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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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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鶯醒來的時候幾乎是被驚醒的,她居然做夢也夢見了黃副官!

可一轉臉,看到正經端坐在她床邊的人,一道驚叫聲猝不及防脫口而出之餘,她還下意識往床鋪裏縮了縮。

隔開了點距離,她才覺得呼吸的順暢一些。

黃副官看她不停的順著自己的氣,覺得有些詫異和不解,“鶯鶯姑娘,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說著還站了起來,朝鶯鶯伸過手去。

“不不,你別過來!”鶯鶯急了,連忙制止。

黃副官的手尷尬的僵硬在半空,他楞了楞,便收回了自己的手,臉上又恢覆了一片平常。

黃副官有些哭笑不得,這樣一番場景,怎麽看怎麽像在調.戲良家婦女。

“鶯鶯姑娘,我,很可怕嗎?”黃副官指著自己,認真問道。

“沒,沒有啊……”

“我長相也並不兇殘,鶯鶯姑娘你……”黃副官輕咳了一嗓子,“不用嚇的要去撞門。”

鶯鶯徹底被黃副官這句話噎的說不出來一句話。黃副官人皮膚白皙,五官分明,跟兇殘的確完全不沾邊,可她又不能跟他說因為自己喜歡他,所以看見他才會緊張的如此吧?

鶯鶯支支吾吾的不說話,黃副官自然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不過他心裏估計可能是因為平時自己太嚴肅,所以這位鶯鶯討厭自己。

“夜色已深,大帥和四姨太估計是不會回來了,不如,我送姑娘回去吧。”黃副官對她溫和一笑。可正是黃副官這不經意的淡然一笑,卻足夠令鶯鶯為之淪陷。

鶯鶯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張口就回絕:“不用了!”她看到黃副官疑問的眼神後,又補充了個理由:“現在這麽晚了,我,我要是打擾到府裏其他人就不好了,你說是吧?”

鶯鶯彎起了眼眉,笑的癡傻。

黃副官點點頭,唇角一揚:“那姑娘就好生休息吧。”

“等等!我,我……”鶯鶯剛喊出口就有些後悔了,她暗自誹腹自己太不矜持,叫住他幹嘛呢?可是自己心裏的確是不太想讓他走啊?、

黃副官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開工沒有回頭箭,鶯鶯一咬牙,總得趕緊想個理由找個臺階下不是?

“我,我一個人待在這裏,挺害怕的,我……”鶯鶯心裏越著急越是說不出話來,黃副官大概理解,便又坐回了位子:“既然是這樣,那我就陪著姑娘吧。”

鶯鶯瞬間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剛才那話是在他嘴裏面說出來的。

“你你你,說,說什麽?”

黃副官看著鶯鶯這副樣子,不禁感到好笑:“你不必怕我,四姨太說要我照顧好你,我總不能瀆職。”

“黃副官,你,現在有事嗎?若是你有公事,盡管去做便是了。”鶯鶯心裏慌得很,大腦一片空白,她既不像讓黃副官走,又害怕和黃副官面對面,那是一種怎樣的煎熬!

“我沒什麽事情,鶯鶯姑娘若是困了就睡吧,我就在這裏,你不必害怕。”

她哪裏怕什麽啊,她是怕黃副官啊!

“我,我不困。”

“那若是姑娘不困,我們便一起說說話,怎麽樣?”

鶯鶯的心差點都要跳出來。

像以前她只能遠遠的看著黃副官,不是背影就是側面,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只是一個丫鬟而已,而他是大帥身邊的副官,她也承認自己無數次癩□□想要吃天鵝肉,可是如今喜歡的人就坐在自己面前,還說要與她說話,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看著一臉吃驚不答話的鶯鶯,黃副官倒是不介意,他只是覺得這個丫鬟有些奇怪。不過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而是直接問道:“你和四姨太,平時的關系似乎很好。”

找到一個可以緩解尷尬的話題,鶯鶯自然是不能放過,連連點頭:“是啊,四姨太人很善良,也很好相處。”

“那,你有沒有發現四姨太平時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嗎?”

“鶯鶯仔細想想後搖頭,不過對黃副官的問話有些疑惑:“黃副官,你問這個做什麽?”

黃副官笑笑,“沒什麽,只是很少看到主仆關系有你們這樣親近的。”

“四姨太是受過苦的人,對待我們下人自然不會擺架子了。”

黃副官不再選擇問下去,畢竟那也只是他的猜測。

據鶯鶯的回答來看,四姨太看起來似乎一切正常。

雖然當年他們親眼看到邱楚雲的屍體,如今這個景秋除了和邱楚雲長得像意外,其他的也並沒有什麽共同點。只是黃副官仍然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究竟是什麽不對勁,具體的他也說不上來。

如今時局動蕩,各方戰火不斷。他別的不怕,就怕有心之人會伺機謀害大帥。

臨近夜裏十二點的時候,漸漸開始飄起了小雨。

矗立在暗夜裏的樓閣,只有幾盞明亮的燈籠高掛在檐角。

景秋撐了把油紙傘走在青石小道上。今夜因為下雨的緣故,連風都帶著一絲寒意。

景秋走到後門門口,回頭看了眼寂靜漆黑的三樓,便拉開了門栓。

今天她換了雙平底的繡花鞋,所以走路幾乎沒有多少動靜。景秋沿著青石板路走了十幾分鐘,終於在一處繁葉遮掩的涼亭前停下。

那亭子裏隱約站著一個人,但依稀可以見到那人穿著一襲長衫,帶著頂帽子,身形邤長卻又略顯單薄。

他便是徐敬之。曾是上海紡織業一大龍頭——徐氏紡織廠的少公子,只是當年的那場變故,整個商會都受到了牽連,由此徐家也一並沒落。

徐敬之聽到身後的動靜,便轉了身子。

景秋收了傘,走進涼亭。

徐敬之帶著掩飾不住的欣喜,下意識擡起雙臂想要擁住眼前的女人,可他的雙臂終究只是擡到一半又放了下去,叫了聲:

“楚雲。”

他叫她楚雲。

沒錯,景秋就是邱楚雲,一個在別人眼裏不可能活著的人。

景秋姣好的面容上卻不覆之前的溫和,如今臉上的冰冷,讓人靠近不能。

“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徐敬之往她身後瞧了瞧,關切問道:“好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你,我擔心你。他知道你出來麽?”

“我在葉希深的酒裏下了藥。”景秋擡眼,“如果沒有別的什麽事,我們最好不要見面,葉希深是什麽樣的人你我都清楚。”

徐敬之眼裏劃過一絲心疼:“那天晚月樓,如果我知道你說的所謂計劃是那樣拿命去賭的,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萬一那天你真的死在杜永輝的槍口下,該怎麽辦?”

“那也是我的命。我本就是一個應該死了的人,老天留給我的這條命,就是為了殺掉葉希深給我爹和哥哥報仇的!”景秋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盡是無盡的苦楚和恨意,平日那個溫婉的四姨太景秋仿佛只是另外一個人。

“楚雲,你跟我去英國,我們又何必要來這樣的是非之地 ?”

景秋輕笑了一聲,眼裏盡是嘲諷:“你後悔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當初我並沒有逼著你跟我來江都,若是你不願意,你大可以回你的英國,我的一切事情,就不需要你來管了。”

“楚雲,我……”

“請你以後叫我景秋。”

景秋的語氣決絕而冷厲。

徐敬之只覺得眼前的人變得陌生,他突然意識到,原來她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她了。

“你沒有經歷過我那樣的痛,你不會理解。當年我不顧一切,北上戰場去找他,結果呢?結果我等來了什麽?我曾經不顧一切愛上的人,卻是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兇手!”

她已經不能回頭,也沒有想過要回頭!

“這樣真的有意義麽?”

“殺了葉希深,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意義。”

徐敬之看著她,認真問道:“即便付出任何代價,你也願意?”

景秋沒有說話,可是她眼裏的一切已經足以回答徐敬之。

“既然如此,我陪你。你想要如何,上天還是入地,我都陪你。”

四年前,在歷盡千辛萬苦找到她以後,徐敬之就決定要用一切來保護她。

即便自己的力量相對而言微不足道。

但他會用盡全力。

景秋回去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她沒有開燈,獨自站在黑夜裏的窗下,任憑冷風拂面,她閉上眼睛,任憑眼淚一道道劃過面頰,滴落在暗夜的深淵。

五年前,她是邱氏商會的大小姐,那時的她嬌寵刁蠻,是父親和哥哥的掌上明珠。而他只是一師少將,是父親的義子。

就是那樣溫文爾雅,昂藏七尺的他,讓她無可救藥的愛上。

她時常闖禍,四處惹事,葉希深總是為她擺平她闖下的爛攤子,在父親面前為自己說話。從小到大,從來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可是那時候,她卻只能靜靜的遙望著他。

只是那時候她不明白,一向順從她的父親為什麽總要反對他們在一起。

後來,葉希深被調兵北上打仗。她不聽勸告,偷偷買了火車票只身一人跑到滿是炮火硝煙的北川戰場找他。可是她並沒有找到他,因為葉希深根本就不在那裏。

她後來才明白,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一師少將是他掩飾的身份,一開始回上海替父親鏟除別的勢力也只是個幌子,目的就是要父親的命,毀了邱家一切!

她孤身一人,流落在北川,被人偷了錢包,差點死在炮火轟炸下,好不容易找到北川的駐軍,偶然間聽到那個師長和別人的通話她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家了。

葉希深的一切是父親給的,父親待他親如嫡子,可這一切卻換來葉希深的恩將仇報!

她從來都想不明白葉希深與父親之間究竟有什麽樣的仇恨。可是她不想再去了解那其中的緣由,心死如飛灰,今後於她來說,葉希深與她的仇恨,永遠只能用你死我亡的方式來結束。

後來,她將他送自己的銀鐲套在了一具受到炮火轟炸的屍體上,本想與過去一刀兩斷,可沒想到他竟然會去找她,拿那具屍體當成了自己。

這樣也好。

葉希深說,這座樓閣是為邱楚雲修的 。

葉希深說,他心裏只有她一個人。

這一切或許曾經的邱楚雲會為之感動。

可如今她是景秋。

葉希深心裏的罪責,便是她用來對付他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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