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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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黎話音一落，幾個人腳步皆是一頓。
天氣陰冷，此刻這條過道上正好別無其他過客，這小區路燈又不亮，燈光昏黃，樹影婆娑，崔彥被這氛圍搞得莫名有點害怕，默默往未來老板娘身後縮了兩步。
蘇念皺起鼻子聞了聞，還是沒感覺到周遭有一絲一毫的陰氣，正想跟杜黎再問問清楚，忽然耳朵微微一動。
沈天澤雖然魂識歸位，記憶恢覆，可暫時多少還要受現在這身體的情況所限制，等他反應過來時，旁邊小姑娘已經一個箭步竄了出去。
見此狀況，已經擔驚受怕數日的杜黎心頭猛得一跳，崔彥原本是一臉的如臨大敵，可餘光一瞥，就看到自家老板似乎比未來老板娘那位小師侄還冷靜，只抱臂冷冷站在一旁。
不知怎麽回事，崔彥覺得對方此刻的模樣無端有些陌生。
不等他多想，只聽身後大樹位置忽然傳出來一道男聲：“哎喲我靠！”
崔彥回頭一看，就見——
……蘇念站著大樹邊，而就在她身旁的地上，一個幹瘦的男人正抱著腿半躺著幹嚎，手邊還拿著一個黑色的……攝像機。
崔彥：“……”
作為國民男神身邊的助理，應付狗仔經驗無數的崔彥可太他媽清楚現在這是一個什麽情況了，他心裏不由升起點不妙的感覺來。
杜黎出道不算太久，在此之前一直是三十八線，就是那種狗仔都懶得跟，上個新聞可能還要自己花錢買通稿的真·透明，尤其杜黎還是這種不會來事兒，對自己透明狀態非常習慣的溫吞性格，他所謂的“總覺得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現在看起來，會不會可能就是這些聞風而動、鼻子真的比狗還靈的狗仔……？
崔彥心裏一咯噔。
這可是他頭一回給未來老板娘辦事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老板剛才從他身上滑過的眼神好像涼得跟今天的氣溫有得一拼。
***
那個剛被蘇念踢倒在地的幹瘦的男人此刻還在罵罵咧咧：“誰他媽踢我啊！”
沈天澤：“……”
徹底無語的周隋：“……”
還有點懵的杜黎：“……”
只有那邊從沒關註過世上還有狗仔這種物種存在的小姑娘一臉疑惑又帶了點失望地……看著地上的那位道：“怎麽好像是個人啊？”
正躺地上的狗仔王三：“？？？”
……等等，什麽叫“好像”是個人？？
杜黎最新主演的那部垃圾小網劇剛開播一周多，在網上竟然莫名其妙有了點存在感，王三自認眼光老辣，感覺這位可能馬上要火了，所以已經一連蹲了他好多天，今天終於蹲到他居然帶姑娘回！家！
雖然同行還有其他幾個男人，其中有一個背影似乎還有點眼熟，只是帶著帽子口罩，霧霾又重，光線不太好，實在很難辨認，不過沒關系，能拍到什麽最好，拍不到大不了使一招移花接木，只要杜黎真的火了，這就是價值千金的獨家新聞。
所以他今天冒險跟了進來，沒想到還剛一進小區，居然就被人踢了一腳。
王三覺得自己腿快要斷了，他一瘸一拐地爬起來，一擡頭，發現剛說話的居然是個極漂亮的小姑娘，而且看她身上穿的這件短夾克，好像還就是杜黎帶回來的那個。
一句到嘴的國罵被他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王三看著她問：“美女，剛剛是你踢的我？”
終於確定這的確是個“人”的蘇念：“……”
她！真！超！生！氣！了！
因為有了前幾次的經驗，她來之前還刻意降低了期待值，沒想到不是厲鬼就算了，這次居然連鬼都不是了……
蘇念看了眼面前這人的面相，只覺得剛剛那一腳都踢輕了：“是又怎麽樣啊？”
還從未見過誰打完人還這麽理直氣壯的王三：“……”
他態度也沒方才那麽好了：“賠醫藥費和我報警你選一個，建議美女你私了，剛剛你踢人的情況，我這攝像機可都拍到了——”
他話音剛落，手上的攝像機屏幕忽然砰的一下炸開了一小朵花。
王三：“？？？”
他檢查了機器，發現不止開不了機，連內存卡好像都斷成了兩截。
王三一臉懵圈，這可是他剛砸血本買的，他那叫一個心疼，這下更顧不上對方是不是美女：“攝像機壞了沒關系，那邊還有個監控呢，說不定我的攝像機——”
這次還不等他話說完，不遠處就又傳來砰的一聲，正對著這邊的監控也炸掉了。
王三：“？？？？？”
我去，這也他太媽邪門了？
可是被人踢了一腳，攝像機還莫名其妙壞了，要憋下這口氣也很難，只是不知道為何再口的時候，他聲氣莫名就弱了下來：“反正我都看到你踢我了，褲腿上還有腳印，你難道想抵賴不成。”
這兩樣東西壞得確實有點巧，不過這人今天本來就一副倒黴相，蘇念也不覺得奇怪，正想接話，身後卻先傳來一道低沈的男聲。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踢你了？”
“當然是……”
王三下意識接話，然後才發現開口的是那個帽子口罩遮得嚴實，比自己起碼高兩個頭男人，這人整個隱在黑暗中，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卻冷得有如實質，王三心頭有點發怵，頓了頓，還是硬著頭皮道：“兩只眼睛都看到了啊。”
對方人多勢眾，換了別的情況，他肯定不敢正面剛，但他今天敢碰這個瓷就是因為對面有個明星，杜黎要真敢放任他這群朋友對自己動手的話，鬧到網上去還真不一定是自己吃虧。
而且說話這位感覺也非常熟悉，說不定也是哪個小明星。
王三這樣想著，眼前不知為什麽忽然一陣模糊，像是盯著某一樣東西過久，視線開始失焦的那種感覺。
他還來不及細想，忽聽那漂亮小姑娘又氣呼呼開口道：“讓他報警！”
王三：“？？？”
一旁崔彥卻不知為何莫名松了口氣，剛剛他老板聲音又沈又冷地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他總感覺對方下一句就是要吩咐他把這狗仔的雙眼廢了似的。
他不禁晃了晃腦袋，覺得大概自己是昨晚沒睡好，不然怎麽會產生這麽危險的想法呢。
***
蘇念一開口，沈天澤就默默又收回了掐訣的手。
這具身體雖然暫且靈力稀薄，但給對方一點無傷大雅的小教訓還是輕而易舉，不過他家這小朋友前世就兇得很，這點小事情任著她隨便處理就是。
蘇念氣還沒消，冷冷又看了這人的面相一眼，壞事沒少做，還敢嚷嚷著報警。
王三倒是還有點楞。
他是真沒想到對方會選擇報警，畢竟杜黎是明星，又是他帶回的姑娘動的手，一旦曝光，有理也講不清，更何況打人原本就不怎麽占理，他以為對方會選擇低調處理。
而他自己原本就只是想搞點錢而已，這種程度的踢傷，報警之後最多也就拿幾十塊錢醫藥費，況且他跟蹤在前，也是有理虧之處。
……不過現在對方一看就是不想給錢的樣子，倒是真報警的話，明天的獨家稿子倒是有了，他跑這一趟，拍的東西全跟著攝影機一起沒了，不弄點什麽來找補一下，那也太虧大發了。
***
這邊離附近派出所近，警察來得很快。
為首的警察打量了眾人一眼，皺眉問：“怎麽回事？”
王三這一小段時間已經差不多把稿件標題都想好了，能去當狗仔的，臉皮自然是非一般地厚，他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直接道：“警察同志，我被人打了。”
警察見他長得幹幹瘦瘦的，對方一共四個人，全都高高大大，其中帶著口罩那個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樣子，眉頭不由皺得更緊了，嚴肅臉問道：“誰打的你？”
王三擡手一指。
幾個警察一臉戒備地看過去，就見對方手正指著那個一看就非常不好惹還帶著口罩的高大男人……旁邊的小姑娘。
警察：“？？？”
王三見幾個警察一臉“你他媽在逗我”的表情，忙解釋道：“警察同志，你們別以貌取人，這丫頭厲害得很，我可是被她一腳給踢到了地上，腿上紅了好大一塊，骨頭都快斷了，還害得我新買的攝像機也摔壞了。”
警察懷疑地看著他：“是嗎？”
“不信你們看啊。”王三說著就撩起了褲腿。
刻意打開電筒，結果除了腿毛之外，什麽破痕跡都沒看到的警察：“……”
王三：“？？？”
他剛剛明明檢查過的！
還不等他辯解，小區幾個圍上來看熱鬧的阿姨們就已經開始指指點點了。
“我以為碰瓷的只有一大把年紀的老人，沒想到現在這種有手有腳的年輕人也得防著點了。”
“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警察無語地盯著他看了兩眼，又轉向另一位當事人，態度卻好上很多：“姑娘，你真的踢他了嗎？”
小姑娘點了點頭，看著格外的乖巧：“他鬼鬼祟祟跟在我們後面。”
警察還沒開始說話，阿姨們又討論了起來——
“嘖，原來是個跟蹤狂啊，變態！”
“聽說這種人抓回去都關不了多久，不知道是不是住附近，趕緊拍張照讓大家以後見到了躲遠點噢。”
警察清咳一聲，轉頭又看向王三，態度又重新嚴肅起來：“為什麽跟著人家？”
王三：“？？？”
等等……他才是受害者好嘛？！
他正想辯解，忽然感覺腦袋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打到了似的，再開口時說出來的話卻不由自己控制了：“……我不止跟著他們，我還偷偷溜進過女更衣室，想偷拍女明星換衣服，我上星期還順走了別人一個幾十萬的手表……”
阿姨們：“！！！”
警察：“？？？！！”
努力半天終於閉上嘴的王三：“？？？！！！！！”
他上星期在跟一對十八線小情侶，男方事業正有點起色，自然不願意公開，約個會都要偷偷摸摸，還得選避開監控的地方，走的時候過於匆忙，女方不小心落下了手包，他當時一時沒忍住，就順走了那只手表。
這事兒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對方怕戀情曝光，甚至不敢大張旗鼓地找。
怎麽會自己全給抖摟了出來，王三想起剛才接連無緣無故壞掉的攝像機和監控，和自己剛剛那不受控制的狀態，寒風凜冽的大冬天裏，硬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
警方最後把自曝罪行的王三帶走了。
至於踢人的事兒，小姑娘家家的，那麽瘦一個人，踢一腳能有多重，打著強光電筒都沒找著痕跡，自然連口供都不必做。
杜黎還在懵圈中，楞楞問道：“剛剛那狗仔……是怎麽了？”
沈天澤看了眼旁邊終於不氣了的小姑娘，淡聲道：“可能是失心瘋了。”
杜黎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不過對方氣場太強，他也不敢多問，可不接話好像又不太禮貌，頓了頓，才吶吶道：“沈老師到哪都有狗仔跟著嗎？”
他說這句的時候，臉上似乎帶著幾分羨慕，又同時帶著幾分抗拒，表情相當的覆雜。
不過一旁崔彥內心比他更覆雜：“……”
這位竟然到這會兒還沒反應過來這狗仔跟的是他，而不是他老板，也著實是個人才了。
沈天澤是真的懶得理他，只低聲問旁邊興致不是太高的小姑娘：“還要去他家看看嗎？”
從未聽過自家老板說話這麽溫柔的崔彥：“！！！”
完了完了，這態度一看就是真愛無疑了，然而他竟然疑似把給未來老板娘辦的第一件事就搞砸了。
崔彥壯著膽子，搶先打斷道：“來都來了，萬一真有什麽不對勁兒——”
話未說完，便被自家老板冷冷瞥了一眼。
迅速閉嘴的崔彥：“……”
蘇念想著反正也沒事做，懨懨點了點頭：“去看看。”
崔彥趁機一巴掌拍到杜黎背上：“楞著幹嘛，帶路啊！”
杜黎：“……噢。”
他摸了摸發疼的後背，沈影帝助理剛才手勁兒可真大啊。
***
杜黎入圈通共也沒兩年，又不是科班出身，在寸土寸金的京市還買不起房子，現在住的地方是公司新給他租的房子，上周才搬過來。
“就……就是這部電梯。”
杜黎搬過來第一天，就疑似在電梯裏撞鬼，至今對這部電梯都還有點陰影，不過今天這麽多人，他確實安心不少。
蘇念進去隨便瞧了瞧，和小師侄對視一眼，興致不高地搖了搖頭。
電梯就這麽點大，而且每天來來去去這麽多人，除非有鬼住裏面，不然肯定是沒什麽問題的。
杜黎倒是松了口氣，他還要在這裏住，上上下下，免不了要用到這一部電梯，雖然能避開這部坐其他幾部，但每次光是看到這電梯門在他面前打開，就足夠嚇人了。
房間是一套三居室，面積不算太大，但也收拾得整整齊齊。
杜黎一進了屋，就覺得那種莫名的被窺視感又出現了，在家裏出現這種感覺，是最容易摧毀一個人安全感的，他不由咽了咽口水，也顧不上之前還覺得人小姑娘不靠譜了：“蘇……蘇大師，有問題嗎？”
蘇念仔細轉了一圈，只覺這地方簡直比那小破電梯氣息還幹凈，正想搖頭，忽聽沈天澤淡聲開口道：“有問題。”
蘇念眨了眨眼：“？？？”
杜黎楞楞的：“……啊？”
怎麽沈影帝也會這些的嗎？倒是沒聽說過啊，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影帝獎杯拿了好幾座，沒想到還這麽的……多才多藝？
他正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就見沈天澤非常冷淡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撩起了他家窗簾，修長手指往窗外一指。
“看見了嗎？”
一旁小姑娘興沖沖地湊過來。
另外那個還是傻裏傻氣的：“啊？”
沈天澤是真的不太想理他，頓了頓，才沈聲道：“那邊有狗仔偷拍。”
周隋：“……”
蘇念：“？？？？？”
杜黎更是滿臉的不可置信：“偷……偷拍誰啊？我嗎？”
沈天澤：“……”
一臉心死如灰的崔彥：“……”
……還真讓他給猜中了。
沈天澤又指了指客廳某個地方，沈聲道：“那裏應該有個攝像頭。”
他這麽一說，崔彥也註意到了，他們這些年可沒少和這種東西打交道，見得多了，藏得再隱蔽也都能找出來。
外有狗仔，內有攝像頭，杜黎大約又是那種感知敏銳的人，恰好又被電梯那不知是人是鬼的那位嚇得不輕，免不了疑神疑鬼的，可不得覺得時刻有種被窺探感嘛。
周隋、蘇念：“……”
杜黎已經恍惚到像個智障了。
沈天澤卻絲毫沒有同情他的意思，繼續冷聲道：“你臥室裏也有一個，你應該慶幸浴室裏沒有。”
杜黎：“……誰裝的啊？”
他這麽問，其實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狗仔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跟他，但監控的事，他再傻也該察覺出點問題了，這房子是公司給租的，他不懂，公司不會沒經驗，讓他住進來之前不可能會完全不檢查一遍。
其實上星期搬進來之前，他就和公司鬧過一點矛盾，公司忽然想給他塞一個經紀人，但他這兩年全是他助理一直在照顧自己，就連現在這個在播劇也是她想辦法給他牽的線，他不想要空降過來的經紀人淩駕在她之上。
沈天澤對他這些破事全沒興趣，只問道：“你是哪天在電梯裏看見那個戲服女人的？”
“啊？”杜黎楞了楞，“上周一，但是……”
但是他現在已經反應過來了，如果這個所謂的被窺視感是跟著身後和對面的狗仔的話，那這一整件事就很有可能都是他自己嚇自己搞出來的烏龍事件啊。
疑似害得對方白跑一趟，他滿心的愧疚，正想道個歉，結果就見對方冷冷瞥過來一眼。
杜黎：“……”
沈天澤懶得看他，只看著旁邊小姑娘：“帶你去看那天的監控。”
既然都來了，也不差這一點功夫了。
自覺做錯事的崔彥屁都不敢放一個，盡力自我降低存在感地跟了上去。
只有不了解沈天澤脾氣的杜黎還在弱弱阻撓道：“小……小區監控不能隨便看的。”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對方冷酷的背影，他旁邊那個小姑娘倒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
十分鐘後。
杜黎滿心恍惚地看著物業經理客客氣氣地把沈影帝請進了監控室，保安非常殷勤地幫忙調出那個時段的監控。
雖然知道很可能是個大烏龍，可是再從電梯裏看到那一幕，杜黎還是心頭還是有點發顫。
他看著自己走進去，然後電梯燈緊跟著就滅了。
杜黎現在再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分外地詭異：“就……就是這樣，我一進去燈就滅了！”
他說就見一旁物業經理很不高興地看他一眼，然後態度十分狗腿地朝沈影這解釋道：“那天小區電力供應忽然出了一點問題，設備後來已經都檢查過一次了，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問題。”
繼續恍惚的杜黎：“……”
……原來是停電啊，所以果然是個烏龍嗎？
監控畫面繼續播放，穿著戲服的女人走了進來。
杜黎記得自己看過港島的一部鬼片，如果真的是……鬼魂的話，監控應該是拍不到的。
雖然有點對不起白跑不一趟的沈影帝一行，但確定是個烏龍，他心裏的的確確好受多了，就連被公司挖坑一事引起的難過都輕了些許。
蘇念不能透過監控畫面聞裏面那位身上有沒有陰氣，暫時也不好下判斷，只能確定裏面這位肯定不是魂魄狀態。
畫面很快播到戲服女人朝杜黎擡頭一笑的場景。
即便知道是烏龍，杜黎仍然覺得非常瘆人，正想搓搓雞皮疙瘩，就見沈影帝旁邊那小姑娘眼睛忽然亮了起來：“這裏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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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陰冷，此刻這條過道上正好別無其他過客，這小區路燈又不亮，燈光昏黃，樹影婆娑，崔彥被這氛圍搞得莫名有點害怕，默默往未來老板娘身後縮了兩步。
蘇念皺起鼻子聞了聞，還是沒感覺到周遭有一絲一毫的陰氣，正想跟杜黎再問問清楚，忽然耳朵微微一動。
沈天澤雖然魂識歸位，記憶恢覆，可暫時多少還要受現在這身體的情況所限制，等他反應過來時，旁邊小姑娘已經一個箭步竄了出去。
見此狀況，已經擔驚受怕數日的杜黎心頭猛得一跳，崔彥原本是一臉的如臨大敵，可餘光一瞥，就看到自家老板似乎比未來老板娘那位小師侄還冷靜，只抱臂冷冷站在一旁。
不知怎麽回事，崔彥覺得對方此刻的模樣無端有些陌生。
不等他多想，只聽身後大樹位置忽然傳出來一道男聲：“哎喲我靠！”
崔彥回頭一看，就見——
……蘇念站著大樹邊，而就在她身旁的地上，一個幹瘦的男人正抱著腿半躺著幹嚎，手邊還拿著一個黑色的……攝像機。
崔彥：“……”
作為國民男神身邊的助理，應付狗仔經驗無數的崔彥可太他媽清楚現在這是一個什麽情況了，他心裏不由升起點不妙的感覺來。
杜黎出道不算太久，在此之前一直是三十八線，就是那種狗仔都懶得跟，上個新聞可能還要自己花錢買通稿的真·透明，尤其杜黎還是這種不會來事兒，對自己透明狀態非常習慣的溫吞性格，他所謂的“總覺得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現在看起來，會不會可能就是這些聞風而動、鼻子真的比狗還靈的狗仔……？
崔彥心裏一咯噔。
這可是他頭一回給未來老板娘辦事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老板剛才從他身上滑過的眼神好像涼得跟今天的氣溫有得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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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剛被蘇念踢倒在地的幹瘦的男人此刻還在罵罵咧咧：“誰他媽踢我啊！”
沈天澤：“……”
徹底無語的周隋：“……”
還有點懵的杜黎：“……”
只有那邊從沒關註過世上還有狗仔這種物種存在的小姑娘一臉疑惑又帶了點失望地……看著地上的那位道：“怎麽好像是個人啊？”
正躺地上的狗仔王三：“？？？”
……等等，什麽叫“好像”是個人？？
杜黎最新主演的那部垃圾小網劇剛開播一周多，在網上竟然莫名其妙有了點存在感，王三自認眼光老辣，感覺這位可能馬上要火了，所以已經一連蹲了他好多天，今天終於蹲到他居然帶姑娘回！家！
雖然同行還有其他幾個男人，其中有一個背影似乎還有點眼熟，只是帶著帽子口罩，霧霾又重，光線不太好，實在很難辨認，不過沒關系，能拍到什麽最好，拍不到大不了使一招移花接木，只要杜黎真的火了，這就是價值千金的獨家新聞。
所以他今天冒險跟了進來，沒想到還剛一進小區，居然就被人踢了一腳。
王三覺得自己腿快要斷了，他一瘸一拐地爬起來，一擡頭，發現剛說話的居然是個極漂亮的小姑娘，而且看她身上穿的這件短夾克，好像還就是杜黎帶回來的那個。
一句到嘴的國罵被他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王三看著她問：“美女，剛剛是你踢的我？”
終於確定這的確是個“人”的蘇念：“……”
她！真！超！生！氣！了！
因為有了前幾次的經驗，她來之前還刻意降低了期待值，沒想到不是厲鬼就算了，這次居然連鬼都不是了……
蘇念看了眼面前這人的面相，只覺得剛剛那一腳都踢輕了：“是又怎麽樣啊？”
還從未見過誰打完人還這麽理直氣壯的王三：“……”
他態度也沒方才那麽好了：“賠醫藥費和我報警你選一個，建議美女你私了，剛剛你踢人的情況，我這攝像機可都拍到了——”
他話音剛落，手上的攝像機屏幕忽然砰的一下炸開了一小朵花。
王三：“？？？”
他檢查了機器，發現不止開不了機，連內存卡好像都斷成了兩截。
王三一臉懵圈，這可是他剛砸血本買的，他那叫一個心疼，這下更顧不上對方是不是美女：“攝像機壞了沒關系，那邊還有個監控呢，說不定我的攝像機——”
這次還不等他話說完，不遠處就又傳來砰的一聲，正對著這邊的監控也炸掉了。
王三：“？？？？？”
我去，這也他太媽邪門了？
可是被人踢了一腳，攝像機還莫名其妙壞了，要憋下這口氣也很難，只是不知道為何再口的時候，他聲氣莫名就弱了下來：“反正我都看到你踢我了，褲腿上還有腳印，你難道想抵賴不成。”
這兩樣東西壞得確實有點巧，不過這人今天本來就一副倒黴相，蘇念也不覺得奇怪，正想接話，身後卻先傳來一道低沈的男聲。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踢你了？”
“當然是……”
王三下意識接話，然後才發現開口的是那個帽子口罩遮得嚴實，比自己起碼高兩個頭男人，這人整個隱在黑暗中，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卻冷得有如實質，王三心頭有點發怵，頓了頓，還是硬著頭皮道：“兩只眼睛都看到了啊。”
對方人多勢眾，換了別的情況，他肯定不敢正面剛，但他今天敢碰這個瓷就是因為對面有個明星，杜黎要真敢放任他這群朋友對自己動手的話，鬧到網上去還真不一定是自己吃虧。
而且說話這位感覺也非常熟悉，說不定也是哪個小明星。
王三這樣想著，眼前不知為什麽忽然一陣模糊，像是盯著某一樣東西過久，視線開始失焦的那種感覺。
他還來不及細想，忽聽那漂亮小姑娘又氣呼呼開口道：“讓他報警！”
王三：“？？？”
一旁崔彥卻不知為何莫名松了口氣，剛剛他老板聲音又沈又冷地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他總感覺對方下一句就是要吩咐他把這狗仔的雙眼廢了似的。
他不禁晃了晃腦袋，覺得大概自己是昨晚沒睡好，不然怎麽會產生這麽危險的想法呢。
***
蘇念一開口，沈天澤就默默又收回了掐訣的手。
這具身體雖然暫且靈力稀薄，但給對方一點無傷大雅的小教訓還是輕而易舉，不過他家這小朋友前世就兇得很，這點小事情任著她隨便處理就是。
蘇念氣還沒消，冷冷又看了這人的面相一眼，壞事沒少做，還敢嚷嚷著報警。
王三倒是還有點楞。
他是真沒想到對方會選擇報警，畢竟杜黎是明星，又是他帶回的姑娘動的手，一旦曝光，有理也講不清，更何況打人原本就不怎麽占理，他以為對方會選擇低調處理。
而他自己原本就只是想搞點錢而已，這種程度的踢傷，報警之後最多也就拿幾十塊錢醫藥費，況且他跟蹤在前，也是有理虧之處。
……不過現在對方一看就是不想給錢的樣子，倒是真報警的話，明天的獨家稿子倒是有了，他跑這一趟，拍的東西全跟著攝影機一起沒了，不弄點什麽來找補一下，那也太虧大發了。
***
這邊離附近派出所近，警察來得很快。
為首的警察打量了眾人一眼，皺眉問：“怎麽回事？”
王三這一小段時間已經差不多把稿件標題都想好了，能去當狗仔的，臉皮自然是非一般地厚，他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直接道：“警察同志，我被人打了。”
警察見他長得幹幹瘦瘦的，對方一共四個人，全都高高大大，其中帶著口罩那個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樣子，眉頭不由皺得更緊了，嚴肅臉問道：“誰打的你？”
王三擡手一指。
幾個警察一臉戒備地看過去，就見對方手正指著那個一看就非常不好惹還帶著口罩的高大男人……旁邊的小姑娘。
警察：“？？？”
王三見幾個警察一臉“你他媽在逗我”的表情，忙解釋道：“警察同志，你們別以貌取人，這丫頭厲害得很，我可是被她一腳給踢到了地上，腿上紅了好大一塊，骨頭都快斷了，還害得我新買的攝像機也摔壞了。”
警察懷疑地看著他：“是嗎？”
“不信你們看啊。”王三說著就撩起了褲腿。
刻意打開電筒，結果除了腿毛之外，什麽破痕跡都沒看到的警察：“……”
王三：“？？？”
他剛剛明明檢查過的！
還不等他辯解，小區幾個圍上來看熱鬧的阿姨們就已經開始指指點點了。
“我以為碰瓷的只有一大把年紀的老人，沒想到現在這種有手有腳的年輕人也得防著點了。”
“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警察無語地盯著他看了兩眼，又轉向另一位當事人，態度卻好上很多：“姑娘，你真的踢他了嗎？”
小姑娘點了點頭，看著格外的乖巧：“他鬼鬼祟祟跟在我們後面。”
警察還沒開始說話，阿姨們又討論了起來——
“嘖，原來是個跟蹤狂啊，變態！”
“聽說這種人抓回去都關不了多久，不知道是不是住附近，趕緊拍張照讓大家以後見到了躲遠點噢。”
警察清咳一聲，轉頭又看向王三，態度又重新嚴肅起來：“為什麽跟著人家？”
王三：“？？？”
等等……他才是受害者好嘛？！
他正想辯解，忽然感覺腦袋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打到了似的，再開口時說出來的話卻不由自己控制了：“……我不止跟著他們，我還偷偷溜進過女更衣室，想偷拍女明星換衣服，我上星期還順走了別人一個幾十萬的手表……”
阿姨們：“！！！”
警察：“？？？！！”
努力半天終於閉上嘴的王三：“？？？！！！！！”
他上星期在跟一對十八線小情侶，男方事業正有點起色，自然不願意公開，約個會都要偷偷摸摸，還得選避開監控的地方，走的時候過於匆忙，女方不小心落下了手包，他當時一時沒忍住，就順走了那只手表。
這事兒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對方怕戀情曝光，甚至不敢大張旗鼓地找。
怎麽會自己全給抖摟了出來，王三想起剛才接連無緣無故壞掉的攝像機和監控，和自己剛剛那不受控制的狀態，寒風凜冽的大冬天裏，硬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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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最後把自曝罪行的王三帶走了。
至於踢人的事兒，小姑娘家家的，那麽瘦一個人，踢一腳能有多重，打著強光電筒都沒找著痕跡，自然連口供都不必做。
杜黎還在懵圈中，楞楞問道：“剛剛那狗仔……是怎麽了？”
沈天澤看了眼旁邊終於不氣了的小姑娘，淡聲道：“可能是失心瘋了。”
杜黎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不過對方氣場太強，他也不敢多問，可不接話好像又不太禮貌，頓了頓，才吶吶道：“沈老師到哪都有狗仔跟著嗎？”
他說這句的時候，臉上似乎帶著幾分羨慕，又同時帶著幾分抗拒，表情相當的覆雜。
不過一旁崔彥內心比他更覆雜：“……”
這位竟然到這會兒還沒反應過來這狗仔跟的是他，而不是他老板，也著實是個人才了。
沈天澤是真的懶得理他，只低聲問旁邊興致不是太高的小姑娘：“還要去他家看看嗎？”
從未聽過自家老板說話這麽溫柔的崔彥：“！！！”
完了完了，這態度一看就是真愛無疑了，然而他竟然疑似把給未來老板娘辦的第一件事就搞砸了。
崔彥壯著膽子，搶先打斷道：“來都來了，萬一真有什麽不對勁兒——”
話未說完，便被自家老板冷冷瞥了一眼。
迅速閉嘴的崔彥：“……”
蘇念想著反正也沒事做，懨懨點了點頭：“去看看。”
崔彥趁機一巴掌拍到杜黎背上：“楞著幹嘛，帶路啊！”
杜黎：“……噢。”
他摸了摸發疼的後背，沈影帝助理剛才手勁兒可真大啊。
***
杜黎入圈通共也沒兩年，又不是科班出身，在寸土寸金的京市還買不起房子，現在住的地方是公司新給他租的房子，上周才搬過來。
“就……就是這部電梯。”
杜黎搬過來第一天，就疑似在電梯裏撞鬼，至今對這部電梯都還有點陰影，不過今天這麽多人，他確實安心不少。
蘇念進去隨便瞧了瞧，和小師侄對視一眼，興致不高地搖了搖頭。
電梯就這麽點大，而且每天來來去去這麽多人，除非有鬼住裏面，不然肯定是沒什麽問題的。
杜黎倒是松了口氣，他還要在這裏住，上上下下，免不了要用到這一部電梯，雖然能避開這部坐其他幾部，但每次光是看到這電梯門在他面前打開，就足夠嚇人了。
房間是一套三居室，面積不算太大，但也收拾得整整齊齊。
杜黎一進了屋，就覺得那種莫名的被窺視感又出現了，在家裏出現這種感覺，是最容易摧毀一個人安全感的，他不由咽了咽口水，也顧不上之前還覺得人小姑娘不靠譜了：“蘇……蘇大師，有問題嗎？”
蘇念仔細轉了一圈，只覺這地方簡直比那小破電梯氣息還幹凈，正想搖頭，忽聽沈天澤淡聲開口道：“有問題。”
蘇念眨了眨眼：“？？？”
杜黎楞楞的：“……啊？”
怎麽沈影帝也會這些的嗎？倒是沒聽說過啊，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影帝獎杯拿了好幾座，沒想到還這麽的……多才多藝？
他正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就見沈天澤非常冷淡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撩起了他家窗簾，修長手指往窗外一指。
“看見了嗎？”
一旁小姑娘興沖沖地湊過來。
另外那個還是傻裏傻氣的：“啊？”
沈天澤是真的不太想理他，頓了頓，才沈聲道：“那邊有狗仔偷拍。”
周隋：“……”
蘇念：“？？？？？”
杜黎更是滿臉的不可置信：“偷……偷拍誰啊？我嗎？”
沈天澤：“……”
一臉心死如灰的崔彥：“……”
……還真讓他給猜中了。
沈天澤又指了指客廳某個地方，沈聲道：“那裏應該有個攝像頭。”
他這麽一說，崔彥也註意到了，他們這些年可沒少和這種東西打交道，見得多了，藏得再隱蔽也都能找出來。
外有狗仔，內有攝像頭，杜黎大約又是那種感知敏銳的人，恰好又被電梯那不知是人是鬼的那位嚇得不輕，免不了疑神疑鬼的，可不得覺得時刻有種被窺探感嘛。
周隋、蘇念：“……”
杜黎已經恍惚到像個智障了。
沈天澤卻絲毫沒有同情他的意思，繼續冷聲道：“你臥室裏也有一個，你應該慶幸浴室裏沒有。”
杜黎：“……誰裝的啊？”
他這麽問，其實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狗仔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跟他，但監控的事，他再傻也該察覺出點問題了，這房子是公司給租的，他不懂，公司不會沒經驗，讓他住進來之前不可能會完全不檢查一遍。
其實上星期搬進來之前，他就和公司鬧過一點矛盾，公司忽然想給他塞一個經紀人，但他這兩年全是他助理一直在照顧自己，就連現在這個在播劇也是她想辦法給他牽的線，他不想要空降過來的經紀人淩駕在她之上。
沈天澤對他這些破事全沒興趣，只問道：“你是哪天在電梯裏看見那個戲服女人的？”
“啊？”杜黎楞了楞，“上周一，但是……”
但是他現在已經反應過來了，如果這個所謂的被窺視感是跟著身後和對面的狗仔的話，那這一整件事就很有可能都是他自己嚇自己搞出來的烏龍事件啊。
疑似害得對方白跑一趟，他滿心的愧疚，正想道個歉，結果就見對方冷冷瞥過來一眼。
杜黎：“……”
沈天澤懶得看他，只看著旁邊小姑娘：“帶你去看那天的監控。”
既然都來了，也不差這一點功夫了。
自覺做錯事的崔彥屁都不敢放一個，盡力自我降低存在感地跟了上去。
只有不了解沈天澤脾氣的杜黎還在弱弱阻撓道：“小……小區監控不能隨便看的。”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對方冷酷的背影，他旁邊那個小姑娘倒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
十分鐘後。
杜黎滿心恍惚地看著物業經理客客氣氣地把沈影帝請進了監控室，保安非常殷勤地幫忙調出那個時段的監控。
雖然知道很可能是個大烏龍，可是再從電梯裏看到那一幕，杜黎還是心頭還是有點發顫。
他看著自己走進去，然後電梯燈緊跟著就滅了。
杜黎現在再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分外地詭異：“就……就是這樣，我一進去燈就滅了！”
他說就見一旁物業經理很不高興地看他一眼，然後態度十分狗腿地朝沈影這解釋道：“那天小區電力供應忽然出了一點問題，設備後來已經都檢查過一次了，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問題。”
繼續恍惚的杜黎：“……”
……原來是停電啊，所以果然是個烏龍嗎？
監控畫面繼續播放，穿著戲服的女人走了進來。
杜黎記得自己看過港島的一部鬼片，如果真的是……鬼魂的話，監控應該是拍不到的。
雖然有點對不起白跑不一趟的沈影帝一行，但確定是個烏龍，他心裏的的確確好受多了，就連被公司挖坑一事引起的難過都輕了些許。
蘇念不能透過監控畫面聞裏面那位身上有沒有陰氣，暫時也不好下判斷，只能確定裏面這位肯定不是魂魄狀態。
畫面很快播到戲服女人朝杜黎擡頭一笑的場景。
即便知道是烏龍，杜黎仍然覺得非常瘆人，正想搓搓雞皮疙瘩，就見沈影帝旁邊那小姑娘眼睛忽然亮了起來：“這裏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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