,便聽見父親頗為惱火的聲音:“輕歌不過一個有點野心,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婦人,我既是她大哥,自然會看好她。要知道,趙程深受皇帝寵愛,達太傅眼看入主中書,他們才是趙穆真正的威脅。”

見女兒進來,陸高峰與竇師良便不再談下去,相對吃起了瓜。

陸敏瞧倆人俱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告了一聲便退了出來,卻並不走,轉到檐廊下吹起了涼風。

屋中許久不語,陸敏已準備要走了,忽聽竇師良道:“幾年不見,你家麻姑長大了。”

陸敏抱著托盤往前走了兩步,隔窗靜聽。

陸高峰道:“不過是你不見的久了,分明還是個小丫頭。”說起她,父親的聲音都溫柔了許多,語氣也歡快了起來。

“但不知那家有福氣的少年,能入陸將軍的青眼,替麻姑配成一樁佳話?”竇師良這話,聽著像是開玩笑的無意之問。陸敏記得上輩子竇師良來提親時,就曾說,與他的婚事,是陸高峰赴邊之前交待過的,她嫁他,是奉父親之命。

陸敏很好奇,父親果真會不會將自己托付給這個永遠都在迷路的男人,遂又往前走了一步。

陸高峰笑的頗為歡快:“十七歲的長女都還未嫁,麻姑還是個孩子,我們夫妻要多留她在膝下歡娛幾年,至於婚事,過個三五年再談。”

竇師良又道:“說到這裏,我又要多言一句。太子殿下前幾日到我家,言自己年已十八,不好再推辭東宮選妃之事,因他青目於麻姑,想請我做客,說服你叫麻姑參加於八月間舉行的太子選妃一事。

他言,只要麻姑肯參選,他就必定欽點麻姑為太子妃!”

陸敏不知父親氣成個什麽樣子,自己都氣的險險跳起來,分明方才他在外撒尿時,傅圖提起她的名字,他都要故意假裝個不認識。竟然無恥到讓竇師良來做說客,讓她參加東宮的選妃之事。

果然,屋中砰一聲巨響,茶碟被震的咣咣直響。

陸高峰道:“放屁。當初趙穆在興善寺出家,就曾在我面前起毒誓,發誓自己此生絕計不會娶我家麻姑。若他果真有膽,親自到我面前來說這話,老子打斷他的腿!”

居然還起過毒誓,那就難怪傅圖問起她時,他會假裝不認識了。

陸敏抿唇一笑,端著小托盤走了。

這天半夜小陸磊又發起了燒,包氏折騰了整整半夜,次日一早直到陸敏前來替手,才騰出功夫吃早飯。

早飯是大廚房送來的,百合粥,配著松仁糕與銀絲山藥卷,還有一樣鹽水杏仁,並玫瑰菜。

包氏正在吃粥,便見陸薇帶著兩個小丫頭搖搖擺擺進了屋子。

她穿著玫瑰紅的妝花小襖兒,系著楊妃色的八幅面繡花裙,一張小臉粉□□白,淡妝薄施,見包氏在外間炕上坐著用飯,上前盈盈一拜道:“母親,今日南陽公主並榮國夫人等人來咱們府做客,為迎接您入府之喜,此時人客眼看就要到了,您可要女兒伺候您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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