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胥沒想到, 輪回道的運作竟然是依靠歷屆冥花之神的生命來維持的。

這賊老天, 果然最喜歡拿神祇們的性命來玩。

只是輪回道給予凡人的氣運既然冥花之神協忘川河水中的記憶而化, 那也就是說，記憶, 才是維持生命的本源。

諸神會死, 是因為沒有記憶來給他們維持氣運, 所以在日漸一日之下，逐漸衰亡在天人五衰之下。

可是關於這記憶, 神祇凡是身死, 便化天地之間, 神魂也同時消散, 生前的記憶自然也消失無蹤。

那有何談收集起來，化氣運來維持神祇們的生命。

亦胥感覺她陷入了僵局之中。

畢竟滄海桑田, 沒有什麽是永恒的, 她將自己的神魂之源同歸墟的根源聯系在一起，結出紅珊瑚樹, 強行將她的命同歸墟的命數捆綁在一起。

歸墟能存在多久，她的命就有多長。只是歸墟也會隨著日漸一日的事物變遷，而逐漸消失，她的生命也終有一天會在歸墟消失在天地那一刻, 徹底終了。

而到了那個時候, 可沒有第二個歸墟可以將她的生命同其綁起來。

可她不想再受這種被牽制，被禁·錮的日子了。

被困歸墟數萬年還不夠，現在將神魂之源同歸墟暫時捆綁一起, 已是她的權宜之計，

本想等到找到了解決天人五衰的方法之後，再和歸墟解綁，如今看來，是非要綁一輩子了的。

這讓她如何能甘心！

倒是連湛思索許久，道：“若是神祇魂魄也可入輪回轉世，神魂不滅，那麽是不是就等於永生？”

這一點花尋也想過，只是操作起來，極難，聞言便道：“這輪回乃是天成之物，一向只能容凡人的魂魄進行輪回。若是神祇入輪回，卻是沒有凡人那般的氣運賦予的。

沒有氣運賦予，有的只有神祇原先的神運。但你們有所不知，神祇的神運一旦接觸到凡塵，又沒有神身保護，有的只會是三災六難不斷。

先前我不是入了一次凡塵嗎，在我入凡塵期間，災難就沒斷過，若非朔……方護著，我恐怕遭受的災難還要多。

且這災難一旦受得多了，便會損傷神魂，日子久了，再是強大的神魂，也會被損個徹底。沒了神魂，神祇一樣得死。天界把打入凡塵作為一種懲罰，也是有這個原因在的。

所以讓神祇入輪回這事，在我看來，絕不可行。”

花尋的這番話，卻讓亦胥眼神一亮，讓原本陷入死角的問題，一下峰回路轉，豁然開朗起來。

“花尋，你可否把輪回簿弄到手。我覺得輪回簿會是此事的關鍵。”

“輪回簿？我試試吧。”要想將輪回簿弄到手，對花尋而言的確不是個難事。

只要皆輪回道異動，需要借功德簿一閱的借口，就能輕松將輪回簿拿到手。

畢竟她作為冥花之神，在冥界沒人會懷疑她想做什麽不軌之事。

只是花尋也是想知道，亦胥想借功德簿做什麽。

“我之前化成判官的模樣，翻閱過功德簿，發現凡人的功德罪孽由功德簿所記載。

而他們生前積的功德多少，也決定了他們轉世輪回後的氣運好壞。

先前我們其實是轉進了死胡同，覺得輪回道賦予氣運，那麽就要從輪回道裏面找答案。

但是輪回道賦予凡人氣運的根本不是按照功德簿所記載來的嗎？

若是我們能篡改功德簿，將神祇的名字加在裏面，賦予神祇死後輪回的權利，那麽不就解決一切根本了嗎？

至於花尋，你的問題恐怕也可以從功德簿上得到解決。畢竟上天讓你身死協記憶入輪回。

可你卻試過將記憶直接丟入輪回道內，雖然並不可行，可你卻沒嘗試將記憶輸入功德簿中啊。

你到時候不妨一試，若是可行，也可幫你免去一死。”

死亡的陰影自花尋知道她即將身死之後，就開始盤旋在她頭頂。

她不想死，也不想因為一己之私而影響輪回秩序。

如今竟有兩全的法子，哪怕之是一個猜想，她也要嘗試。

“那我們盡快行動吧。我待會就找個理由把功德簿借過來。”

有了花尋幫助，事情果然順當很多。

先前亦胥扮判官那麽久，雖然能翻閱功德簿，卻不能仔細深究，畢竟一雙雙眼睛盯著，還有天道探查著。

而花尋出手，卻是直接將功德簿帶進了進來。

看著就那麽躺在花尋手中的功德簿，亦胥竟有種就這麽簡單的不現實感。

“功德簿我已經拿來了，你們快試試吧。”

說著，花尋翻開了功德簿，因為尚未指明要查看誰的命數功德，所以頁面皆是一片空白。

亦胥提起了筆，這筆是從申判官手上順來的，想著這功德簿估計只認判官筆寫的東西，便掏了出來，開始在功德簿上寫起了連湛的大名。

“你寫我作甚？”看著亦胥不寫自己卻寫他，連湛總覺得被亦胥好心照顧之後，總是要付出什麽代價的，遂在亦胥還沒寫完前，就出聲問道。

“讓你做第一個吃螃蟹的還不樂意啊，那好，我換一個。”說著，在連湛兩個字旁邊，亦胥又提筆寫了“梼杌”兩個大字。

看著“梼杌”兩個字的時候，連湛有種果然，你肯定寫的是他的意料感。不過不舒服是肯定的。

“活多久呢，就與天同壽吧。”亦胥嘀咕著就要往功德簿上寫。

“你就不能想清楚再動筆嗎！”連湛一把按住了亦胥的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動作。

“你當是玩鬧呢，這般隨意，若是一個不慎，梼杌沒活成，反倒被上天所懲，我看你到時候怎麽哭去。”

“真是麻煩。”亦胥煩躁起來想丟掉筆，卻還是忍了下來。

“要不你還是先讓花尋試試？她往功德簿裏面輸送記憶，感覺比你直接往上面寫名字靠譜。”

亦胥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放下了判官筆，讓花尋先來。

花尋聽著兩人的對話，忍不住笑了起來，還要邊忍著不噴笑，邊從亦胥手裏接過功德簿來。

自地府開設以來，已有萬年有餘，這功德簿沿邊也被磨損地褶皺卷曲。

翻開功德簿中的隨意一頁，往其之中註入她腦中所帶的凡人被洗了記憶。

頓時，在發光的紙頁之上，一條條金色的人名開始顯現出來，發出淡金色柔和的光芒。

花尋伸出手指隨意點了一個人名，其生前功德罪孽，便被一條條羅列了出來。

只是和魂魄前去判官前等審判不同，這些功德罪孽都是暗色的，代表已經被劃去。

花尋見此，又用手指輕點了一下那些暗灰色的字跡，她這一點看似輕松，卻是註入她的花汁血液。

既然她要身死才能花落忘川，之後攜記憶入輪回，那麽她的身體就是關鍵。

那些暗灰色的字跡在吸收了帶著她血液的法力之後，開始由暗灰色，逐漸轉向深黑，然後驟然潰散，成粒粒微塵，漂浮在書頁之上。

花尋見此，揮動手指將那一粒粒黑色微塵收集起來，遞給亦胥看道:“我覺得你可以用這個來試試寫在上面。”

“這是？”亦胥左手接過這些黑色顆粒，右手判官筆一舉，那些黑色顆粒竟自動附著在了判官筆之上。

“原來書寫生死簿的墨水，竟然是由凡人的記憶所化。”

只是先前下筆容易，這一次亦胥再下筆，卻是帶著猶豫。

“我若用這個凡人的記憶為墨寫下名字，是不是代表這個名字的人，將要代替這個凡人的氣運活下去？”

若是這凡人是個倒黴蛋，那麽代替這個凡人氣運的那個人，不就跟著成了倒黴蛋了，那麽她豈不是害了別人。

所以這一刻，她猶豫了。

連湛看出了她所猶豫的，伸手接過她手中的一簿一筆，提筆就將自己的大名寫了上去。

等亦胥反應過來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餵，你做什麽，你知不知道……”

可連湛卻是一臉無所謂，道:“看你猶豫不決，我看著著急啊，就先寫上去嘍。怎麽，不開心啊，不開心我還你，給給給，看你小氣勁。”

亦胥卻是不接，直接把連湛按住，四下查看。

“你快自己看看自己頭頂的氣運，怎麽樣，什麽顏色的，變了沒有？”

看著亦胥這幅緊張的模樣，連湛卻是笑了出來。

“我氣運都可控制，就算那凡人的氣運加在了我頭上，我也能把它強行給拉扯下來。不過你現在是在擔心我？”

被連湛這麽一調笑，亦胥一把推開了他。“美得你。我就想知道效果如何。”

作為第一個體驗效果的人，連湛做出最直觀的評價:“其實這對神祇來說不一定可行，除非那人不願再當神了，或者是將死時為保神魂不散，而以永世化凡人的代價活著。

這個法子等於是把神祇變成了凡人，讓神祇以凡人的身份，用凡人的方式永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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