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天帝能夠搜尋到她的形跡，亦胥並不意外，她沒有可以隱藏自己的神威和氣息，只要天帝想，找到她是分分鐘的事情。

這裏是蜀地的邊界，離蜀地不過半步之遙，越過腳下那塊碎石塊，便算到了蜀地。

半步之外的蜀地正飄著綿綿細雨，有風吹過，將雨水往這一邊吹來，不過到了亦胥面前，皆像活了似得，紛紛轉向逃離，不敢靠近。

“女帝倒是有閑情逸致，來蜀地欣賞人間美景。”不同與亦胥的，被風刮來的雨珠則是一靠近天帝，便被他周身無形中散發而出的神威打地潰散，粉碎。

“數萬年不曾來人間走走了，但是大變了風景。我見此地不錯，就是先些日子過於幹旱了些，便施了些雨，煙雨朦朧的才好看。”說著，亦胥拿手指點了點眼前正準備逃離的雨珠。

水霧在指尖散開，像是一團柳絮，在亦胥指尖輕舞。

想是憶起了什麽，天帝眼中有了一絲絲柔情，不過在看向蜀地群山之時，那一絲柔情也換做了肅殺。

“可此地生靈，生性野蠻粗暴，卻受不得這般饋贈。”

“野蠻粗暴，原來天帝好的是這口，亦胥明白了。”

明白，你明白什麽了？天帝還未曾反應過來，便看到亦胥將原先還在她手指尖輕舞的水霧捏碎，一絲流光混著她的法力迅速躥入雲中。

緊接著兩人頭頂處的雲團開始變暗，電流如蛇般在烏雲團裏流竄，沒多時，一顆顆拳頭大的冰雹便砸落了下來。

而砸落的地點正好是兩人頭頂處的位置。

雖然知道冰雹靠近不了自己，可天帝還是很不舒服。這種危險的感覺，屬於本能想選擇逃避。

“亦胥，你想做什麽？”直呼其名，這下，是連客氣都不想客氣了。

“沒什麽，就是想天帝答應我一個請求，幫我個忙。”亦胥扯出她自認為得體的笑來。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這不可能，天界秩序不可亂！”

“那是我們古神的事情，你新成立的天界，管不到我。”

“但我絕不可能坐視不管，否則威嚴何在？亦胥，你別讓我為難。”

“我會用‘請求’兩字，已經給足你面子了，我其實大可直接去做，你知道我做得到。”

天帝的臉很黑，比他頭頂的烏雲還黑，這是連湛見到天帝時的第一反應。

“就說蜀地天氣怎的忽然異常多變，感情是有兩座大神在此處啊。”

聽到這吊兒郎當的聲音，天帝就是一陣頭疼。

不過相比較亦胥帶給他的棘手感，天帝對連湛抵抗力倒是強上不止一點兩點。

所以天帝這會頭疼歸頭疼，卻看順眼連湛不少。

“不過陛下怎會在此？我這些日子雖在人間游蕩，卻沒少聽說陛下的邊角傳聞，還以為你以後肯定離蜀地遠遠的，不願再來了。”

果然只有連湛，才知道如何最大程度地惹怒天帝。

天帝覺得，先前還看他微微順眼，全是錯覺。

“此處並非蜀地。”

天帝此刻正站在那半塊石子的另一方，確實沒到蜀地，頂多算是在蜀地附近逛逛。

不過堂堂天帝，竟得用孩童般的套路來反駁，已是落了下風。

不過此時的天帝並不想同連湛多做什麽口舌之爭。

他得打消亦胥的覆仇計劃。否則他堂堂天帝，威嚴何在！

“你若真想洩憤，大可將非瑛打入歸墟，受你所收千萬倍的痛苦。畢竟羲和夫人已然隕落，當年直接迫害與你的，也只有非瑛了。那一位，在我看來，不過無心之失罷了，你何必錙銖必較，記恨至今。”

連湛原本只是來看個戲，吃個瓜，卻沒想到這戲似乎精彩不只如此啊。

連湛生得晚，對上古之事，只能當聽故事一般去得知。但故事幾乎都是經過美化和刪減的。想聽原汁原味的，只有自己去經歷一番。

“好，既然天帝阻我，那亦胥也沒什麽好說的。就想讓天帝代亦胥轉告他，欠我什麽，就還什麽，還不出，拿命償。”

說完，亦胥的身形就如這蜀地山野騰起的水霧，風一吹，便消失不見。

原來這不過是亦胥的身外化身，以水凝成，卻實如真人。

見亦胥走的幹脆，連湛看了眼正凝望蜀地的天帝道：“說起來，會造成這些事發生的，還不是都是陛下。你要不派我去歸墟，便不會出這檔子事情。”

“的確不該派你。”這點天帝承認。

會派連湛去歸墟，其實有他的私心在。

他以為可以借亦胥的手殺了連湛，卻沒想亦胥竟放了連湛一條生路，只利用他的法力破開了禁錮而已。

不過想想也是他低估了連湛的能力，這小子比他祖父還能藏，平日天賦雖在龍族之中可算頂尖，卻並沒有超過天帝心中的那個度。

若非亦胥這一手，他也不會知道，連湛雖非上古之神，卻有一戰上古大神羲和夫人的能力。

龍主對身為龍族一員的天帝影響有多大，這恐怕只有歷屆龍主和天帝才能知曉。

只要龍主的實力絕對地強過天帝，便可盡數抽盡天帝身上的王者氣運，然後另擇他人，奉上從先一任天帝身上抽來的王者氣運，尊他為帝。

可以說龍主在明面上雖臣服於天帝，可一旦龍主的實力強過天帝，改朝換代不過一息之間，且無人可指責。

老天帝不是沒想過徹底除去龍主一脈，以絕後患。

可他結果如何，只有天帝自己知道。老天帝的退位並非心甘情願，而是被連湛之父連卿生生抽走了氣運，轉而輸進當時還是太子的天帝身上。

沒了氣運，老天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但他依舊不願交權，他不信他堂堂天帝，眾神之王，會被氣運所累。

只是當他發現他再也說不出話，運不了法力，且隱隱感覺壽命將至時，這才不得已將帝位交給了他的兒子，如今的天帝。

初上位時，天帝伸直知道自己帝位是怎麽來的，對連卿可謂又敬又怕，可連卿竟然很快便死了。

死前將龍主之位交給了他的獨子連湛。

那時連湛不過是剛抽條的小龍，根本沒有實力抽去自己的氣運，這讓天帝動了殺心。

可連湛有他母親，也是天帝的同胞長姐，豐菀長公主護著。

天帝動不了連湛分毫，只好打消趕盡殺絕的念頭，想著那就對連湛好些，好到連湛生不了對他的不利之心。

可隨著連湛逐漸長大，天帝發現自己的忌憚之心非但沒有減輕，還愈發嚴重時，連湛變得越來越礙眼。

連湛自然也不是傻子，豈能看不出天帝看似親厚的笑容裏，藏不住的殺意。

之後從母親豐菀公主口中得知龍主有這般能力後，更是學會藏鋒賣拙，成了眾神眼中吊兒郎當的二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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