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神裔之一黑海巨蟒。

無瑕看著前方蜷在那裏的巨蟒，心一點點謹慎的提了起來。

“他……為何對我的到來全無反應？難道他當真比白骨婆婆推測的還要衰弱, 連玄合初期都抵抗不了了？”無瑕輕聲問道, 卻沒有得來任何答案。

“珈蘭？”

“……柷焐？”

半晌過後, 識海中沒有任何聲響傳回。無瑕隱約知道他們被什麽幹擾, 與她隔絕了。

她緩緩往前邁了一步，這時耳中莫名響起了沈緩的警告：“吾暫時令他們停留在了幾個時辰前，並無危險。小輩, 莫要妄動……”

那聲音十分疲憊, 但又矛盾的懾人心魂。無瑕不禁頓步，這裏除了她與眼前的黑海巨蟒, 沒有第三個存在了，所以毋庸置疑, 那聲音的主人便是——

“前輩？”無瑕小心翼翼低喚, 玄之力已經聚集在指尖。

黑海巨蟒的眼皮依舊擡也未擡，根本未曾向她這邊看過來, 只道：“收起你的殺氣, 小輩……吾不想失手再造殺孽……”

無瑕心中一驚，卻是暗自將周身氣息都收斂起來。她來這裏，原本是為了制服黑海巨蟒離開滅誅叢林，但現在事情似乎發展到了意想不到的方向。

在無瑕暗自猶疑時, 黑海巨蟒卻似已將她裏裏外外評估清楚, “修為太低，但心志堅強……最重要的是，壽命不多了。若是今日吾不給你機緣, 恐怕少陽之心便是你此生葬身之地！也罷，總歸，吾亦等不到下一個找到此處的人了……”

他的話雖無頭無尾，但以無瑕的心智又豈會聽不明白？這令無瑕感到不敢置信，“前輩的意思是……”

“小輩，吾可以打開滅誅叢林中的環，送你往下一地點。另外吾雖無法讓你在短短六百年中進階真境界，但六百年後你大限之期來臨，吾可以保你逃脫坐化的結局……”

“逃脫坐化……”無瑕忽然想起什麽，“時間法則？”

“不錯。吾意外領悟了時間法則的冰山一角，可將此傳承與你，助你領悟。利用時間法則，你可以在六百年後大限之時短暫的留下性命，以爭取進階真境界的機會。”黑海巨蟒淡淡說完，又補充，“……就像此刻的吾一般。”

無瑕低聲：“前輩……已經……”

“吾早已該坐化。不過偶然領悟的時間法則令吾有了茍延殘喘之期，再加上吾藏身於開雲獸空間法則創造出來的異空間中，躲避了天道，才存活至今……”

無瑕似是明白了什麽，“前輩所說的天道——”

“正是你的元魂法器中那與吾並稱為十二神裔的器靈所遵循的天道。”黑海巨蟒接口。

這黑海巨蟒與柷焐果然來自於同一處！

無瑕問道：“前輩所遵循的天道，究竟是何處的天道？”

黑海巨蟒道：“你那器靈應當告訴過你，我們被天道限制了，不被允許記起這些。”

“……是的。他說過……”

“不過此處是少陽之心，並且吾即將隕落，天道於吾的限制之力已大幅衰弱，即便吾透露一些秘密與你，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早幾刻灰飛煙滅而已。你有何問題，便問吧。”

無瑕詫異了一下，隨即便道：“請問前輩，你們所出生的地方可有鑄魂果此物？”

“有。不過洪荒萬古至今，吾所聽聞過的唯一一顆鑄魂果，早在太古時期早頁便被人拿走了。鑄魂果……實在是奇特的東西，不止能夠修覆殘缺的魂印，甚至可誕生新的魂印！此物不論在何年代，天地間唯有一顆，一顆徹底毀滅才有可能生長出第二顆。”

鑄魂果能夠誕生魂印無瑕知道一些，其他便從來都未聽說過了，也就是說她只能找到拿走鑄魂果的人，才能得到鑄魂果，不可能去尋找第二顆鑄魂果？

那麽那人是誰？羲和族先皇後？白慕芷兄妹的母後？

無瑕追問：“前輩可知太古時期拿走了鑄魂果的人是誰？”

黑海巨蟒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吾勸你打消此念。那個人，以你低微的修為，今生都不可能找到。”

果然不是羲和族先皇後，“前輩知道那是誰？”

黑海巨蟒緩緩嘆了口氣，他的語氣中流露出了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敬畏。

“那個人是歷史洪流中，已知的修為最高深的存在。即便在我們的故鄉，那個人也已經失蹤了無數個年頭……幾千萬、上億年，都沒有人再見過‘他’了……”

鑄魂果不可能同時存在兩顆，若是那人手中的鑄魂果還未徹底毀滅，而羲和族先皇後又曾得到過一顆，那便意味著——

“前輩，你與柷焐的故鄉，是獨立於鏡天界之外的界面？”

黑海巨蟒沈默了，許久之後他嘆息一聲，“你已來到了少陽之心，或許你有機會看一看吾的故鄉……這屬於天道嚴禁的範疇，吾不能此刻告訴你，否則即便吾藏在異空間中，亦會立刻喪生在法則之力之下！而吾還需要一點時間，交代你一些事。”

“……前輩請說。”

“吾可以打開環，亦可以將時間法則的傳承交給你，雖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已足夠你在六百年後屏蔽天道探尋存活下來，多一個機會登頂更高的境界，延續壽命。而吾需要你做的，便是替吾找到一個名叫‘少陽’的存在。他……就在少陽之心。”黑海巨蟒清晰說道。

無瑕微微蹙眉，“少陽……”

少陽，少陽之心。那人與這處有何關系麽？

“吾已無力離開此處，所以只能將此事交托與你。你找到少陽後，幫吾……殺了他。”

黑海巨蟒平靜的說出這句話，無瑕一驚。

“一定要……殺了他……”

說完這句話，黑海巨蟒的身體漸漸亮起了灰蒙的光，原本便淡如無物的氣息，也變得更加淺淡。

無瑕驚道：“前輩……！”

“時候到了……對了，你身上帶著一截滅生之骨吧？吾死之後，在吾的骨消失之前將其與滅生之骨融合，吾骨內邪惡黑暗的力量將代替精華為滅生之骨吸收，有一定幾率轉化為一截回生之骨。若將來你當真有幸得到鑄魂果，兩者結合，再尋找一些機緣，或許……你能打破天道下自古至今鐵一樣的法則……”

無瑕似懂非懂，眼看黑海巨蟒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虛無，她抓住機會問道：“前輩可否告訴晚輩得到鑄魂果那位高人是誰？何處有‘他’的線索？”

“吾不知道‘他’的名字……事實上，活著的生靈中已無人知曉‘他’姓什名誰，‘他’面目如何，因為，‘他’已跨越了太過長久的時光……我們喚‘他’……紫月老祖。而‘他’的去向……連曾經與‘他’最親近的族人間，也無人得知了。”

“族人？”

“玄無月族。世間最特異，最神秘的古老民族。若是你能找到玄無月族的蹤跡，或許，你能夠得到一些線索……”

黑海巨蟒的身形淹沒在了灰蒙蒙的光芒中，那光芒越來越灰暗，終於融入了四下的漆黑。原本籠罩在光芒下的黑海巨蟒不見了，取而代之一截灰黑色的枯骨懸浮在那裏，散發出幽淡的光色。

無瑕依照黑海巨蟒吩咐，拿出了滅生之骨，兩截骨頭自發便像軟麻花一樣扭在了一起，漸漸融合成為了一截灰褐色的新的骨頭。

“回生之骨……”無瑕喃喃。

異空間內出現了一個散發出黃光的陣法，無瑕踏了上去，只感眼前光芒湧動，下一刻，四周的漆黑便被一片不濃不淡的薄霧所替代。

前方霧氣後有個隱約的人形輪廓，無瑕凝目看了看，訝異的走過去。

化作人形的陸吾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看著前面一堆由獸骨堆出來的小山。那些獸骨……全部都是蒼吾獸！

空氣中似乎都回蕩著淒涼的哀傷，無瑕看了那獸骨山一眼，擡手輕輕放在了陸吾肩上。

陸吾似乎此刻才意識到無瑕到來，身體猛然一震，僵硬的將頭一點點轉過來。

“主人……為什麽……這些骨頭好像在告訴我……它們死得很痛苦……為什麽我的心很痛……很難受……”

這樣的陸吾令無瑕擔憂的蹙起了眉，握緊了陸吾的肩頭。

“主人……我好像……能感受到他們殘留下來的悲傷……”

這些蒼吾獸之與陸吾，大概就像流落在外的孩子找到的親人吧。無瑕嘆了口氣，輕輕抱住陸吾的頭，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陸吾呆楞了半刻，將臉埋在無瑕的衣襟中，滾燙的淚水從無瑕的手掌下流了出來。

彌漫在空氣中那哀傷的氣息就像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如若實質卷起悲傷的漩渦，幾乎化作有聲的哭泣，催人淚下。

無瑕緩緩撫摸著陸吾頭上的頭發，擡眼看向獸骨山，張口吐出無聲的話語：“你們已經死了。忘卻前塵，莫再逗留。”

霧氣霍然散去，陸吾靠在無瑕懷中全無所覺。而這時，一句微弱的求助響起在了無瑕耳邊。

“求你……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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