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古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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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靈緩緩落座，裙擺如花般綻放，銀青色的枝蔓發著瑩瑩的光，靈動至極，恍惚間，似乎一條條枝蔓蔓延攀援在空氣中，恣意搖曳，其上更是冒出一個個花骨朵，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綻放，嬌美的花瓣近乎透明，嫣紅的經絡清晰可見，明黃的花蕊抖下簌簌瑩粉，仿若星屑閃耀，如夢似幻。
“錚~錚~”琴曲以一段低回婉轉的間奏開始，宛若一聲長長的嘆息，在每一位觀眾的耳邊幽幽響起，其心間便莫名染上了幾分淒楚與愁怨。
曲目——《古怨》。
甫一出聲，謝清靈的演奏便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
《古怨》是大華朝現存最早的琴歌，其創作人是南宋詞人姜夔，號白石道人，饒州鄱陽人。
姜夔一生不得意，少時孤貧，屢試不第，終生未仕，轉徙江湖。今存詞八十餘首，多為記游、詠物和抒寫個人身世、離別相思之作，偶然也流露出對於時事的感慨。
其詞情意真摯，格律嚴密，語言華美，風格清幽冷雋，並留有《白石道人歌曲》六卷，《古怨》便是其中的代表作。
《古怨》這首琴歌中，姜夔嫻熟地運用七聲音階和半音，使曲調顯得清越秀麗，這與他獨具一格的清剛婉麗、典雅蘊藉的詞風結合得天衣無縫。
楊萬裏稱其有“裁雲縫霧之構思，敲金戛雲之奇聲”。
......
琴聲泠泠，泛黃陳舊的卷軸上，塵封的紅色繩結緩緩松開，一副久遠的畫面再度重見天日：
日暮夕下，明明是溫暖明媚的色彩卻透出了幾分悵惘與哀愁。
暮色籠罩下的山巒靜默無言，聳立在天地間，便似有無形的壓力擴散開來，天色愈發暧昧昏暗了。
煙霧蒙蒙的江面上，一葉扁舟徐徐劃過，姜夔站在小舟上負手凝望，目光悠遠，隱有感傷，從眼底、從眸光深處，絲絲縷縷的溢出，卻是連綿不絕，層層疊加，便是極致的痛。
腳下之舟漫無目的，縱然想找個維系之處，也是茫然四顧而無所得，正如他的人生一般，何處是歸途？前方又在何方？又想到山河雕零、民不聊生的國家，更是無限傷感，愁緒滿腸卻無法紓解，奈何？奈何？
謝清靈輕啟雙唇，低低吟唱：
“日暮四山兮，煙霧暗前浦。
將維舟兮無所。
追我前兮不逮，懷後來兮何處？
屢回顧。”
琴音絮絮，有園林“清泉茂林，眾果、竹、柏、藥草之屬，莫不畢備。又有水碓、魚池、土窟”，可謂奢華至極，可是不待眾人驚嘆，卻看到園內嬌艷的嫣色朵朵雕零，花瓣殘敗，顏色慘白，讓人唏噓不已。
驀然，眼角捕捉到高樓上的一抹纖弱身影，衣袂飛揚，風采絕世，卻是縱身一躍，這般決然，但眾人似乎能清楚地看到女子眼角的那一滴清淚，晶瑩剔透，折射出最後的光芒後，便就此消散而去，仿似從來就不曾存在過般。
就如女子那戛然而止的命運，短暫的芳華，這一切是誰主宰的呢？
“世事兮何據，手翻覆兮雲雨。
過金谷兮花謝，委塵土。
悲佳人兮薄命，誰為主。”
琴音哀婉，刻意壓低的女聲自持中透著幾分沈郁悲涼，緩緩吟唱。
但是，難道再沒有春天了嗎？當然不是，春天總會年覆一年地到來，但是，即使年年的春天都一樣的美好，人卻是一年年地老了，不知不覺間竟已是白發滿頭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豈不猶有春兮，妾自傷兮遲暮。
發將素。”
曲子進入尾聲，琴音越發的緩慢低沈了，感情卻進入了最後的爆發，高潮驟起。
“歡有窮兮恨無數，弦欲絕兮聲苦。
滿目江山兮淚沾屨。”
大好河山，卻飽受欺淩，而他，一個落魄的文人，空有滿腔才華卻報國無門，姜夔不由得淚灑千行，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但姜夔終究是那個“詞如野雲孤飛，去留無跡”的姜夔，琴曲的最後，盡管有惆悵，盡管有哀怨，姜夔還是以灑脫的方式結尾了。
“君不見年年汾水上兮，惟秋雁飛去。”
……
敦雅厚實的按音是該曲的主音，清脆靈動的泛音和餘音繚繞的散音點綴於其間，使得整個曲子的音色豐富而飽滿。
整首曲子的節奏均勻舒緩，如涓涓的溪水從歷史的河床上靜靜流過，沒有停頓，沒有湍急，始終是從容平和，源遠流長的態勢。
琴曲的旋律婉轉哀愁，似姜夔一聲聲低沈而悠長的嘆惋，穿過漫長的時光，在今天的舞臺上，在謝清靈的指尖下，再次響起。
……
“惟秋雁飛去。”
歌歇，曲終。
望著天際漸漸遠去的孤鴻雁影，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那一聲聲惆悵的嘆息聲，似遠似近，人們卻不知道這究竟是自己嘴裏發出的，還是琴音的餘韻，此時的他們還真有點傻傻分不清楚。
……
謝清靈坐在琴凳上，一時間有些虛脫之感，啊，結束了，她在四藝競演決賽的第一首曲子。
她下意識地想動動手指，卻發現兩只手都僵硬的不像話，指尖微痛，不禁慶幸寬大的衣袖擋住了她的失態。
……
燈光緩緩亮起，喚回了觀眾們失神的心，微瞇著雙眼，望著已站在舞臺中央躬身謝禮的謝清靈，掌聲先是稀稀落落地響起，有三三兩兩的人起身鼓掌，漸漸地掌聲愈發渾厚，起身而立的人也越來越多，整個會場很快變成一片掌聲的海洋，猶如怒濤洶湧，擊打在四周的墻壁上，似乎整個會場都震了震。
……
掩在袖子裏的手使勁握了握，指甲掐進肉裏，些微的痛感，讓謝清靈恢覆了些許力氣，緩緩起身，蓮步輕移，止步在琴桌側前方，亮起的燈光讓她有些不適地瞇了瞇眼，她沒有註意臺下的表情，不，應該是有些刻意回避的意味在裏面的，謝清靈抱緊古琴，躬身謝禮，秀發從肩頭滑落，更是遮掩了她的一切情緒。
“啪啪啪！”
她聽到了掌聲，剛開始並不激烈，她的心倏地緊繃了起來，不待她有進一步反應，掌聲突然間便呈震耳欲聾之勢，她有些怔楞，有些失神，頓了一會，她才緩緩直起腰，演奏完畢後第一次望下了臺下的觀眾席，便看到了一張張洋溢著激動與讚賞的臉龐。
謝清靈的臉頰上梨渦乍現，嘴角勾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再次鞠躬謝禮後，謝清靈轉身向後臺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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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目——《古怨》。
甫一出聲，謝清靈的演奏便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
《古怨》是大華朝現存最早的琴歌，其創作人是南宋詞人姜夔，號白石道人，饒州鄱陽人。
姜夔一生不得意，少時孤貧，屢試不第，終生未仕，轉徙江湖。今存詞八十餘首，多為記游、詠物和抒寫個人身世、離別相思之作，偶然也流露出對於時事的感慨。
其詞情意真摯，格律嚴密，語言華美，風格清幽冷雋，並留有《白石道人歌曲》六卷，《古怨》便是其中的代表作。
《古怨》這首琴歌中，姜夔嫻熟地運用七聲音階和半音，使曲調顯得清越秀麗，這與他獨具一格的清剛婉麗、典雅蘊藉的詞風結合得天衣無縫。
楊萬裏稱其有“裁雲縫霧之構思，敲金戛雲之奇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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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夕下，明明是溫暖明媚的色彩卻透出了幾分悵惘與哀愁。
暮色籠罩下的山巒靜默無言，聳立在天地間，便似有無形的壓力擴散開來，天色愈發暧昧昏暗了。
煙霧蒙蒙的江面上，一葉扁舟徐徐劃過，姜夔站在小舟上負手凝望，目光悠遠，隱有感傷，從眼底、從眸光深處，絲絲縷縷的溢出，卻是連綿不絕，層層疊加，便是極致的痛。
腳下之舟漫無目的，縱然想找個維系之處，也是茫然四顧而無所得，正如他的人生一般，何處是歸途？前方又在何方？又想到山河雕零、民不聊生的國家，更是無限傷感，愁緒滿腸卻無法紓解，奈何？奈何？
謝清靈輕啟雙唇，低低吟唱：
“日暮四山兮，煙霧暗前浦。
將維舟兮無所。
追我前兮不逮，懷後來兮何處？
屢回顧。”
琴音絮絮，有園林“清泉茂林，眾果、竹、柏、藥草之屬，莫不畢備。又有水碓、魚池、土窟”，可謂奢華至極，可是不待眾人驚嘆，卻看到園內嬌艷的嫣色朵朵雕零，花瓣殘敗，顏色慘白，讓人唏噓不已。
驀然，眼角捕捉到高樓上的一抹纖弱身影，衣袂飛揚，風采絕世，卻是縱身一躍，這般決然，但眾人似乎能清楚地看到女子眼角的那一滴清淚，晶瑩剔透，折射出最後的光芒後，便就此消散而去，仿似從來就不曾存在過般。
就如女子那戛然而止的命運，短暫的芳華，這一切是誰主宰的呢？
“世事兮何據，手翻覆兮雲雨。
過金谷兮花謝，委塵土。
悲佳人兮薄命，誰為主。”
琴音哀婉，刻意壓低的女聲自持中透著幾分沈郁悲涼，緩緩吟唱。
但是，難道再沒有春天了嗎？當然不是，春天總會年覆一年地到來，但是，即使年年的春天都一樣的美好，人卻是一年年地老了，不知不覺間竟已是白發滿頭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豈不猶有春兮，妾自傷兮遲暮。
發將素。”
曲子進入尾聲，琴音越發的緩慢低沈了，感情卻進入了最後的爆發，高潮驟起。
“歡有窮兮恨無數，弦欲絕兮聲苦。
滿目江山兮淚沾屨。”
大好河山，卻飽受欺淩，而他，一個落魄的文人，空有滿腔才華卻報國無門，姜夔不由得淚灑千行，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但姜夔終究是那個“詞如野雲孤飛，去留無跡”的姜夔，琴曲的最後，盡管有惆悵，盡管有哀怨，姜夔還是以灑脫的方式結尾了。
“君不見年年汾水上兮，惟秋雁飛去。”
……
敦雅厚實的按音是該曲的主音，清脆靈動的泛音和餘音繚繞的散音點綴於其間，使得整個曲子的音色豐富而飽滿。
整首曲子的節奏均勻舒緩，如涓涓的溪水從歷史的河床上靜靜流過，沒有停頓，沒有湍急，始終是從容平和，源遠流長的態勢。
琴曲的旋律婉轉哀愁，似姜夔一聲聲低沈而悠長的嘆惋，穿過漫長的時光，在今天的舞臺上，在謝清靈的指尖下，再次響起。
……
“惟秋雁飛去。”
歌歇，曲終。
望著天際漸漸遠去的孤鴻雁影，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那一聲聲惆悵的嘆息聲，似遠似近，人們卻不知道這究竟是自己嘴裏發出的，還是琴音的餘韻，此時的他們還真有點傻傻分不清楚。
……
謝清靈坐在琴凳上，一時間有些虛脫之感，啊，結束了，她在四藝競演決賽的第一首曲子。
她下意識地想動動手指，卻發現兩只手都僵硬的不像話，指尖微痛，不禁慶幸寬大的衣袖擋住了她的失態。
……
燈光緩緩亮起，喚回了觀眾們失神的心，微瞇著雙眼，望著已站在舞臺中央躬身謝禮的謝清靈，掌聲先是稀稀落落地響起，有三三兩兩的人起身鼓掌，漸漸地掌聲愈發渾厚，起身而立的人也越來越多，整個會場很快變成一片掌聲的海洋，猶如怒濤洶湧，擊打在四周的墻壁上，似乎整個會場都震了震。
……
掩在袖子裏的手使勁握了握，指甲掐進肉裏，些微的痛感，讓謝清靈恢覆了些許力氣，緩緩起身，蓮步輕移，止步在琴桌側前方，亮起的燈光讓她有些不適地瞇了瞇眼，她沒有註意臺下的表情，不，應該是有些刻意回避的意味在裏面的，謝清靈抱緊古琴，躬身謝禮，秀發從肩頭滑落，更是遮掩了她的一切情緒。
“啪啪啪！”
她聽到了掌聲，剛開始並不激烈，她的心倏地緊繃了起來，不待她有進一步反應，掌聲突然間便呈震耳欲聾之勢，她有些怔楞，有些失神，頓了一會，她才緩緩直起腰，演奏完畢後第一次望下了臺下的觀眾席，便看到了一張張洋溢著激動與讚賞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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