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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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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飛雖已猜到一二,仍佯作大驚道:“東宮太子?”

梁芳點頭道:“不錯,是東宮太子。”

楊飛大聲反對道:“不行,刺殺太子乃誅連九族的大罪,此事萬萬不可。”

梁芳嘿嘿冷笑道:“梅雲飛,你以為此事還由得你麽?本公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是殺害宋德順的兇手,光這一條入宮殺人的大罪,已可將你就地處斬,要是本公再加兩條罪名,你不但罪責難逃,還會誅連你的家人,難道你就不想見見你的妻子?”

楊飛愕然道:“我妻子?”

梁芳回首道:“將人帶上來。”

楊飛只見一名女子在兩名侍衛的挾持下走上前來,雙目緊閉,顯是昏迷不醒。

“青青?”楊飛萬萬想不到姚柳青真會死而覆生,而且會在此情形下相見。

楊飛出手如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姚柳青奪下。

梁芳道:“你搶人也沒用,本公在她身上下了劇毒,如果明日午時之前沒有解藥,她便會毒發身亡。”

楊飛掌心撫在姚柳青背心,源源不絕的輸入內力,可她仍無絲毫反應。

梁芳道:“如你功成身退,本公自會給你解藥,而且還會讓你一家三口團聚,你去是不去,悉隨尊意。”

楊飛瞧著姚柳青,咬牙切齒道:“去!”

“好!”梁芳面色轉和,道:“在你妻子身上有張地圖,上面標著一條秘道,直通東宮內殿,你看完之後,將其燒了,免得落人把柄。”

楊飛點了點頭道:“公公可否在此立下毒誓?”

梁芳不假思索道:“若你事成之後,若我違諾,教我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楊飛道:“有公公此誓,在下也就心安了。”

梁芳道:“那本公恭候佳音。”言罷,拂袖而去。

楊飛轉身回屋,緩緩將姚柳青放入椅內,頭也不回的對悄然行至身畔的梅雲清道:“你帶青青去找南宮逸,看他可有法子解毒,再偷偷出宮,我事成之後,便去找你。”

梅雲清訝然道:“你真要去刺殺太子?”

楊飛道:“事已至此,別無他法,我已令青青死過一次,焉能不救?”

梅雲清道:“可是梁芳未必會信守諾言。”

楊飛眼中兇光一閃,殺氣大盛道:“果真如此,他恐怕得小心他那條狗命。”

梅雲清望著殺氣騰騰的楊飛,心生感慨:誰會想到當初膽小怕事的楊飛會變成這副模樣?她未再勸說,柔聲道:“那你小心一些。”

楊飛道:“你也要小心!”

二人分頭行事,楊飛換了夜行衣,將太監服打成包裹負在背上,而蟬翼劍依舊被他蕆在袖中,以備不時之需。

他將輕功展至極致,避開一隊隊巡查的侍衛,來到梁芳交托的那張地圖上書的地道入口。這地道本是宮內的下水道,僅可曲身俯行,道內還有數寸深的積水,臭氣熏天,而且昏暗無比,幸好以楊飛現在的修為,閉氣一段時間已不成問題,否則熏也熏死了。

在地道行了盞茶功夫,總算到了地圖上所標出口,楊飛輕輕托開石蓋,跳了出來。

四下漆黑,毫無動靜,楊飛取出地圖看了一眼,上面將太子寢殿位置畫得十分詳細,當下躍上屋檐,幾下起落,已至其頂,揭了幾片琉璃瓦,偷眼望去。

子時將過,殿內仍有燈光透出,一名身著明黃服飾的青年男子正伏案讀書,看來正是太子。

殺是不殺?楊飛心中閃過姚柳青蒼白的面容,牙關一咬,蟬翼劍滑出袖口,轟的一聲,破開屋頂,連人帶劍,向那太子刺去。

那太子似曾習武,聞得動靜,不假思索,抓起硯臺,朝楊飛擲來。

硯臺揚起大片墨汁,直取飛楊飛雙目,楊飛無奈之下,稍稍一側,避開墨汁,蟬翼劍自太子臂上劃過,帶起大串血珠。

那太子趁機遠遠避開,手撫傷臂,仍是鎮定自若,喝道:“爾乃何人?為何刺殺本太子?”他年歲甚輕,此聲厲喝,竟較朱見深更顯威嚴。

楊飛心生怯意,罷手不攻,瞧向太子,見其面容,頓時大驚,原來這太子正是兩日前與朱宸濠一起逛街的朱堂,怪不得朱宸濠那晚對這表弟如此恭敬。

“楊兄,怎會是你?”太子本名朱佑樘,朱堂只是化名,他記性極佳,最擅辯眼識人,只是迎上楊飛的目光,便將之認出。

楊飛自知不妙,低聲道:“有人逼我來殺你。”

朱佑樘道:“那你現在殺是不殺?”

楊飛苦笑道:“我本就不想殺你,見到朱兄你,那更殺不成了。”

朱佑樘道:“既是如此,還不快走?”

“小弟告辭!”楊飛話猶未畢,殿外侍衛破門而入,將朱佑樘圍在正中。

錦衣衛千戶兼東宮侍衛統領仇鸞喝道:“保護太子殿下!”一馬當先,搶步攻來。

楊飛右掌一拂,仇鸞及一幹侍衛只覺大力傳來,擁著朱佑樘不由自主向後退步。

“得罪了!”楊飛身形淡了一淡,忽然平空消失。

仇鸞職責所在,雖知不是楊飛對手,仍硬著頭皮意欲提氣追去。

朱佑樘忽道:“不用追了,由他去吧!”揮退一幹侍衛,只留仇鸞在殿。

太子妃匆匆趕來,見他受傷,連忙將他攙住,焦聲道:“殿下,你受傷了!”

朱佑樘淡然道:“僅傷皮肉,並無大礙,呆會你們再放出消息,說本太子遭遇刺客,性命垂危,命不久矣。”

仇鸞驚道:“太子殿下,這個……”

朱佑樘微笑道:“宮中有人想除去本太子,咱們何不演出戲給他們瞧瞧?”

仇鸞恍然大悟道:“太子是等那些幕後主使自己跳出來。”

朱佑樘不置可否,對太子妃道:“張妃,接下來便要看你的了。”

※※※

東廠之內,梁芳徹夜未眠,焦燥不安的走來走去。

以楊飛的武功,如果按他安排去做,刺殺太子並非難事,就怕這家夥不肯賣命,不過這小子妻子性命捏在自己手上,也由不得他。

一陣陰風吹過,梁芳打了個哆嗦,正欲關窗,忽覺房中多出一人。

“梅雲飛?”梁芳先是一驚,隨即換上笑臉道:“事情辦成了嗎?”

楊飛將血跡斑斑的蟬翼劍拍在桌上,冷冷道:“事已辦成,解藥拿來。”他決定先誑到解藥,再逃之夭夭,姚昭武之事,再圖後計。

梁芳道:“為何東宮沒有動靜?”

楊飛道:“公公何不派人去東宮查探?”

梁芳道:“再等片刻,若太子遇刺,本公的人便會來報。”

“好,我在這候著!”楊飛坐在那裏,似在閉目養神,其實心中緊張得要命。

過了片刻,一名廠衛匆匆來報:“稟廠公,東宮太子遇刺。”

梁芳回首看看椅中,楊飛已然消失不見,佯驚道:“竟有此事?抓到刺客沒有?太子可有貴恙?”

那廠衛道:“據東宮侍衛講,太子殿下身負重傷,性命堪虞,刺客亦未抓到。”

梁芳沈吟一下,道:“你們調齊人手,速速捉拿刺客,本公去見皇上。”

那廠衛領命而去。

藏在簾後的楊飛聽得莫名其妙:自己明明只是劃傷朱佑樘右臂,怎麽落成重傷了?難道自己如此厲害,已可傷人於無形?他垂首看看蟬翼劍,那些血跡竟然不褪,似乎緩緩往劍身滲去。

梁芳大聲道:“梅雲飛,此乃解藥,你用本宮給你的腰牌帶你妻子出宮,當可通行無阻,出宮之後本公自會放了你岳父,以後你們遠走天涯,莫要露面。”

楊飛顧不得再看蟬翼劍,現身接過解藥,面露疑色道:“這真是解藥嗎?”

梁芳道:“本公怎會騙你?你妻子吃了若不管用,你可再來。”

楊飛哼了一聲,悄然離去。

許是聞到刺客的消息,皇宮守衛已然森嚴許多,楊飛索性換上太監服,謊稱為萬貴妃抓藥,大搖大擺的前往禦藥房。

他不知梅雲清二女是否已出宮,只好來找夜宿禦藥房的南宮逸。

南宮逸已然入睡,問明來意,愕道:“雲清並未來找我。”

楊飛沈思道:“那她們會去何處?哎喲,不好!”臉色大變,人已無影無蹤。

“到底如何回事?”南宮逸苦笑不已。

他剛剛關上房門,意欲尋個脫身的法子。一名太監又來敲門:“太子遇刺,皇上下令所有禦醫進東宮診治。”

這下南宮逸便是想溜也溜不掉了。

楊飛回到住處,梅雲清果然還在。

楊飛先將解藥和水讓姚柳青服下,這才問道:“雲清,你為何還在此處?”

梅雲清苦笑道:“此處被宮內高手重重包圍,若是帶上姚小姐,恐怕插翅難飛,難道你進來一點都沒察覺嗎?只怕等咱們一出來,便被人用箭射成馬蜂窩。”

楊飛進得匆忙,何曾察覺此節,自窗縫望去,只見四周屋檐陰暗處果真伏有不少黑影,立時大驚道:“那該如何是好?他們可曾發現你?”

梅雲清搖了搖頭,反問道:“我聽到外面鬧哄哄的,太子真的被你殺了嗎?”

楊飛神色凝重,將事情經過略略說了一遍,連梅雲清亦聽得糊塗起來,瞧著色澤鮮紅的蟬翼劍,奇道:“怎會這樣?”

楊飛瞧著姚柳青,輕嘆道:“希望梁芳並未騙我,雲清,累你至此,我……”

“不要說了!”梅雲清嫣然一笑,伸出玉手,將他嘴唇輕輕按住。

房外劍拔弩張,一觸即發,房內反而柔情蜜意,溫磬無比。

突然一個公鴨嗓子喝道:“廠公有令,刺客在此,格殺無論。”

一陣箭矢破空聲傳來,梅雲清低聲道:“小心。”

楊飛暗罵梁芳不守信義,匆匆抱起姚柳青,在地上打了個滾,險之又險的避過利箭,將木桌踢倒,藏到後面。

幸好這皇宮的房屋多是土石所築,箭矢難透,只能自窗格射入,而且那些侍衛又不敢用火箭,否則足夠楊飛三人喝一壺的。

饒是如此,並不寬敞的房內已被射成刺猬一般,楊飛抱著姚柳青左右閃躲冷箭,狼狽不堪。

箭雨稍疏,梅雲清低聲道:“不如我先出去,引開他們。”

楊飛斷然否決道:“不行,要引也須我去引,你帶青青伺機突出。”

梅雲清猶豫道:“可是……”她對楊飛那時高時低的武功實在不放心得很。

楊飛微笑道:“你不是希望你未來的老公乃天下第一人嗎?若連這區區陣仗都應付不了,哪有資格讓你嫁給我?”

梅雲清芳心輕顫,哽咽道:“你……”

楊飛柔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活著見你。”

這時一直昏迷不醒的姚柳青忽然有了動靜,顯是解藥有效。

姚柳青在楊飛懷中咳了幾下,幽幽醒轉,見自己伏在楊飛懷中,又羞又喜道:“梅大哥,怎會是你?我們現在何處?”

楊飛道:“此時不是說話之機,你毒勢未清,先休息一會。”

姚柳青應了一聲,乖乖閉上美目。

梅雲清把了把她的脈門,喜道:“看來解藥是真的。”

楊飛一臉欣慰道:“我現在就去引開敵人。”

“梅大哥,你說什麽?”姚柳青美目瞪圓,滿臉急色。

此時箭雨已然停下,楊飛並未作答,微微一笑,他匆匆脫去太監服,蒙上黑巾,將榻上的棉被捆作一團,縛在背上,然後一聲大喝,破門而出。

這時恰好有兩名大內高手小心翼翼的聯袂沖入,與楊飛迎個正著,甫一照面,便被他用強大的氣勁震飛開去。

楊飛緩了口氣,陡地加速,眨眼已至包圍圈外。

“放箭!”一篷箭雨銜屋射去,楊飛身形稍稍一緩,隨即消失不見。

負責指揮一幹廠衛的太監韋興是梁芳的心腹,他來捉刺客,原本以為手到擒來,誰知到嘴的鴨子給飛了,哪還不氣急敗壞,大聲喊道:“刺客帶著同夥逃了,大夥快追。”

眨眼之間,偌大的陣仗撤得一幹二凈,只留幾名廠衛負責清理場地。

區區幾人當然難不倒梅雲清,逃出險地,取了宮女服,變作兩名姿色平庸的宮女,悄悄向宮門行去。

※※※

方才那篷箭雨足有上百枝,一齊射向楊飛,聲勢何等驚人,楊飛左閃右避,仍有十多枝射中目標,其中多數也被他隔著棉被震落,唯餘兩枝透過厚厚的“龜蓋”,狠狠釘在他的後背之上,還好後勁不足,僅僅入肉半分。

楊飛意欲引開追兵,也顧不得拔箭,一路飛掠,專撿人多之處來走,碰到那些侍衛多傷而不殺,震飛了事,如此逃了半晌,忽然身形一滯,真氣竟然不能凝聚。

楊飛大驚失色,又覺背部傷處又癢又麻,毫無痛感,哪還不知箭上淬有劇毒。

他剛剛喘了口氣,追兵又至,前面也有侍衛圍堵,心知若再不找個地方藏起來驅毒,今晚這條小命恐怕就真的要見閻王了。

楊飛強凝真氣,窺準遠方一座比較矮小的宮殿,故意反其道而形之,待人追來,悄然隱去身形,輕而易舉的甩脫追兵,潛了近去。

這座宮殿頗為偏僻,不過門口仍站有幾名侍衛,楊飛自然不會放在眼中,找了個入口溜了進去,在殿內的主梁上做起了梁上君子。

楊飛輕輕解下棉被,那兩枝毒箭恰好在他雙手難及之處,一時無計可施,摸著箭簇欲待取下,箭頭倒鉤拽著大片皮肉,痛徹心肺,不禁呻吟出聲。

梁下一名年輕少女聲音喝道:“是什麽人?”

楊飛覺得這聲音頗為耳熟,可劇痛之下,哪想得起來,捂緊嘴巴,不敢再出聲響。

殿內火光忽現,一名宮裝少女持著油燈行近,問道:“公主,發生何事?”

先前那名少女亦即公主稍稍猶豫,道:“沒事,許是我聽忿了。”

宮裝少女道:“現在宮裏在鬧刺客,會不會刺客溜進來了?”

楊飛聞得此言,暗暗叫苦,若是二女叫人進來搜查一番,以他現在的情形,恐怕插翅難逃。

那公主喝道:“玲兒,不許瞎說,快去睡吧。”

宮裝少女玲兒嘻嘻笑道:“都快天亮了,還睡什麽?公主要是睡不著,玲兒就陪公主說說話。”

楊飛大嘆倒黴,他還想換個地方,看來泡湯了。

那公主忽問:“瓏兒呢?”

玲兒道:“她還在睡呢,估計一時半會起不來。”

“她真是好福氣,這麽吵都睡得著。”公主嘆道:“這刺客不知要抓到什麽時候?鬧得人不得安生。”

玲兒?瓏兒?楊飛心想這兩個名字好似在哪聽過,好奇之下,探首望去,驚得啊的一聲,自梁上跌落,不偏不夷,悄好落到榻上。

原來那個公主正是朱宸濠的妹妹朱玲芷。

二女正在說話,忽然有個黑衣蒙面,背插利箭,賊眉鼠眼的男子從天而降,立時齊聲尖叫,抱作一團。

楊飛暗嘆吾命休矣,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忍住劇痛,扯下黑巾,強顏笑道:“玲芷姑娘,是在下。”此時此刻,也只有期盼朱玲芷念及自己救命之恩,手下留情了。

朱玲芷早對楊飛暗生情愫,幽居深宮,雖說談不上朝思夜想,倒也是偶爾念及,陡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按下抓刺客的念頭,細辨楊飛老臉,又驚又喜道:“楊大哥,怎會是你?”

玲兒攔在朱玲芷身前,驚叫道:“公主,你認識他嗎?”心想難道公主在宮外認得什麽情郎?還冒著生命危險,追到宮裏來了?自己日夜相伴,怎麽不知道?

朱玲芷低聲道:“就是在石家莊遇到的那位楊飛公子。”

玲兒道:“可看他的樣子,好象是刺客,咱們不是該叫侍衛將他抓起來。”

楊飛見朱玲芷沒有叫喊,心神本松,聞得此言,咬牙忍痛,急急道:“你們放心,在下決計不會傷害你們的。”

朱玲芷叱道:“玲兒,楊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咱們豈可恩將仇報,快去弄些金創藥來,我幫楊公子將背上的箭矢取下。”

玲兒苦著臉道:“咱們不叫侍衛抓他已是仁至義盡,為何還要幫他治傷?這深更半夜的,哪裏去尋金創藥?”

朱玲芷道:“那你先去打盆熱水,再準備一些包紮傷口的軟布。”

玲兒領命而去。

楊飛終於暗暗嘆了口氣,朱玲芷並非暗藏心機之人,若要找人抓他,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

朱玲芷攙住楊飛,柔聲道:“楊大哥,你俯身躺好,玲芷好為你取箭。”

“多謝玲芷姑娘!”楊飛左臂被朱玲芷摟住,只覺口幹舌燥,欲火大盛,好不容易俯身而臥,側首望向朱玲芷,頓時目瞪口呆。

原來朱玲芷僅著褻衣,四肢全裸,酥胸半露,緞子般的肌膚在燈光下透著淡淡的光華,要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

朱玲芷這時方知不妥,低頭一看,啊的一聲,霞燒雙頰,雙臂抱胸,羞聲道:“楊大哥,你閉上雙目。”

楊飛老臉一紅,連忙閉上色眼。

一陣晰晰索索的聲音傳來,只聞朱玲芷道:“楊大哥,可以了。”

楊飛睜眼瞧去,朱玲芷果已穿好外衣,心中稍感遺憾,訕訕道:“玲芷姑娘,方才冒犯之處,還望海涵。”

朱玲芷紅著臉道:“不關楊大哥的事,是玲芷自己不小心。”

楊飛取出蟬翼劍,遞給朱玲芷道:“玲芷姑娘,勞煩你先用此劍將我背上的箭簇斬斷。”那兩根長箭迎風招展,不住晃動,勾起一陣陣的痛楚,幾乎讓他昏厥過去。

朱玲芷猶豫一下,接過蟬翼劍,有些膽怯的握住箭簇,不覺顫動了一下。

楊飛悶哼一聲,額頭直冒冷汗。

楊飛等了半天,見朱玲芷仍無動靜,不覺低吼道:“快斬。”再被她搖了兩下,自己這條小命多半給搖沒了。

“對不起!”朱玲芷珠淚泉湧,緊閉美目,揮下蟬翼劍。

這一劍倒是奇準無比,兩根利箭齊根而斷,只餘兩寸箭頭,楊飛全身大汗淋漓,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老半天,楊飛望向朱玲芷,只見她哭得好似淚人一般,心中大奇,暗道痛的是我,你哭什麽?

“公主,誰惹你生氣啦?”這時剛剛睡醒,雙目尚未睜開的瓏兒走到近處,忽然瞧見朱玲芷手中的蟬翼劍,頓時大驚道:“公主,你可不能想不開啊。”

朱玲芷破啼為笑道:“誰想不開了?”

瓏兒道:“那你拿劍幹什麽?”劈手搶下蟬翼劍,松了口氣,一屁股坐下。

“啊”楊飛一聲慘叫,聲傳千裏。

原來瓏兒那一屁股恰好坐在他背上,雙箭入肉再進半分。

瓏兒摸著被紮痛的香臀跳起,尖叫道:“什麽東西?”蟬翼劍一陣亂揮,在楊飛屁股上劃出兩道傷口。

楊飛再也忍悛不住,痛昏過去。

“瓏兒,你在幹什麽?”朱玲芷搶下蟬翼劍,厲聲道:“床上是楊飛公子,不得驚動外面的侍衛。”

楊公子?瓏兒捂住小嘴,偷偷瞧了楊飛一眼,頓時認了出來,她當初對楊飛可是印象深刻。

瓏兒低聲道:“公主,他是刺客嗎?”

“咚咚咚”房外響起敲門聲,只聞有人道:“公主殿下,卑職聽到房內有男子慘叫之聲,不知發生何事?”

朱玲芷使了個眼色,瓏兒喝叱道:“大膽,曾敢說公主房中藏著男人,該當何罪?”

那人道:“卑職不敢,只是今日宮中鬧刺客,卑職唯恐有刺客闖入公主寢宮,傷了公主金枝玉葉之體,姑娘可否讓卑職派名太監進殿查看一下。”

瓏兒道:“方才是我看到一只臭蟲,一時失態,並無刺客,公主尚在安睡,你是不是想驚了公主鸞駕?”

那人仍道:“卑職職責所在,請姑娘不要讓卑職為難。”

此時朱玲芷已然上榻,蓋上錦被,將楊飛藏在被中。

瓏兒收好斷箭和蟬翼劍,放下簾帳,看看沒有破綻,開了殿門,叉著柳腰道:“要看快看,別驚動了公主。”

那人只是錦衣衛一名千戶,官輕職微,連連賠笑,讓身後太監進房察看。

那太監不敢驚擾朱玲芷“安睡”,只在房內略略一瞧,回稟道:“房內並無刺客,只是不知為何有一股血腥之氣。”

“血腥之氣?”那千戶臉色一變,便欲撞入。

“幹什麽?”瓏兒攔在門口,喝道:“公主閨居,豈是你們這些大男人所能擅闖?”

那千戶道:“梁公公有令,不可放過半點蛛絲馬跡,以免讓刺客有機可乘,房中既有血腥之氣,說不得是刺客藏在房中,姑娘請速速讓開。”心想為了升官發財,也只好冒險一搜了。

瓏兒氣呼呼道:“要是找不出刺客,到時梁公公也保不住你的腦袋。”

那千戶再三猶豫,仍決定入房搜拿刺客。不過他再怎麽搜,也不敢跑到公主床上來搜,結果自然一無所獲。

他隔簾望著榻上的朱玲芷,仍不死心,猶豫不去。

“瓏兒,怎麽回事?為何有侍衛跑到本公主的房裏來了?”朱玲芷適時醒來,詫聲驚問。

瓏兒嬌哼道:“公主,這個狗侍衛,不把咱們寧王府放在眼裏,非說房裏有刺客,要進來搜查。”

朱玲芷道:“小小一個侍衛,有這麽大膽?”

瓏兒道:“那倒不是?聽說他是奉了梁公公之令。”

朱玲芷怒道:“梁公公?什麽梁公公?竟敢欺負到本公主頭上,今日本公主定要稟告皇上,治治那個梁公公。”

二女一唱一和,那千戶大駭,跪下連連磕頭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朱玲芷不過寧王府的一名郡主,承蒙當今皇帝收為義女,封為寧平公主,實對朝廷有重大幹系,連梁芳也開罪不起,若真追查下來,梁芳多半會拿他當替死鬼。再說朱玲芷堂堂大明公主,焉會同刺客扯上幹系?

朱玲芷喝道:“還不快滾,別讓本公主再看到你。”

“多謝公主殿下!”那千戶捏了冷汗,匆匆離殿。

時已黎明,瓏兒見那些侍衛走得一幹二凈,方才關緊門窗,低聲道:“公主,人都走了。”

朱玲芷揭開錦被,全身已是香汗淋漓,紗衣濕透,頗為狼狽。

不過楊飛更慘,老臉蒼白,黑血不斷自傷口滲出,將錦榻大半染成黑褐之色。

“楊大哥,楊大哥!”朱玲芷焦聲疾呼。

叫了半天,楊飛幽幽醒來,氣若游絲道:“玲芷姑娘大恩大德,在下,在下……”白眼一翻,死活難料。

朱玲芷淚水再次落下,抓住瓏兒,喝道:“站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去請禦醫?”

瓏兒頗為委屈道:“公主,他是刺客,哪能讓禦醫診治?”

朱玲芷六神無主道:“那怎麽辦?”

瓏兒道:“為今之計,也只好自己治了,這箭上有毒,只要剜出箭頭,解去箭毒,以楊公子的武功,自會沒事了。”

朱玲芷道:“這剜箭頭還好辦?可是這解藥該哪裏去尋?瓏兒,你去試試能不能找那些侍衛弄到解藥?”

瓏兒道:“那些侍衛正在懷疑咱們,冒然前去,不是更增嫌疑?”

朱玲芷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對了,不如我用這毒箭刺傷自己,再請禦醫前來醫治,到時多配幾副藥方即可。”

瓏兒大驚道:“公主千金之軀,豈可為了一個男子冒此風險,萬萬不可。”

朱玲芷毅然道:“我意已決,眼下也只有這個法子救楊大哥了。”

瓏兒再勸道:“可是公主找何藉口說自己受了箭傷?”

朱玲芷道:“你去拾幾枝流矢,就說本公主在宮中散步,不小心跌了一跤,被箭頭劃傷肌膚,那些侍衛定然不會起疑。”

瓏兒望著楊飛,嘆道:“他何德何能,能讓公主如此垂青?不過公主……”

朱玲芷揮揮手道:“你勿須多言,先去看看玲兒那小妮子為何還未準備好熱水。”

門外玲兒嚷道:“公主,玲兒剛剛去禦藥房拿了些金創藥,被那些侍衛盤問半天,現在才脫身。”

萬事皆備,只欠東風。

尚有餘息的楊飛上身全裸,那兩截箭頭瞧上去觸目驚心。

朱玲芷拿著鋒利的小刀,向玲瓏雙姝道:“你們誰來?”

二姝異口同聲道:“奴婢不能。”心中皆想萬一將楊飛給剜死了,自己恐怕罪責難逃。

朱玲芷再三催促,見二女仍互相推委,一咬貝齒道:“本公主自己來。”

“啊”昏迷中的楊飛活活痛醒,想要大叫,口中卻塞滿布條,連四肢亦被人緊緊縛住,哪能動彈?

他心想自己定是咯屁著涼,在地府被銬住享受十八般酷刑,現在只是牛刀小試,更厲害的刑法還在後面呢!

朱玲芷剜了半天,總算將那兩截箭頭剜出,她緊張之極,完事之後全身虛脫,再無餘力。

楊飛前後痛醒三次,實乃生平第一活罪。

背上傷口由玲兒敷藥包紮,屁股上面的是瓏兒所為,便由她處置,她生平第一次脫男人褲子,自是俏臉緋紅,忙活了老天,方才搞定,最後合力將楊飛移到側室榻上。

換去榻單錦被,開窗散去房中濃郁的血腥之氣,已是日上三竿,二女試試楊飛還有氣息,總算松了口氣。

箭傷既祛,以楊飛的武功,運功驅毒亦非難事,不過他陷入昏迷,體無真氣,毒素根本無法自行驅除,這恐怕亦是他新練神功弊端之一。

到了下午,恢覆過來的朱玲芷正欲實行她那自殘身體,舍己救人的壯舉,事情忽見轉機。

瓏兒到禦藥房去弄解藥,無意聽到此處新來禦醫乃南宮世家的二公子,她思起朱玲芷說過楊飛有位夫人娘家亦姓南宮,連忙回去向朱玲芷稟告,看看二人是否親戚。

無巧不成書,朱玲芷聽到楊飛的舅兄在此,自是大喜,謊稱身染小恙,將南宮逸請來。

南宮逸昨晚趁亂將梅雲清二女送離皇宮,一直心憂楊飛,此刻見到這家夥大難不死,大喜過望,區區毒傷,對他來說不過小菜一碟。

南宮逸本想將楊飛送出宮去,轉念一想太子遇刺,宮內宮外亂成一團,京城必要大肆搜捕,楊飛重傷之下,反在皇宮最為安全,因為任誰也想不到他會藏身在一名公主房中。

梅雲清亦與姚柳青覓得藏身之處,得知楊飛無恙,芳心大慰,連對這家夥棲身公主寢宮的艷遇也未放在心上。

梁芳那晚命韋興在楊飛住處伏下重兵,自以為可一舉擊斃楊飛,沒想到被這小子逃脫,他現在倒巴不得楊飛逃得愈遠愈好,免得洩露自己的陰謀。

故而在宮中搜了一日一夜,便轉到宮外,對那名千戶報稱寧平公主宮中之疑點亦未在意。

梁芳第二日前去探望太子,見朱佑樘只剩半口氣,離死不遠,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太子一死,萬貴妃便可名正言順的勸皇帝立興王朱佑杭為太子,憂的是萬一太子活過來,自己奸謀敗露,那可吃不了兜著走。

楊飛居於深宮,不但有玲瓏二姝貼身服侍,還有朱玲芷深情相對,當真如墜溫柔鄉,心中矛盾之極:既想早已脫困,又盼多留時日。

朱玲芷知他乃行刺朱佑樘的刺客時,還傷心了幾日,她在這深宮之內,唯有朱佑樘待她如同親妹,可楊飛竟是兇手,讓她情何以堪。

楊飛再三解釋自己只是傷了朱佑樘皮毛,朱玲芷後來見朱佑樘精神愈好,方才稍稍相信,待問楊飛是何人指使,楊飛不欲拖她下水,故而一直支支吾吾,不肯明說。

楊飛在宮內住了七八日,傷勢已然大半痊愈,閑來無事,便在宮內無人之處耍耍劍法,舒展舒展筋骨。

那柄蟬翼劍自從沾上朱佑樘的血跡,劍身那如蛛網的脈絡皆成鮮紅,看去怪異之極。

楊飛真氣凝聚,內息流轉,所至之處,餘毒盡消,劍勢愈發淩厲,每出一劍,氣勁必在身前爆開,若非不敢毀壞這宮中器物,此處早已面目全非。

久而久之,蟬翼劍似有靈性一般,生出一股無名之力,牽引楊飛練劍不休,那一招招劍法連他自己也不知是如何施出。

此刻已不是人馭劍,而是劍馭人。

驀地,蟬翼劍光華大作,隨著劍身的舞動,在室內幻出一副血紅色的地圖,一眼看去,便知那是一座海中小島,島上標了不少箭頭,指向正中一個紅圈,上面書著五個血紅大字:天下第一劍。

難道這就是蟬翼劍的秘密?楊飛剛剛生出這個念頭,那副地圖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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