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人族……他們生活在何處？你與茍藶前輩是來自於同一個地方？那裏是哪裏？”無瑕一疊連聲問道。

少陽並未回答，反而蒼宵說道：“這些在小世界內不被允許涉及。好了, 少陽, 故事講完了, 是我們辦正事的時候了！”

少陽無奈的緩緩嘆氣：“吾雖渴望一死, 但是吾並不想喪命在你的手上。”

“不想死在我的手上，那麽你想死在誰的手上？你以為你還有的選擇麽？太古仙皇的後人被我擋在了失落崖之外，他是不可能進來滅殺你的！”蒼宵得意大笑, 擡手一指無瑕, “還有，難道你是當真指望這丫頭？即便她繼承了茍藶的時間傳承那又如何？時間傳承能化為修為麽？再說她自己都命不久矣, 短短一百多年，你能讓她從區區玄合期飛速沖入玄陽巔峰？達到那位新仙皇返真玄陽的修為？”

少陽的眉頭深深蹙起, 顯然蒼宵說的話句句都是他的顧慮。

“所以, ”蒼宵緩緩抱起雙臂，“你就認命吧, 乖乖讓我殺了你。”

“你殺了我後, 吸收了我努力壓抑的那黑暗之力，身為‘暗’的你有了那力量，如魚得水。當你取代了我，你又會如何？”少陽問道。

蒼宵理所當然道：“自然是切斷與仙族的捆縛, 成為這個小世界內最強的強者, 打破鏡天界與天外天之間的封印，統領整個小世界！待得千萬年後，若是沒意思了, 便想辦法回到真天！當初在真天我們受人類的踐踏，卑微如螻蟻，待我將你滅殺同化後我的修為將有長足長進，我回到真天將解救我的族人，統領他們顛覆人類的王權！哈哈哈哈哈……”說到最後，他想著期望中那一幕幕，忍不住興奮的大笑起來。

少陽卻是冷靜得近乎麻木：“你的修為即便能夠進入真境界，但我們的種族註定了即便我們能夠有與人類中的強者相近的修為，也仍舊只能被他們踏在腳下，成為他們的王土的命運！我們生而註定為奴，你孤單一身，又能改變什麽？”

“住嘴！你甘願只做一片土地，我不甘願！這鏡天界內的類人族有一句話說得好，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你懂什麽？”蒼宵怒斥。

少陽說道：“我怎會不懂？你既是我，你與‘陽’、‘暗’皆為我的一部分！‘陽’是我意識中光明的部分，‘暗’是我意識中黑暗的部分，而你，正是我識海之心化形而來！”

識海之心……化形而來？如同魂石化形出了實體？

無瑕震驚的看向蒼宵，恰巧蒼宵正也朝她看過來。蒼宵面上的不屑與輕蔑十分明顯，冷冷低哼，一揮袖，無瑕便感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從四面八方包攏！

她急忙放出九離流塵月，九九八十一個月輪將她與紫離殿下所在之處護得密不透風！月輪上所承載的強大的威壓如同擠壓在她的身上，她感到自己體內有多處瞬間爆裂！

這時蒼宵停止了攻擊，轉向少陽：“你看到了吧？你若一定要死在這小丫頭手上，我便先殺了她。”

“何必再傷害無辜……”少陽嘆道。

蒼宵道：“你若一意孤行欲將她牽扯進來，她便不無辜了。”

少陽沈沈低語：“你的野心既是吾的野心，若無吾當初不甘於做人類肆意踐踏的奴仆，偷入這小世界，便不會洩露真天的存在，也不會有今日的你存在了！”

蒼宵對他所言無動於衷。

“吾當初跌入此小世界時身受重傷，被此小世界內幾大種族為首者圍攻逼問前往真天的道路，得仙族之祖楚道衡所救。楚道衡雖救下了吾的性命，但真天的存在已經洩露出去。雖然這小世界內的生靈並不清楚真天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但他們仍舊為了前往那裏如癡如狂！吾與楚道衡為此築起封印，將這片小世界——也就是此界內生靈所稱的天界——分割為鏡天界與天外天兩大部分。天外天各大種族不甘於此，於數千萬年後，其後代結成聯盟，攻打鏡天界，意圖找到通往真天的路。其中作為先鋒軍的魔族，其聖祖居然以魔魂將吾汙化！”

“吾的頭顱即為玄天，吾的識海之心牽連著整個仙族的大地！吾本應履行與楚道衡的約定永生永世守護仙族，但魔魂將吾的識海汙化後，吾的野心被不斷的放大！為了阻止那黑暗的力量促使吾毀滅整個仙族，吾將自己的意識分作了三部分，即‘陽’、‘暗’與識海之心當時隱約已經有了化形趨勢的你。”

“‘暗’承載了當時吾已被邪惡侵襲的大部分意識，吾將它分離出來本想將它徹底毀滅，誰知它居然也隱約化形！吾更想不到的是，你繼承了吾的野心，居然與它一起叛逃出了吾的掌控！你們的出走令吾措手不及，剛剛化形不久的‘陽’也在混亂中沾染了他絕對不能沾染的黑暗邪惡之力……吾欲消除魔魂對吾的影響所作的這番努力，就此全部失敗！”

說起此舊事，蒼宵臉上出現了陰冷的神色，“哼！當初老子費盡一切力量幫助‘暗’那家夥逃走，免除了它被你徹底滅殺的命運，誰知那家夥居然暗算我，讓我在寒天一困便是幾千萬年！等此間事了，我會去靈界找到他，將他千刀萬剮！想必他如今早已化形徹底完全，修為深不可測，也在靈界闖出了自己的天地，我偏要在他最得意、最榮耀的時候，將他拉下神壇，讓他跌入最痛苦無助的谷底，一夕之間一無所有！”

“唉……你還是不肯放棄麽？”

蒼宵毫不猶豫：“那是自然。想讓我放棄，那不可能！”

少陽無奈道：“你如此執迷不悟，那吾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蒼宵臉上出現了瞬間的驚懼之色，立刻便化為了譏諷，“你以為我會被你虛張聲勢所騙？你將自身分出我與‘陽’、‘暗’三部分，又將你那被魔魂物化後自己無法控制的力量分化為三座靈臺布置於少陽之心中，如今你這副所謂的‘本體’剩餘的力量已經微不足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還能威脅到我？”

“能與不能，你親自看看便知。”少陽淡定的回答，“畢竟你也是我的一部分衍化而來，怎會如此不了解我呢？”

蒼宵在他平淡的話語中，心頭驀然升起了一種無法壓抑的前所未有的驚駭之感！下一刻，他忽然便感到自己的身體無法行動了，他低頭一看，震動的發現那些原本在失落崖下的雲海中躍動的魂魚，居然不知何時從腳下冒了出來，張開大口，露出尖牙，將他的雙腿死死禁錮在了原地！

“這些是……念！借助魂體實體化了的恨念！”蒼宵臉上游刃有餘的神色終於維持不住。

少陽回答他道：“這些均是吾被汙化之後錯手殺害的生靈魂魄所化，他們均對吾懷有著無比強烈的恨意。他們的念集和在一起，將失落崖變成了半個念道中的世界……”

蒼宵怒不可遏：“你！你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

“吾也想放你一條生路，但你已經堅決了要取代吾的決心。若你肯讓吾喪命於這小丫頭之手，吾又何必走到這一步？唉……罷了，吾不能讓吾的任何部分與痕跡再留在世間，萬一那一部分與痕跡成長成為了新的吾，將後患無窮。所以，便在此做個了結吧！吾自身剩餘的力量的確不足以滅殺你，但身處於半個念道的世界中，這些魂魄對吾的恨意足以毀滅天地！你……也算是半個吾，想必他們不會留下你……”

“你……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蒼宵震怒的化為一團金光，以破竹之勢沖向了遠空中那巨大的臉龐！匯聚為臉龐的流雲豁然崩散，無數的魂魚從下方雲海中躍出，層層疊疊將那處包裹起來，接著五顏六色的光芒大放，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光屏，再也看不清其內情形！

整個失落崖開始劇烈震動，天地即將崩塌的毀滅之勢蔓延開來！

無瑕急忙回身，正看見紫離殿下眼睫顫動，睜開眼來。

紫離殿下對四周意想不到的景象明顯怔住了，“這裏是……”

無瑕一拍靈獸袋，便欲放出小波撕裂空間，然而靈獸袋口緊緊閉合，不止如此，她與白煊陸吾建立的心魂連接此刻也被隔絕！

“念道之下，念的主人便是法則……雖然此處只算得上半個念道的世界，但已足夠約束良多……”少陽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開來。

無瑕道：“少陽前輩，如何才能……”

“你們之中，只有一個人可以離去。”少陽打斷了她的話，同時天際出現了一條長長的空間裂縫，“吾不可自盡，此次滅殺識海之心化形而成的蒼宵以及吾自身，需要依靠這些冤死在吾手下的生靈殘魂所懷之恨。作為吾利用了他們的代價，這些魂魚們需要一個祭品，完結這一切。吾的魂魄早已殘缺不全，沒有成為祭品的資格，所以在場的你們兩人之中，有一個人要成為這些魂魚的祭品……”

少陽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完全淹沒在了天崩地裂的響聲中。

無瑕回身看向紫離殿下，紫離殿下同時也正看著她。

時間似乎靜止在了兩人之間，半刻過後，忽然狂猛的風暴如同一只欲將人從肉體到靈魂都捏得粉碎的死亡之手，從後方席卷而來！

那一刻，無瑕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她的身體已經自發做出了反應。

“你走！”她將紫離殿下狠狠推開，後方那只死亡的手掌便抓住她飛速往光屏退去。

紫離殿下被無瑕推得倒飛出去，他的神情停滯在強烈的震動與迷茫中，他漆黑的雙眸倒映著無瑕越來越遠的身影，他的腦海裏不停的回放著一幕幕畫面。

在方才那一瞬將他遠遠推開的無瑕……

六百年前，用那雙被淚水燒得火紅的雙眸強忍著痛楚，一掌又一掌狠狠擊在他的胸口的無瑕……

還有，更早……

那只手，方才將他推出去的那只手……

分明是玄合期的大修士，那只手掌上卻常年帶著一道無法愈合的劍傷。長長的疤痕，從長根蔓延到指根，貫穿了手掌，觸目驚心而醜陋！

令他的心……疼痛不已！

他看見了……兩千年前，她擋在他的身前，赤手接下了朝他刺來的致命一劍……

“原來……真的是你……”

他的手下紫光浮動，出現了一張巨大的黑色幕布，他擡手施法，幕布翻轉，已經退至光屏邊緣的無瑕忽然感到抓住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瞬息之間，眼前的景象完全轉變，有人與她擦身而過而取代了她的位置，被那只死亡的手掌抓入了光屏之內！

無瑕驀然聽不到四周天崩地裂的響動，唯有自己恐懼的呼吸與顫動的心跳。她回頭，看見那張在光芒中開始漸漸變得晶瑩而虛幻的熟悉的面龐上，看見那雙漆黑的眼眸中升起了清粲的熠亮，仿佛歷經重重迷霧，終於尋到了雲開月明。

他低聲喚她：“……瑕兒……”

無瑕的眼淚在這兩個字中忽然便毫無預兆的滴落。

一直盤旋在心底那個不敢去思，不敢去想的隱隱的期望，在這兩個字中終於塵埃落定。

“你是……顏緋月……”

從頭到尾，眼前這個男子，一直都是她的顏緋月。

作者有話要說： 等會兒更下一章，下一章是本卷的最後一章，之前說看不懂的地方全部在下一章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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