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燈
小
中
大
許純所表現的謹小慎微，促使她在心底隱藏起小秘密。
有時候，她將秘密寫進帶鎖的日記本裏；有時候，留在信筆塗鴉的畫作上。
說起那幅素描畫，她後來一直沒有完善好，並非沒有時間，而是特意空著，留下來做想象空間，光是看著就能對他浮想聯翩、意猶未盡。
美學中有一種創作手法，叫做留白，說的差不多是這個道理。
間接性胡思亂想時，她甚至在一張白紙上寫滿了他的名字，潦草無章。反反覆覆地寫，一遍遍地蓋過去，直到一張紙變成亂糟糟的黑黑一團，連她自己都看不清楚字跡。
長此以往，她竟將他的簽名練得爐火純青。
課餘時間充沛之際，許純嘴上總嫌棄廁所人太多，特意說去高二教學樓上，但跑過去等著等著，見時間來得及，又一溜煙跑到高三那邊去。
有幾回，還真的讓她蹲到蔣承凱，他剛好從男廁出來，跟一幫男生成排靠在走廊邊上望著籃球場吹風。
許純經過的時候，間或望過去幾眼，平淡無奇，內心卻回回湧動著無法言喻的興奮。
大概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她小心翼翼地侵入他的視線內，隱藏所有應該□□的表情，一邊暗暗自喜一邊肆意欣賞，而他卻永遠無動於衷毫無所知。
她悄悄地在私下張羅著一切巧遇的機會，那些情形在她篤定的掌握中，從未偏離過軌道。
五一放小長假前一天，全校同時解放。
下課鈴響前，許純的心早已蠢蠢欲動。
她將書包提前收拾好，等到課程結束，再將桌面上的卷子和筆袋一股腦兒塞進去，接著拉好拉鏈背上去，跑到教學樓下的出口耐心等著。
她看著手上的表，預計著再過一會兒，他就該從她面前經過。
如許純所料，果真在半分鐘後見到蔣承凱的身影出現。
他和男同學走一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許純拒絕了熟人同學的邀請，稱自己待會有事不同路。
她默默跟在蔣承凱身後五米遠處，保持著相同的速度，朝校門口緩緩走去。
到了校外，他跟男同學分開了。
許純沿著他走過的路線筆直前往，從他的背影看去，這會兒似乎正跟誰講著電話，自然而然地放慢了步調。
許純也跟著放慢，拿出自己手機，調試好焦距後，在某一瞬間，停下腳步，給經過林蔭下的他的背影定了格。
接著，她收起手機，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到了前方十字路口，蔣承凱的腳步被面對的紅燈給阻隔下來。
許純逐漸離他越來越近，好在周圍一起等紅燈的同學不少，她站在後方一個角落，看著他身後面發呆。
蔣承凱仍在講電話，聲音不大，語氣中帶著寵溺，側面看去臉色柔和一直在笑。
許純握緊了揣兜裏的手，只隱約聽他連續說了幾聲“好好好”。
綠燈亮起，蔣承凱收起手機，加快腳步率先走在人流的前端。
到了對面的路口，人少了許多，跟許純一塊繼續前行的僅兩三個。
她不敢走太快，等他上了站臺，站在人少的一處，她也跟著上去，低頭從他面前走過，假裝去看邊上的站牌號。
等車的人不少，許純透過站牌上的反光鏡去瞧他，見他也百無聊賴地杵在那邊等車，心有些許安定下來。
每到放學時間，五路車總被人擠得像是癱瘓似的。
許純上去的時候，連站的位置都沒了，就連後面也擠不下去，只能不進不退地挨在人群中。
人民廣場站很快到了。
許純瞅見蔣承凱的突出的個頭，身影在後車門處往下利落一跳，直接轉身往站牌後面走。
她都來不及再多看一眼。
許純被人擠累了，整個人大汗淋漓，突然間有了想法，迅速往車後面擠，腳步淩亂也跟著下了車。
天色尚早，西邊的晚霞一片艷麗。
下了車，她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平常很少來這邊，她也只能就近走走。
公交車一過，許純站在原處，四處眺望，尋到蔣承凱的身影。
他正走到左側五十米處的斑馬線外，等著面前的車流因紅燈停下來，才重新整了下單肩上的書包，挎著大步朝對面走去。
許純沒膽量再跟上去，就這樣看著他漸行漸遠。
她擡表看時間，見還來得及，走下站臺往右邊慢慢行走，打算沿著路邊跟他走水平線。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蔣承凱人一到那邊，就順勢進了對面的檢察院。
人影一閃，熟門熟路，暢通無阻。
很顯然，這不是他第一次進去。
許純定住腳步，臉上有著錯愕的表情，沒再傻乎乎地往前走。
她轉了個身，附近是廣場與公園，有不少青年在學輪滑，轉轉遛遛地四處滑行。
許純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更是一個十足的跟蹤偷窺狂。
短時間內，她又做了一個決定，打算等到蔣承凱出來，她馬上就坐車回家。
於是，她到了廣場裏面，尋了一張戶外椅坐下來，對著漸落的夕陽，等待時間消磨過去。
她發起呆，猜想著他進去的幾種可能性，有些不可思議。
終於等夕陽斜落，廣場上游逛的人也少了。
許純再次看了眼檢察院門口，沒有任何跟他相似的人影走出來。
她左顧右盼東張西望，忽然間意外撞見了另一個熟悉的人——許炎。
許炎是許純堂哥，也讀高三，在五中。
此刻，他並非孤身一人，身邊跟著不少同學，有男有女，看上去很熟絡。
他們去的方向正是剛才許純下車的公交站，因此自然也會經過許純面前。
許純不好隱藏自己，便在許炎發現自己的同時，順勢站了起來，微笑跟他打招呼：“哥！”
許炎驚喜，指著她：“你在這幹嘛？”
許純撓撓頭：“剛剛跟同學在這邊玩。”
“還不回去？”
“要回去了。”
“……”
跟許炎一塊走路的同學圍上來，問許炎：“你妹子？”
許炎解釋：“我堂妹。”
“妹子讀一中啊。”他們看著許純身上的校服，不吝嗇地誇讚，“挺強的。”
有人打起趣：“一中好苗子，許炎你比不過你妹妹啊……”
“許炎要是能上一中，那不是能跟有些人比較了嘛……”
“……”
許炎被人開涮，臉色不高興，喊了聲打住才封住了那幾人的嘴巴。
許純看得不明白，小心地觀察著許炎的眼神，見他悄悄地看向了這些人當中的一個長發女生，當下面上有些難堪，而對方感受到之後，很巧妙地避開去看別處，假裝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許炎沒趣地低下頭，腳下踢著風。
許純不好在這逗留太久，打算就這樣跟許炎回去，一行人邊說邊往公交站走。
下一秒，不知誰看見了誰，發了聲：“說曹操曹操到！”
許純不知道所謂的曹操何意，順著他們的指向看去，已見蔣承凱朝這邊走來，微笑著盯著他們中的一人看。
許純有瞬間錯覺，以為他在朝她微笑。
那一刻，她心都軟了。
然而，當他快要走近的剎那，朝剛才許炎看去的那個長發女生伸出了雙臂，緊緊地將她抱住，手放在對方腦袋上緩緩揉著。
耳邊頓時響起了各種起哄聲。
許純由原先嘴角淺淺的笑意轉為僵硬，緊緊地抿起嘴，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那副畫面在她面前上演著，直白地朝眾人展現他的感情狀態，沒有絲毫躲躲藏藏，在外力推搡中和那女孩摟摟抱抱，笑得合不攏嘴。
許純突然間掐緊了手心，背過身慢慢走開，遠離他們這些人，遠離那些鬧聲，心口處卻像是裂了口子，被人緩緩撕開，隱隱作痛。
她使勁深吸一口氣，擡頭看天，有些暗了下來。
她有些後悔，剛才就應該直接回去的，而不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邊，使勁強塞給自己一個必須放棄的理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有時候，她將秘密寫進帶鎖的日記本裏；有時候，留在信筆塗鴉的畫作上。
說起那幅素描畫，她後來一直沒有完善好，並非沒有時間，而是特意空著，留下來做想象空間，光是看著就能對他浮想聯翩、意猶未盡。
美學中有一種創作手法，叫做留白，說的差不多是這個道理。
間接性胡思亂想時，她甚至在一張白紙上寫滿了他的名字，潦草無章。反反覆覆地寫，一遍遍地蓋過去，直到一張紙變成亂糟糟的黑黑一團，連她自己都看不清楚字跡。
長此以往，她竟將他的簽名練得爐火純青。
課餘時間充沛之際，許純嘴上總嫌棄廁所人太多，特意說去高二教學樓上，但跑過去等著等著，見時間來得及，又一溜煙跑到高三那邊去。
有幾回，還真的讓她蹲到蔣承凱，他剛好從男廁出來，跟一幫男生成排靠在走廊邊上望著籃球場吹風。
許純經過的時候，間或望過去幾眼，平淡無奇，內心卻回回湧動著無法言喻的興奮。
大概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她小心翼翼地侵入他的視線內，隱藏所有應該□□的表情，一邊暗暗自喜一邊肆意欣賞，而他卻永遠無動於衷毫無所知。
她悄悄地在私下張羅著一切巧遇的機會，那些情形在她篤定的掌握中，從未偏離過軌道。
五一放小長假前一天，全校同時解放。
下課鈴響前，許純的心早已蠢蠢欲動。
她將書包提前收拾好，等到課程結束，再將桌面上的卷子和筆袋一股腦兒塞進去，接著拉好拉鏈背上去，跑到教學樓下的出口耐心等著。
她看著手上的表，預計著再過一會兒，他就該從她面前經過。
如許純所料，果真在半分鐘後見到蔣承凱的身影出現。
他和男同學走一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許純拒絕了熟人同學的邀請，稱自己待會有事不同路。
她默默跟在蔣承凱身後五米遠處，保持著相同的速度，朝校門口緩緩走去。
到了校外，他跟男同學分開了。
許純沿著他走過的路線筆直前往，從他的背影看去，這會兒似乎正跟誰講著電話，自然而然地放慢了步調。
許純也跟著放慢，拿出自己手機，調試好焦距後，在某一瞬間，停下腳步，給經過林蔭下的他的背影定了格。
接著，她收起手機，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到了前方十字路口，蔣承凱的腳步被面對的紅燈給阻隔下來。
許純逐漸離他越來越近，好在周圍一起等紅燈的同學不少，她站在後方一個角落，看著他身後面發呆。
蔣承凱仍在講電話，聲音不大，語氣中帶著寵溺，側面看去臉色柔和一直在笑。
許純握緊了揣兜裏的手，只隱約聽他連續說了幾聲“好好好”。
綠燈亮起，蔣承凱收起手機，加快腳步率先走在人流的前端。
到了對面的路口，人少了許多，跟許純一塊繼續前行的僅兩三個。
她不敢走太快，等他上了站臺，站在人少的一處，她也跟著上去，低頭從他面前走過，假裝去看邊上的站牌號。
等車的人不少，許純透過站牌上的反光鏡去瞧他，見他也百無聊賴地杵在那邊等車，心有些許安定下來。
每到放學時間，五路車總被人擠得像是癱瘓似的。
許純上去的時候，連站的位置都沒了，就連後面也擠不下去，只能不進不退地挨在人群中。
人民廣場站很快到了。
許純瞅見蔣承凱的突出的個頭，身影在後車門處往下利落一跳，直接轉身往站牌後面走。
她都來不及再多看一眼。
許純被人擠累了，整個人大汗淋漓，突然間有了想法，迅速往車後面擠，腳步淩亂也跟著下了車。
天色尚早，西邊的晚霞一片艷麗。
下了車，她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平常很少來這邊，她也只能就近走走。
公交車一過，許純站在原處，四處眺望，尋到蔣承凱的身影。
他正走到左側五十米處的斑馬線外，等著面前的車流因紅燈停下來，才重新整了下單肩上的書包，挎著大步朝對面走去。
許純沒膽量再跟上去，就這樣看著他漸行漸遠。
她擡表看時間，見還來得及，走下站臺往右邊慢慢行走，打算沿著路邊跟他走水平線。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蔣承凱人一到那邊，就順勢進了對面的檢察院。
人影一閃，熟門熟路，暢通無阻。
很顯然，這不是他第一次進去。
許純定住腳步，臉上有著錯愕的表情，沒再傻乎乎地往前走。
她轉了個身，附近是廣場與公園，有不少青年在學輪滑，轉轉遛遛地四處滑行。
許純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更是一個十足的跟蹤偷窺狂。
短時間內，她又做了一個決定，打算等到蔣承凱出來，她馬上就坐車回家。
於是，她到了廣場裏面，尋了一張戶外椅坐下來，對著漸落的夕陽，等待時間消磨過去。
她發起呆，猜想著他進去的幾種可能性，有些不可思議。
終於等夕陽斜落，廣場上游逛的人也少了。
許純再次看了眼檢察院門口，沒有任何跟他相似的人影走出來。
她左顧右盼東張西望，忽然間意外撞見了另一個熟悉的人——許炎。
許炎是許純堂哥，也讀高三，在五中。
此刻，他並非孤身一人，身邊跟著不少同學，有男有女，看上去很熟絡。
他們去的方向正是剛才許純下車的公交站，因此自然也會經過許純面前。
許純不好隱藏自己，便在許炎發現自己的同時，順勢站了起來，微笑跟他打招呼：“哥！”
許炎驚喜，指著她：“你在這幹嘛？”
許純撓撓頭：“剛剛跟同學在這邊玩。”
“還不回去？”
“要回去了。”
“……”
跟許炎一塊走路的同學圍上來，問許炎：“你妹子？”
許炎解釋：“我堂妹。”
“妹子讀一中啊。”他們看著許純身上的校服，不吝嗇地誇讚，“挺強的。”
有人打起趣：“一中好苗子，許炎你比不過你妹妹啊……”
“許炎要是能上一中，那不是能跟有些人比較了嘛……”
“……”
許炎被人開涮，臉色不高興，喊了聲打住才封住了那幾人的嘴巴。
許純看得不明白，小心地觀察著許炎的眼神，見他悄悄地看向了這些人當中的一個長發女生，當下面上有些難堪，而對方感受到之後，很巧妙地避開去看別處，假裝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許炎沒趣地低下頭，腳下踢著風。
許純不好在這逗留太久，打算就這樣跟許炎回去，一行人邊說邊往公交站走。
下一秒，不知誰看見了誰，發了聲：“說曹操曹操到！”
許純不知道所謂的曹操何意，順著他們的指向看去，已見蔣承凱朝這邊走來，微笑著盯著他們中的一人看。
許純有瞬間錯覺，以為他在朝她微笑。
那一刻，她心都軟了。
然而，當他快要走近的剎那，朝剛才許炎看去的那個長發女生伸出了雙臂，緊緊地將她抱住，手放在對方腦袋上緩緩揉著。
耳邊頓時響起了各種起哄聲。
許純由原先嘴角淺淺的笑意轉為僵硬，緊緊地抿起嘴，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那副畫面在她面前上演著，直白地朝眾人展現他的感情狀態，沒有絲毫躲躲藏藏，在外力推搡中和那女孩摟摟抱抱，笑得合不攏嘴。
許純突然間掐緊了手心，背過身慢慢走開，遠離他們這些人，遠離那些鬧聲，心口處卻像是裂了口子，被人緩緩撕開，隱隱作痛。
她使勁深吸一口氣，擡頭看天，有些暗了下來。
她有些後悔，剛才就應該直接回去的，而不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邊，使勁強塞給自己一個必須放棄的理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