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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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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6-24 18:00:03 字數:4771

越往南行去,民風越發驃悍,海瀲兒這一路上體會到大宋禮教治國之外的天地。

大理國的擺夷女子,吐蕃諸部的女人還有放牧的蒙古女子,她們無不豪放熱情,進入大理境內之後,處處都能聽見她們高聲哼唱著露骨的情歌,有一次,海瀲兒親眼見著一個擺夷女人當眾勾引從大宋來的商賈,大膽的行徑令人咋舌。

踏上大理路程的第十六天傍晚,天光將暗,晚霞在天邊留下橙紅的影子,與初升的明月相應。

海瀲兒緊跟在霍岳庭身後,進入大理境內的這座熱鬧客棧。客棧為兩層深紅木樓,每個房間的暗色格子木窗都洞開,頗具邊塞風情。木樓之外有幾處牧羊人及商隊的營地,即使還未入夜,來此安營紮寨的、打尖的、用膳的人絡繹不絕。

自踏入客棧,海瀲兒的兩頰就不由得鼓了起來,滿心不悅。客棧中異族女子們火辣辣的目光毫不掩飾地隨著自家相公的身影移動,這些目光若是有手有腳,恐怕早就把霍岳庭牢牢抓住,再也不放開。

這間客棧內,豐神秀雅的霍岳庭是女人們的焦點,不論是十來歲的小姑娘,還是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都為他的到來而激動,她們高聲的談論他的長相,不時指指點點,說到興奮處,還向這邊拋來令人臉紅心跳的媚眼。

當她是死人嗎?海瀲兒心裏發酸。

“古道上幾時能見這樣的男人!嘖嘖。”

“餵,男人!夜裏與妹子們喝幾杯吧。”

“俊兒郎,我的營帳就在外頭,來吧,俊郎,包準讓你舍不得走。”

大膽的邀請不絕於耳,異族女子們都希冀著能跟霍岳庭纏綿一宿,若是再與他生下一兒半女,就是這輩子最大的福分。她們不受中原禮教約束,結露水姻緣,找陌生漢子借種是稀松平常之事。

海瀲兒在一旁越聽越氣,柳眉倒豎。

現在是當她不存在嗎,她們知不知羞呀?帶怒含怨的眸子望向那些穿著豪放,露出白嫩雙臂和秀美頸子的異族女子,頓時又覺得好無力。

霍岳庭沒有理會那些露骨的邀請,自始至終都牽著海瀲兒的小手,感覺到她的怨懟,他溫柔地拍拍她的手背,“瀲兒,不用在意。這裏雖然有很多人,但我的眼睛裏只有你。”

剎那間,他的甜言蜜語融化了她滿腹的不滿,心裏只剩柔情羞怯。

“岳哥,瀲兒不氣了。”她笑了,心底灑滿歡悅。她的相公如此專情、不為所動,只全心全意地愛著她,她怎能不高興呢?

“兩位客官是要打尖還是住店?打尖請入座,住店天字房一天二兩銀子,地字房一天一兩銀子。”店小二高聲說道。

“給我們找個安靜點的天字房,只住一晚。”霍岳庭出手闊綽,掏出六兩銀子付帳。

店小二眉開眼笑道:“有的有的,我們客棧的天字一號房是樓後的一處小院,院後就是樹林,別提有多安靜了。”

“這位少年郎,剛才我叫你,你沒聽見嗎?”一名大約三十上下的女子強行站到店小二與霍岳庭之間。她身材高大,臂膀圓粗,暴露的襟口敞開,肥白的胸脯大有呼之欲出之勢。

霍岳庭冷笑,“我只聽得見我妻子的聲音。”淡灰錦袖一繞,他將海瀲兒圈進懷裏,“她是我的娘子。這位大娘,我家娘子與我長途跋涉而來,想回房休息了。”

他狠狠地譏諷那位異族女子為“大娘”。

“什麽?這個黃毛丫頭是你的娘子?!”異族女子尖叫起來,整個客棧也開始討論起海瀲兒。

“喲!這麽瘦小呀。”

“哎喲!好可憐的俊兒郎,他娘子沒胸脯沒屁股,渾身上下沒有半點肉。”

“你們……你們都閉嘴!我家二少奶奶……”小七聽不下去了,轉身對女人們吼道。

霍岳庭未做停留,不管四周的討論聲浪,牽起海瀲兒跟著店小二離開大堂,往樓後的院落走去。

“長得比我胖有什麽好得意的。”海瀲兒往身後做了一個鬼臉,小聲笑道:“岳哥,這些異族女子真讓人火大。”

“天下所有女子,都不及我家瀲兒好!”又一句甜言。

“哈哈,岳哥,你真好。”她拉住他的寬袖,笑咪咪地將全身重量都靠在他的健臂上。

“瀲兒,你想累死親夫嗎?這樣拖著,好沈、好沈!”他假裝慢下來,斜著肩膀叫道。

“我不管,人家剛才為了你受委屈,你要把我完好無缺的運進天字一號房。”

“救命呀!我好命苦喲。”

“加油,就要到了,岳哥加油喲,哈哈哈。”她玩得好開心。

一路鬧著笑著,兩個人跟著店小二來到天字一號房。

“客官,若有任何需要就請再吩咐我,晚一點我會備晚膳送入房。”店小二說完就先行離去。

這間要價不低的天字一號房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北廂是寢房,東廂為飯廳和下人房,西廂外有一個小小的水榭,供夜裏納涼賞月所用。經過簡單的梳洗後,去而覆返的店小二送來膳食,兩人在小七和店小二的伺候下用過晚膳。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月光灑在幹凈清爽的小院裏,霍岳庭起身看了看窗外,沈吟一會,“瀲兒,我去馬廄瞧瞧馬匹,看能不能再補些幹糧,你就好好待在屋裏休息。”

“好。不過岳哥,我想去西廂的水榭邊,眺望一下遠處的山林好嗎?”

“讓小七陪你去就行。”

“對了,岳哥,這是我回給上官攸攸的信,恐怕這次不能赴約她又要生氣了,你一定要將我的信交給可靠的驛站,希望攸攸看到信後能體諒。”想到好友和不能赴的約會,她胸口悶悶的,自從與攸攸和柔柔成了好友之後,她們哪一年不在一起縱酒玩樂?獨這一年不行了。

“好,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他把信妥貼地收入懷裏,離開了天字一號房。

出了客棧,霍岳庭親自檢查自家的馬兒和馬車,確定明日上路無虞之後,才喚出夜雪。

“把這封信燒了吧。”他拿出懷裏的信遞給夜雪。

“屬下明白。”

“方才我似乎在客棧裏見到夜照的人。”

“二少爺,夜照的部屬的確在此,他們是跟著金國壽王世子的人馬來到此處的,傍晚時,夜照也有密信來報告此事。”

“這麽巧?”看來壽王世子還沒有死心。霍岳庭瞇起眼睛,“我不怕與他們短兵相接,就怕嚇著瀲兒。罷了,夜雪,把這個信物交到大理皇城,明日就讓姑父的人馬來接我們吧。”本欲跟瀲兒再自由自在幾日,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屬下這就去。”

看夜雪離開,霍岳庭返回天字一號房,鹿皮靴子剛踏進院裏,了望西廂,卻發現一片幽暗,毫無動靜。

這時,北邊寢房裏傳來海瀲兒嚴厲的聲音,“穿上你的衣裳。”

出了什麽事?

他疾步來到寢房門外,隔著簾帳,瞄見屋內大床上躺了一個未著寸縷的異族少女。霍岳庭頭痛地按按額角,不用猜就知道,定是某個大膽豪放的女人想偷偷摸上他的床,結果被瀲兒抓到。

“這麽兇做什麽?”異族少女絲毫不覺得羞,當著小七的面穿起衣裳來。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是我告訴你,有我在,誰也別想動我相公一根指頭,他是我海瀲兒最愛的相公,是我這輩子最想保護的人,容不得任何人傷害他。還有,拿走你這個勞什子的迷魂香!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這東西能讓男人意亂情迷,也能讓男人精力受損,你真是壞心腸!小七,我給你的藥袋你好好放在鼻子下,別拿開呀。”

“哼!你有哪一點好?霸著俊兒郎,你才壞心腸。”異族少女口氣很壞。

“他是我相公,你的行為才是不知羞恥,我的好你看不到,不過我會讓你見識我的壞。”海瀲兒冷冷地笑了,“我會治最惡的毒瘡,也會讓人中毒生病,我不保證一旦生起氣來,會不會讓人頭生惡瘡腳下流膿!你瞧見我手上的粉末了嗎?只要我將它們吹到你身上,明天你一定滿臉麻子。”

“什麽?!”異族少女彈坐而起,連忙罩上衣衫,驚懼地東拍拍、西拍拍,就怕自己身上沾到那白得發亮的粉末。

在簾帳外的霍岳庭一見海瀲兒那齜牙咧嘴的可愛模樣,心都融化了。沒想到為了維護他,她會這樣嚇唬不懷好意的人。

見她如此,他有說不出的滿心舒坦。

“我要是你,一定現在就快點離開。”霍岳庭閃身進入屋內,嚴厲的話是對異族少女說的,之後眼睛便一直深深地凝視著小妻子。

異族少女見他進來,連忙跳到房門邊,眼睛不時在他與海瀲兒之間流轉。

“俊兒郎,你是不是欠了這女人的錢!還是受她恫嚇?否則怎麽娶一個醜八怪?哼。”語音一落,異族少女飛也似地逃離天字一號房。

“有膽你別跑!我才不是醜八怪,我覺得夜裏不好好歇息,跑到別人房裏脫衣裳勾引男人的才是醜八怪!”海瀲兒對著異族少女的背影哇哇大叫。

等罵夠了,她才回過身,開始向自家相公訴苦——

“岳哥,她們太可惡了。方才我聽見院外有小孩在哭,就帶小七去瞧瞧,原來是一位小姑娘找不著自家房間,我和小七替她找到爹娘後回來,一進這院子我就嗅出有怪氣味,跑來一看,她……她竟然一絲不掛地躺在床榻上,等你跳進她的圈套。”說到激動處,海瀲兒雙頰漲紅,要是她來晚一步,她的相公就會……

“二少爺,這些女人實在……太大膽了。”小七也覺得可怕。

霍岳庭哭笑不得,不住地搖頭,“瀲兒,多虧你發現她,要不我真是有理說不清。”他最怕這種糾纏不清的熱情女子,對她們出手太重,會被人笑話打女人,若不出手,這些女人又會得寸進尺,還好如今有瀲兒在,替他化解不少麻煩。

“岳哥,你不必煩惱,以後我替你打發她們。”海瀲兒說著,把手上的亮白粉末抹在臉上,“養顏的珍珠粉都不認識,真好騙。”

“小七,叫店小二把這屋裏的茶杯床褥都換掉。”他轉身來到海瀲兒身畔,刮了刮她的小臉,“我陪你到西廂看月亮。”

扁扁嘴,海瀲兒跟著霍岳庭來到水榭欄邊,後山流下的泉水在此匯成一潭清冽的池水,月光在其上碎成萬點銀亮。

她垂頭看看池水裏自己模糊的影子,氣悶地拿出更多的珍珠粉抹在臉上。那個異族少女說的其實沒錯,她的容貌確實不出眾,想到這裏,她就覺得難過。

“瀲兒。”

顧影自憐的海瀲兒垂頭不應聲。

下一刻,小巧的下頷被他玉指勾起。

“傻瀲兒。”霍岳庭俊雅地笑了,替她抹凈臉上的珍珠粉。

她又是一撇嘴。

“在我心中,你的眼睛比這潭水還要幹凈。”薄唇親吻上她的眉角,“你的笑,世間再美的美人都比不上。”溫柔的吻下一刻就落到她小巧的鼻尖上。

“你知道你笑起來像什麽嗎?像竹葉上清透的晨露,像荷蕊中央的一滴露水。天下除了你,你讓我到哪裏再找這麽美的笑容呀。”他拍拍她瘦弱的背,說出綿綿情話。

海瀲兒胸中的悶氣瞬間蕩然無存,可是為了多跟他撒撒嬌,她仍是扁著嘴。

“還不開心?”

“悶嘛,被人叫醜八怪。”

“不如這樣吧,從明天開始,我就給自己易容,扮成老伯伯。”霍岳庭咳了咳,彎下身子,佝僂著背,像個老人般地啞著嗓說道:“小……娘……子,咳咳咳,我的心肝娘……子,咳咳,你就……不要再生……相公的氣了,咳咳。”

海瀲兒見狀噗哧一聲笑出來,再也裝不下去了。

“哈哈哈,岳哥,這麽老的老頭,我才不要嫁呢。”

“咳咳……娘子不要嫌棄老夫……老夫舍不得你……”

她俏皮的說:“再扮老一點!”

“我已經夠老……了……娘子……”

西廂的月色下,海瀲兒的笑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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