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江都迎來了第一場大雪。

鶯鶯已經兩天沒有見到四姨太了。

她聽下人們說，那日大帥似乎很生氣，從指揮部帶著四姨太回到他房間後，就沒見四姨太出來過。

如此兩日，大帥只在中午和晚上回來，並將房間鎖住不許任何人靠近，就連飯菜也是他親自送進去。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聽到府裏那些下人們的竊竊私語以及意味深長的笑，她便隱隱猜到了什麽。

眼下，就連二姨太也被禁了足，迎春和她則被禁止出府。

她好不容易等到黃副官來到府上，想要求黃副官讓她見四姨太一面，可黃副官卻提醒她：“近日事務繁忙，大帥心情不大好，你還是安生待著千萬不要到處亂走。”

黃副官猜到她或許可能會私自接近大帥的房間，所以還是提醒了她。

可黃副官終究不是每日都在大帥府。

馮管事有府裏上下所有的鑰匙，所以她便央求迎春和自己演了一出苦情戲，趁馮管事不註意偷了那一大串鑰匙。

迎春還是告誡她：“你可得清楚，若是被發現了，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大帥可是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四姨太的！”

“你放心，即便被發現，我也不會連累你的。”鶯鶯知道迎春的擔憂。

“鶯鶯，我不是這個意思，眼下我們都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可千萬不能出什麽事！”

鶯鶯拉過迎春的手，道：“不管怎麽樣，你的關心我都會記在心裏的。”

鶯鶯遠遠的徘徊在離大帥房間不遠處的位置觀察，晌午一過，看到大帥出了府以後，她才悄悄避開府裏下人，接近了那間房。

門果然還是被鎖上了。

鶯鶯掏出那一大把鑰匙，突然有點懵。

“糟糕，這麽多的鑰匙，究竟是哪把？”

所幸她運氣好，連試了五把後，終於開了鎖。她看了眼身後，確認無人，一腳便溜進房間裏。

拍了拍身上的雪，她平覆了下自己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慢慢走進去。

“四姨太？”她輕聲試探性的叫了一聲，然而房間裏靜悄悄的，回蕩的只有她自己的聲音。

“……四姨太？”

鶯鶯看到坐在床邊背對著她長發披散的女人的時候，心中劃過一絲欣喜，還有一絲訝異。

她幾步走過去，看到幾日未見的邱楚雲的面容之後，剛要說出口的話就被生生的噎在喉嚨。

邱楚雲坐在床邊，目光呆滯的望著緊閉的窗，一動不動，面容消瘦而憔悴。

當鶯鶯看到她手腕上和光著腳的腳腕上四道醒目的勒痕以後，喉間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呼。

大帥究竟……對四姨太做了什麽？

“四姨太，四姨太，我是鶯鶯啊，你看看我——”她流著淚，蹲在邱楚雲的腳邊，輕輕搖晃著她。

聽到鶯鶯的聲音，邱楚雲緩緩側首。

“鶯鶯……”無數次的哭泣，嘶喊，令她的聲音變得異常沙啞。

鶯鶯不住的點頭，“是我，是我。四姨太，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邱楚雲看著哭的梨花帶雨的鶯鶯，問了句：“你怎麽進來了？”

“我這幾日實在是擔心四姨太，所以便趁著馮管事不註意，從他那裏偷了鑰匙。”

邱楚雲眼中恢覆了一線光彩，她突然緊緊抓著鶯鶯的肩膀，急切的請求：“鶯鶯，你幫我逃出去好不好？你幫我，你幫幫我！”

“……四姨太，我，我。”

“鶯鶯，現在只有你才能幫我了，我不想受這種折磨了，你若是還念著我們曾經的情分，你就幫我逃出去，我邱楚雲此生，都會記著你這份恩情！”

鶯鶯看著往日溫和的四姨太，如今卻成了這個樣子，心中盡是酸痛，她紅著眼，連連點頭：“好，鶯鶯帶你出去。”

邱楚雲的唇角勾起一抹會心的笑意。亂發下那張蒼白消瘦的臉，盡顯得詭異。

她忙不疊的站起來，可腳腕上傳來的痛楚令她膝蓋一軟，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四姨太，你的腳——”

“我沒事。”邱楚雲強忍著腳上的痛意，擺擺手。

這手上，還有腳上的勒痕，都是昨天一天被葉希深綁的。

她眼底的冰冷加深了幾分。

呵，看來，這才是葉希深的本□□？

鶯鶯忙將她攙扶起來，看到她身上只著一件單薄的旗袍，便道：“外面天寒，四姨太先換上我這件棉襖吧。”

邱楚雲制止了鶯鶯的動作，低聲道：“不必，我們不要浪費時間，快走，否則葉希深回來了，發現你就不好辦了。”

鶯鶯連連點頭，“好。”

“四姨太，我先看看外邊有沒有人。”

說罷，鶯鶯走到門邊，輕輕的打開了門，小心翼翼的觀望著。

確認無人後，鶯鶯才攙扶著邱楚雲打開門。

門剛打開，腳還未踏出一步，便不受控制的後退。

邱楚雲的心狠狠一跳，瞳孔驟然緊縮。

葉希深的身影遮擋了大部分投射進房間的光亮。他還是一身軍裝大氅，帽檐上的雪已經消融，深邃的眼眸清冷而薄情，看不到任何波瀾。

鶯鶯下意識咽了口口水，訕訕叫了句：“大，大帥……？”

大帥不是已經出去了？怎麽會——

葉希深只是輕輕瞥了眼鶯鶯，便又將目光移到她身邊的女人身上。

“來人。”

兩個衛兵背著槍，立在他身後等待命令。

“把她給我拉下去，槍斃——！”

像是在說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葉希深的語氣沈而緩，但字字都像是此時寒天一樣的冰冷。

看到兩個衛兵走向自己，將自己和邱楚雲分開，立時便慌了神，腳一軟，哭著哀求：“大帥饒命，大帥饒命啊——四姨太，四姨太救我！”

“鶯鶯！你們住手，給我住手！”邱楚雲喝止了押著鶯鶯的那兩個衛兵，轉而冷眼對那個看似寡淡的男人怒道：“葉希深，是我強迫鶯鶯帶我出去的，你不必為難她！”

葉希深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這樣明著觸犯規矩的人，留著，似乎也是多餘。”

“你！”

鶯鶯聽到葉希深的話，恐懼感四面八方襲來，她只能一遍遍哀求：“大帥我錯了！大帥，大帥！四姨太，救救我，救救我——”

“葉希深，你這不過是做給我看的罷了，你放了她！”

葉希深冷冷一笑，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你現在還有什麽價值可以跟我講條件？”他走近她，俯身在她耳邊，聲音輕柔而殘忍：“邱楚雲，你如此踐踏我對你的情感，就應該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

邱楚雲緊緊盯著眼前的男人，雖然近在咫尺，可已然不是當初的模樣。

“把她拉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邱楚雲眼疾手快的搶走了葉希深別在腰間的槍，並在轉瞬間對準了葉希深的眉心。

邱楚雲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男人，聲音清冽：“放了她！”

葉希深一動未動，眼裏劃過一絲譏諷。

邱楚雲咬著牙，再次狠狠道：“我叫你放了她！”

鶯鶯早被邱楚雲的舉動嚇的停止了哭喊，就連大氣也不敢出。

四姨太居然為了她，拿槍指著大帥的頭顱！

這是瘋了嗎？倘若大帥被激怒，恐怕就連四姨太也會……

想到這裏，她開口朝邱楚雲喊道：“四姨太，四姨太你不要這樣，你放下槍啊！”

馮管事適逢事宜的帶著一幫下人趕了過來，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嚇了一大跳。

“四姨太，你這是幹什麽？這這這……”馮管事小心的在邱楚雲的葉希深之間來回觀察，心早就懸了起來。

馮管事考慮的比較多，若是四姨太失手真的殺了大帥，那江都城，還不得亂成一鍋粥？

“四姨太，你快點放下槍啊，你怎麽能拿槍指著大帥啊！”

邱楚雲對周遭這一眾人視若無睹，只再一次說道：“我讓你放了鶯鶯！聽見沒有！”

“邱楚雲，你就想過這槍裏，根本沒有子彈嗎？”

“少拿這種話來嚇唬我！你放了鶯鶯，如若不然，我就開槍了！”

葉希深無聲一笑，“我當然知道你下的去手。”

“既然知道，那你就放了鶯鶯！”邱楚雲頓了頓，思考了片刻，“只要你放了鶯鶯，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

她知道葉希深現在已非比從前，他若說要殺一個人，絕對不會猶豫。

盡管她可能在他心裏已經沒有了任何價值，不過，她還是要盡力一試。

“哈……”葉希深看了她一眼，便對身後那兩個衛兵示意，衛兵立刻就松開了鶯鶯。

即便如此，邱楚雲還是隱隱覺得不安。

看到邱楚雲的槍依然還對著自己，葉希深兩手一攤，道：“我已經放了她，你總該把槍還給我了，若是不小心走了火，後果可就得不償失了。”

邱楚雲並沒有打算就此罷休。

既然如此的話——

她重新將槍又對準了葉希深。

一旁的一眾丫鬟和老媽子紛紛驚呼。

馮管事原本懸著的心都要放下了，可這四姨太怎麽又把槍給拿起來了？

他急了，想要奉勸邱楚雲：“四姨太，你這是幹什麽？難道你真的想殺了大帥嗎？！你得想想這整個江都城的百姓啊——”

作者有話要說：

邱楚雲：“阿深哥哥明明很愛我，你現在為什麽把他寫的這麽禽獸！”

作者菌：“……把你折磨走了，我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呀（滑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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