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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鬼來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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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舒扔完了床上的東西,只剩下一床她提不動的被子,看著蘇雅還是那樣直直地站在對面,她兩腿一矮,竟然跪了下去:“求求你,別殺我,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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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組織了十幾名經驗豐富的刑警,對江逸風的別墅進行了地毯式搜索。在衛生間的下水道裏,他們找到一些極其細小,還沒有沈沒的骨頭殘渣。在大冰櫃裏,找到一些衣服纖維,和沈嘉月失蹤時所穿的衣服相吻合。最致命的是,在蘇雅的建議下,蕭強命令刑警們抽幹了別墅前的人工河,發現了江逸風的毯子,也發現了大量的骨頭殘渣。法醫很快就拿出鑒定報告,證明骨頭殘渣是屬於沈嘉月的。

鐵證如山!

在南江市公安局的審訊室裏,江逸風被警方強大的心理攻勢擊潰,坦白了他對沈嘉月的所作所為。警方順藤摸瓜,查清了娜娜車禍身亡的真相。

本來,江逸風的家人們還妄想利用江家在政界、商界的龐大關系網來保護江逸風,但案件的性質實在過於惡劣,又是連續殺人,手段令人發指,連南江市的上層官員都看不過去,親筆批示要嚴懲不貸。一直被江家壓制的敵對力量趁機推波助瀾,借此事大做文章,搜集江家在政界和商界利用職權中飽私囊、黨同伐異等一系列罪狀,到處散播,挑動社會不滿情緒。事情越鬧越大,最終促使南江市政界大洗牌,江家被踢出門外,聲勢一落千丈,日漸式微。

第二天,馮婧問蘇雅:“你怎麽一眼就看破江逸風的犯罪手法?”

蘇雅面露狡黠之色:“你知道江逸風毀屍滅跡的手法是從哪學來的嗎?”

馮婧說:“從哪學來的?”

蘇雅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是從一部叫《毒》的恐怖小說中學來的,裏面有個毀屍滅跡的情節,和他對付沈嘉月的幾乎一模一樣。”

馮婧說:“恐怖小說?我很少看。沒想到你會喜歡看這種東西。”

蘇雅說:“你說錯了,我不喜歡看,我不過是喜歡寫而已。那部名為《毒》的恐怖小說,正是我兩年前的塗鴉之作。你不覺得,那些大冰櫃、大烘烤箱、大塑料盆、大高壓鍋,和這個別墅的格調格格不入嗎?我本來就懷疑是他害死了沈嘉月,再加上看到這些只應該在小說中出現的東西,想猜不中都難。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喪心病狂地害死沈嘉月,僅僅是想掩飾他蓄意撞死娜娜的罪行嗎?”

馮婧說:“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審訊時,江逸風說,就在那天夜裏,他把沈嘉月送到醫學院後,沈嘉月打電話向他敲詐勒索。淩晨,他把沈嘉月接到別墅,沈嘉月以遇到娜娜鬼魂為名,繼續威逼他,不但不肯替他頂罪,還要他去自首認罪,即使他開出高價,沈嘉月也不肯松口,這才引起了他的殺機。”

蘇雅微微一怔:“江逸風說沈嘉月那天打電話敲詐勒索他?不對啊,那天晚上,沈嘉月回寢室後,洗澡後就睡了,我一直在她身邊,沒聽到她打電話。而且,淩晨時沈嘉月從女生寢室跑出去,什麽也沒帶,連衣服都沒換,不像是早有準備,更像是受驚過度,又怎麽會去敲詐勒索江逸風?”

馮婧不以為意:“也許,是江逸風在說謊。不管怎麽樣,這個案子總算真相大白了,多謝你的幫忙。”

蘇雅望著街道上人來人往,側著頭回憶道:“沈嘉月跑出寢室前,故意摔手機。她肯定也接到了死亡鈴聲!”

馮婧詫異地看著蘇雅:“死亡鈴聲?我怎麽沒聽過?”

蘇雅嘆了口氣:“我也解釋不清。你去問蕭強吧,我總懷疑他隱瞞了什麽。不過,也許是我多慮了,畢竟江逸風都已經承認是他親手勒死了沈嘉月。”

這時,蘇雅的手機響了,周傑倫用獨特的嗓音動情吟唱:“時間被安排,演一場意外……”

蘇雅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你是蘇雅嗎?”

“是的,你是?”蘇雅回憶了一下,聲音似乎很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

“我?呵呵,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蘇雅想起來了,是李憂塵,妹妹的主治醫生。

“是李醫師吧!找我有什麽事?是不是我妹妹病情有變?”

“聰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妹妹醒過來了。”

蘇雅欣喜若狂:“你說什麽!妹妹醒了?李醫師,你可別騙我!”

此時,李憂塵的聲音顯得特別動聽:“我怎麽會騙你?她的確醒過來了,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她的身體不容樂觀。”

蘇雅對著天空狂叫一聲,興奮得臉頰通紅,然後對著手機說:“你別走,我馬上就到!”

蘇雅扔下馮婧,連再見也沒說,瘋一般地跑到街道上,站在中間,攔住一輛出租車。出租車載了客,司機對蘇雅大罵:“瘋了啊,站在馬路中間,想死就去死,別來害人!”

蘇雅心急如焚,拉開車門鉆進去,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司機:“師傅,幫幫忙,第二附屬醫院,人命關天,十萬火急。”

乘客不答應了:“那我怎麽辦?”

司機見到錢,眼睛一亮,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第二附屬醫院,對吧,沒問題,我從中山路拐過去就是了,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出租車仿佛一只甲蟲般穿行在人潮洶湧的城市街道中,蘇雅望著窗外的建築物一幢幢或快或慢地在眼前倒退,淚水奔湧而出。

多少年,一直魂牽夢縈,渴望和家人相聚,感受血肉相連的親情。沒承想,媽媽已經魂歸天國,妹妹昏迷不醒,縱有千種柔情,更與何人說!

十幾分鐘後,出租車停到了第二附屬醫院門口。下車後,蘇雅箭一般地跑向妹妹的病房,等她進房時,已經累得氣喘籲籲。

蘇舒果然醒了。她背後墊著枕頭,靠著床頭坐著,蒼白的臉上泛著些許紅潮,一個勁地咳嗽,看上去身體還很虛弱。

“妹妹!”蘇雅沖了過去,“還好吧?感覺怎麽樣?頭還痛不痛?”

蘇舒歪了歪頭,眼光疑惑不定地問:“你是?”

蘇雅抹了把淚水,說:“我是你姐姐蘇雅啊,你不記得了?”

“姐姐?”蘇舒搖了搖頭,“我沒有姐姐啊。”

“我真是你姐姐啊!”蘇雅急了,從身上摸出一張發黃的舊照片,遞到蘇舒眼前,“你看,這是爸爸,這是媽媽,這是你,這是我。”

照片很老了,是媽媽離家前拍的,黑白照,質量並不是很好,面貌顯得模糊。這張照片,還是蘇雅從老房子裏帶出來的,一直揣在身上。

蘇舒伸出纖細的食指,指著照片,喃喃自語:“媽媽,真的是媽媽。”

蘇舒不認得蘇志鵬,不認得蘇雅,認不出三歲時的她,卻終於認出了媽媽。

蘇雅笑逐顏開:“對,這是媽媽,你記起來了嗎?小時候,我經常抱著你出去抓蝴蝶,那時,你最喜歡抓蝴蝶了,說蝴蝶飛呀飛,很漂亮。”

蘇舒搖了搖頭:“我想不起來了。”

看到蘇雅失望的神情,蘇舒又笑了笑:“不過,我相信你是我姐姐。不知道為什麽,我一看到你,就有種很親近的感覺。這種感覺,只有看到媽媽時才有。”

蘇雅興奮不已,幾乎跳起來,大叫:“妹妹!”

蘇舒甜甜地叫了聲:“姐姐。”

蘇雅撲上去,想擁抱蘇舒,卻被身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憂塵一手拉住。

“小心!她身體還很虛弱!禁不起碰撞!”

蘇雅問李憂塵:“妹妹什麽時候才能完全康覆?”

李憂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病房外,對蘇雅招手,等蘇雅走出來後,他才一臉凝重地說:“事實上,你妹妹現在的身體情況極不樂觀,她的頭骨沒有完全恢覆,裏面的淤血也沒有完全清除,隨時可能引發頭疼並發癥以及其他後遺癥。再加上她患有嚴重的精神類抑郁癥和被迫害妄想癥,如果不進行進一步的治療,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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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雅楞住了,幸福的滋味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剎那間就煙消雲散,心裏沈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那怎麽辦?”

蘇雅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去,寫滿了悲痛。此時的她,哪還有半點自信與驕傲,分明是個無助的小女孩,用哀求的眼神凝視著李憂塵,連看慣了生老病死的李憂塵都於心不忍。

“辦法不是沒有,保守療法是慢慢調養,期待她的頭顱自行痊愈。如果想治本,可以考慮做一個清醒開顱手術。只是,她的體質,做手術的風險也很大。”

“清醒開顱手術?”蘇雅想起來了,“就是上次你給警犬做的那種手術?”

“原理上差不多,你的記憶力真好。不過,你妹妹真要動手術的話,比你所看到的要覆雜得多。更重要的是,做那種清醒開顱手術的要求條件很高,不但要求精良的醫療器械、頂尖水平的醫師,還要求病人具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克服恐懼心理。”

蘇雅不解:“為什麽要讓病人清醒著做開顱手術?很多開顱手術不是病人麻醉後在睡眠狀態下做的?”

李憂塵解釋道:“大腦的構造很覆雜,又是人的神經中樞,如果在手術過程中損害到腦功能區,會產生諸如癱瘓、失語、失明等後遺癥。尤其是你妹妹這種大腦受過嚴重創傷的人,腦部結構有些變形,很容易在手術中傷及腦功能區。所以,讓病人處於清醒狀態,隨時和動手術的醫師保持交流和溝通,能讓醫師在清除淤血和腫塊時作出正確的判斷。”

蘇雅想了想,說:“那,就安排她做清醒開顱手術好了,你看行嗎?”

李憂塵說:“行是行,不過,目前國內還不具備做這種手術的條件,要到歐美的大醫院去做才行。”

蘇雅驚愕地看著李憂塵:“你不會做?”

李憂塵有些尷尬:“不是不會,只是……怎麽說呢,我還沒做過這種手術,國內也沒有這種先例。”

蘇雅哭笑不得:“敢情說了半天,全是紙上談兵啊!我還想讓你來操刀呢!”

李憂塵抱歉地笑了笑:“你還是先去陪陪你妹妹吧,我觀察一下她的病情,再做打算。”

蘇雅打電話給蘇志鵬,告訴他蘇舒醒了,蘇志鵬緘默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對於這種結果,蘇雅早有心理準備,本來也沒指望蘇志鵬的態度會有什麽改變。畢竟,蘇舒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和他沒有血肉之情。

蘇舒身體還是很虛弱,喝了點流質的食物,沒多久就沈沈睡過去。黑夜的帷幕拉下來了,醫院裏的喧嘩聲漸漸遠去。

蘇雅沒有離去,一直坐在床頭陪蘇舒。她喜歡看著蘇舒的臉,喜歡聽著蘇舒的呼吸聲,喜歡感受她脈搏的跳動。親情,真是一種很奇怪的感情,可以讓她的心境澄清到純粹的寧靜中,這在失去信仰的時代尤其顯得珍貴。

蘇雅相信,月亮的潮汐能影響人的情緒,人到了晚上會比白天更加多愁善感。“明月幾時有”、“海上生明月”、“舉杯邀明月”,對著明月吟詩作賦的文豪留下許多千古名篇。蘇雅自己就有深刻的體會。白天,她仿佛一個驕傲自信的女王,光彩奪目,在喧囂的塵世中游刃有餘,但到了晚上,她就成了一個孤獨憂郁的小乞丐,一貧如洗,在心靈的宮殿中搖搖欲墜。她想念媽媽,想念妹妹,想念小龍,想念小時候的爸爸。在蘇雅的印象中,那些漫長的夜晚仿佛一個個巨大的黑色棺材,牢牢地封鎖住她,吞噬了她生命裏所有的愛。

佛說:怨憎、恩愛,此二法由愛興,由愛生,由愛成,由愛起。當學除其愛,不令使生。佛又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可是,如果沒有愛,活在世上還有什麽意思?蘇雅只想做一個幸福快樂的小女人,如果說人生不過是大夢一場,不過是大醉一場,不過是癡心一場,她也情願夢在其中、醉在其中、癡在其中,永不醒來。

現在,總算過去了,她找到了妹妹。盡管,妹妹有著這樣那樣的疾病,也許是她一生的負擔,但她仍然很開心,開心得難以用語言表達。

深夜,蘇雅坐在床頭,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卻被一陣揪心的疼痛驚醒。

又是心痛?

蘇雅記得,上次心痛的時候,正是蘇舒從學校寢室摔下來的時候。難道,蘇舒又出意外了?

蘇雅擡頭,去看蘇舒,卻看到病床上是空的。

蘇舒不見了!

蘇雅大驚失色,仿佛突然間一腳踏空,發瘋般在床上摸索,始終沒摸到蘇舒的身體。正心驚膽戰六神無主,卻聽到一陣低微的呻吟聲。

是蘇舒的呻吟聲!

蘇雅急忙拉亮病房的燈,這才看到蘇舒正躺病床另一側的角落裏,雙手抱頭,仿佛蝦米般蜷縮著身體,痛苦地呻吟,似乎在叫疼。

蘇雅疾步走過去,扶起蘇舒。沒想到,蘇舒卻掙脫了她的手,力氣大得驚人,似乎不想讓別人碰到她的身體。

“妹妹,你怎麽了?”

“痛……”蘇舒痛苦地閉上眼睛。

蘇雅心都碎了:“妹妹,堅強點,沒事的,忍一下,我叫醫師來!”

蘇雅拉開房門大叫,尖銳的聲音在寂靜的醫院裏遠遠回響。很快,李憂塵帶著幾個護士匆匆跑進病房。

此時,蘇舒已經痛得受不了,躺在地上用頭撞墻,蘇雅搶上前去想抓住她,被她絆到了腿,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頭重重地撞到地板上,眼冒金星,頭昏腦漲。而蘇舒卻一個勁地用手捶打自己的頭。

蘇雅眼淚都急出來了,死死地抓住妹妹的手,將妹妹擁入懷中:“妹妹,別這樣……”

護士們一起上前,強行抓住蘇舒,將她擡到病床上。在李憂塵和護士的幫助下,蘇舒服下了幾片止疼藥。

喝了一點水後,蘇舒的臉色稍微好了些,似乎止疼藥發揮了功效。可好景不長,李憂塵正要離去時,蘇舒又開始掙紮著叫疼,反應比剛才還要強烈。

蘇雅拉著李憂塵問:“怎麽會這樣?止疼藥怎麽會無效?”

李憂塵苦笑道:“我想,你妹妹的頭疼不單單是物理傷害造成,可能摻雜了她的幻覺。這有點像‘幻肢痛’,被做過截肢手術的人,經常會感覺到不存在的肢體的疼痛,其本質都是源自身體被過度傷害產生的幻覺。這種頭疼,不是靠吃止疼藥能遏制的。”

蘇雅情緒激動:“那你倒是想辦法啊!”

在醫院裏工作了十幾年,李憂塵的心早就練得比鐵還硬,對蘇舒的慘叫不以為然,叫護士們給蘇舒打了麻醉針,讓她昏睡過去。

也不知道是劑量用大了,還是蘇舒的身體太虛弱,在麻醉針的作用下,她整整睡了十幾個小時,結果醒來時又是夜晚。

蘇舒一醒來,蘇雅就上前噓寒問暖,從保溫瓶中裏盛了一碗準備多時的八寶粥關切地說:“餓了吧。來,喝點粥,還是熱的。”

蘇舒仿佛不認識蘇雅,看著她問:“你是?”

蘇雅的心沈了下去:“我是你姐姐蘇雅啊!你又不記得了?”

蘇舒歪著腦袋想了想,終於想起來了:“姐姐……”

蘇雅吹了吹勺子裏的粥,餵到蘇舒口中。

蘇舒含在口中,嘴巴咀嚼了幾下,拿眼睛看了看蘇雅,眼神漸漸趨向驚恐,突然張開嘴,一口粥全部噴向蘇雅。

蘇雅躲避不及,被蘇舒噴得滿臉都是,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驚愕地看著蘇舒。

蘇舒赤著腳從床上爬起來,兩只手在床上亂摸,逮著什麽就扔什麽,目標只有一個——她的姐姐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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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舒的喉嚨仿佛在拉風車般,呼呼直響。

蘇雅仿佛雕像般直直地站在那裏,枕頭、衣服、被單一件件扔在她的身上。

終於,蘇舒扔完了床上的東西,只剩下一床她提不動的被子,看著蘇雅還是那樣直直地站在對面,她兩腿一矮,竟然跪了下去:“求求你,別殺我,放過我……”

滾燙的淚水悄悄滑過蘇雅的臉頰,她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蘇舒,身體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滿肚子的悲傷。

李憂塵的話再度在耳邊響起:她患有嚴重的精神類抑郁癥和被迫害妄想癥,如果不進一步治療,後果不堪設想。

第二天,李憂塵一上班,就被蘇雅纏住了。他走到哪,蘇雅就跟到哪,也不說話,拿眼睛哀求李憂塵。他進衛生間,蘇雅就守在門口等他。

李憂塵實在拿她沒辦法,找了個清靜沒人的地方,對蘇雅說:“你到底想怎樣?”

蘇雅咬了咬牙,嘴裏蹦出三個字:“做手術!”

李憂塵苦著臉解釋:“我說過了,你妹妹的身體不適宜做手術。何況,目前國內還不具備做清醒開顱手術的醫療條件。”

蘇雅瞪著李憂塵:“我不管,你來做手術!”

李憂塵問:“如果手術失敗了呢?”

“手術失敗?”一道凜凜寒光從蘇雅眼中射向李憂塵,“如果手術失敗,我就殺了你,給我妹妹陪葬!”

李憂塵還是第一次看到像蘇雅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孩變得如此兇狠,他饒有興致地看著蘇雅,微微一笑:“我早就說過了,你的心理太壓抑了,很容易變得偏激,我建議你還是做一次全面的心理輔導。至於你妹妹,她的頭疼癥、抑郁癥、妄想癥三者交錯在一起,互為因果,一時之間急也急不來的。”

蘇雅一字一板地說:“我不是開玩笑的!你不徹底治好我妹妹,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李憂塵仿佛看著一個怪物般,對著蘇雅打量了半天,嘆了口氣:“好吧,如果你能說服你妹妹配合的話,我不妨一試。”

蘇雅這才露出笑臉:“沒問題,你答應了,可別反悔!”

李憂塵搖搖頭:“你快去說服你妹妹吧,趁我現在還沒改變主意。”

蘇雅轉身去蘇舒病房,李憂塵在背後叫:“蘇雅!”

蘇雅扭過頭來:“什麽事?”

李憂塵笑:“你笑的時候很好看,比你板著臉要好看十倍!”

蘇雅臉頰微微發燒,加快了腳步。

沒多長時間,蘇雅就說服了妹妹。事實上,蘇舒也被頭疼折磨得痛不欲生,連自殺的心思都起了。在清醒的時候,她還是想徹底根治,恢覆健康。

蘇雅還擔心她接受不了清醒開顱手術的殘酷,蘇舒卻坦然一笑:“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可恐懼的?”

蘇雅放下心,找到李憂塵商量。因為第二附屬醫院不會承擔清醒開顱手術的醫療責任,蘇雅只能先給蘇舒辦理離院手續,買齊手術所需的醫療器械,到李憂塵家做手術。

為防止停電,蘇雅還特意買了大功率的蓄電池。找不到護士,蘇雅只好自己上陣。好在她本身就是醫學院的學生,知道手術時護士應該如何工作,只是缺乏點經驗而已。

他們選了一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動手術。蘇舒的頭發被剪掉了,成了光頭,躺在手術臺上,頭部被支架固定起來,無法動彈。李憂塵在蘇舒的頭部手術區周圍打了幾針麻醉針,做局部麻醉。

顯然,麻醉針很痛,蘇舒的臉不時抽搐,痛得淚水都流出來了。戴著口罩的蘇雅走過來對著蘇舒點了點頭,示意她堅強點。

李憂塵用藥水在蘇舒的頭部畫出手術區域。蘇雅不斷地在蘇舒頭部上方的支架上鋪消毒棉巾,鋪了一層又一層,蓋住了蘇舒的臉。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李憂塵開始正式手術。他劃開蘇舒的頭皮,慢慢地掀起來,用頭皮夾固定。蘇舒的頭頂上出現一個拳頭大小的大洞,露出了裏面白色的顱骨,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紅色的血管和黃色的腦髓。

蘇舒坐在那裏,神情自若,沒有一點痛苦,只是有些無聊。

李憂塵拿起鉆子開始鉆孔,吸血導管發出“吱吱”聲,鉆子深深地鉆進蘇舒的顱骨裏,取出來,再鉆,先後鉆了四個孔。

然後,李憂塵將線鋸鋼絲從一個孔中伸入,又從另一個孔中拉出,然後來回拉。線鋸鋼線發出的聲音很小,蘇舒聽在耳中,格外地刺耳。不一會兒,兩孔間的顱骨被鋸斷。用同樣的方法,將這塊巴掌大小的顱骨四面都鋸斷,從蘇舒的頭顱裏取出來。

現在,可以看到蘇舒大腦裏面的硬腦膜了。李憂塵用特制的手術刀切開硬腦膜,露出血管密布的腦組織,隨著蘇舒的呼吸起伏。

李憂塵拿著雙極電凝,用電流來刺激大腦皮層,細長的儀器尖端在大腦皮層上來回探索,尋找淤血和腫塊。他很小心地試探著,不斷地和蘇舒對話,讓蘇舒說話、做手部動作、數數,來確認切除淤血和腫塊是否會損害她的大腦功能區皮層。

李憂塵告訴蘇舒:“我準備切除淤血和腫塊,如果你感覺不舒服,馬上告訴我,聽清楚了嗎?”

蘇舒回答:“聽清楚了,好的。”

李憂塵開始用吸引器一點一點地將發現的淤血和腫塊分離、吸掉,然後用雙極電凝在分離處燒焦止血。李憂塵找到了四個腫塊,費了一個多小時才把它們順利切除下來。每個腫塊都很小,只有蠶豆大,卻壓制著蘇舒的神經系統,令她痛苦不堪。

“蘇舒,你沒事吧!感覺怎麽樣?”

蘇舒說:“好像沒什麽問題。”

“你再做做手部的動作,試試能不能進行加減乘除運算。”

蘇舒將手掌握緊,又張開,心中默算了一下,說:“沒問題。”

李憂塵做了個“OK”的手勢,示意蘇雅給他擦汗。

接下來的工作要輕松多了,往腦組織裏填入生理鹽水,縫合硬腦膜,安好顱骨,縫合頭皮,一切緩慢而有序地進行著。

最後,撤掉消毒棉巾,整個手術結束。蘇雅扶著蘇舒躺到床上,休息了半個小時,就可以和常人一樣行動了。

李憂塵到臥室裏換了衣服,笑嘻嘻地走出來,給警犬小黑松綁。因為怕小黑出來搗亂,幹擾手術,李憂塵特意把它捆了個結結實實,連嘴巴都用膠布封住了。

小黑松綁後,對著蘇雅和蘇舒“汪汪”直叫。顯然,它認為她們兩人是罪魁禍首,卻對親手捆綁自己的主人李憂塵沒有一點怨恨。

蘇雅才不怕小黑:“叫什麽叫,再叫,把你煮了吃!”

蘇舒沒好氣地說:“好吵!”

李憂塵牽著小黑到外面去打牙祭。

蘇舒說:“姐,把我的手機給我。”

“做什麽?”

“我想打電話給寢室的同學。”

蘇雅找出蘇舒的手機給她。

蘇舒接過手機,撥了個號碼,接通了,一臉興奮地說:“月月,我的病徹底治好了,已經出院了。我好想你們,你們想不想我?什麽?你也很想我?呵呵,我馬上去找你們,大家聚一聚……”

蘇雅皺了皺眉,打斷蘇舒的話,問:“你在給誰打電話?”

蘇舒被打斷通話,有些不高興:“沈嘉月啊,怎麽了?”

蘇雅打了個寒戰說:“沈嘉月?她一個星期前就死了!”

50

寢室裏空蕩蕩的。

星星提著行李箱,最後一次瀏覽著這間寢室。

蘇舒住院了,沈嘉月死了,小妖不見了,她也即將離去。

她和秦漁商量好了,兩人到醫學院附近租房子。

沒有人居住的房子,即使裝修得再豪華,也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中樓閣。她不想孤零零地住在這裏,更不想被死亡和悲傷的陰霾籠罩著。

屋子裏很亂,蘇舒的筆記本、沈嘉月的化妝品、小妖的 MP3 隨意地擺在桌上,一切恍如昨天,只是,溫馨不再。

電話響了,是秦漁打來的,說他在女生宿舍門口等,讓她快點下去。

星星不再留戀,提著行李箱,邁著沈重的步伐緩緩走出寢室。

輕輕地打開門,狠狠地關上門,仿佛告別一段永遠無法忘卻的歲月。星星知道,以後,她再也不會回到寢室了。

幸福就如同指間沙子,無論你握得多緊,始終將會從指間流出,再也尋不回來,了無痕跡。

其實,何止是幸福,世間上的很多事都是如此。愛情、友情、親情,青春、容顏、生命,理想、夢想、幻想,所有的一切,都敵不過那個叫“時間”的怪物,都臣服在“時間”面前,被“時間”殘忍地扼殺,化為空無。

她突然想起那些苦行僧,沒有愛,沒有恨,沒有欲望,沒有喜怒。孤獨一生,在塵世中苦苦尋覓,尋覓生命的真諦,自以為看清、看透、看明白,卻也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鏡花水月。

走下樓梯,走出女生宿舍,一身休閑裝的秦漁迎了上來,從她手上接過行李箱。

“怎麽了?你臉色不太好。”

看到秦漁如此關切,星星勉強笑了笑,嘴角抿了一下:“沒什麽,走吧。”

校園裏依舊陽光燦爛,金色的陽光透過蔥郁的樹木投射在地面上,風一吹,仿佛清溪中的金色小魚游來游去。

星星低著頭,步履沈重,緘默無語,靜靜地走出醫學院。

打了輛出租車,開了十分鐘就到了他們租房子的地方。這裏原來是一個靠近城市的自然村,隨著城市的不斷擴張,已經漸漸並入市區,成了城中村。村民們紛紛在所謂的自留地上建起三層小樓,或賣或租,著實抓住機遇賺了一把。

房子的租金並不貴,再加上靠近南江大學和南江醫學院,很多外地大學生到這裏租房子,所以房源顯得有些緊俏。秦漁幾乎將這個村子翻了一遍,總算找到了眼前的這幢房子。

房子只有兩層,在普遍三層高的小樓房中顯得有些低聲下氣。房東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滿臉的皺紋,黝黑的皮膚,像風幹的核桃。他們租的是二樓,兩間房,有衛生間,有廚房,而且全部簡單裝修過,還有舊家電家具,一個月只要五百,價錢是相當便宜了。

當時,秦漁也是急了,沒有多想,立刻和房東談好,付了兩個月的定金。後來,他才感覺不對勁。天上不會掉餡餅,這麽便宜的房子,怎麽會一直沒租出去呢?直接問房東,肯定不會告訴你實話。而且,他總感覺房東有些怪怪的,一雙眼睛老是不斷梭來梭去,讓人捉摸不透,無法信任。

但定金都付了,想要回來是不可能的。再說,星星那個寢室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住了。短短的十幾天,一個女生瘋了,一個女生死了,總讓人放心不下,他可不想看到星星有個三長兩短。

秦漁在外面叫了幾聲,沒看到房東,和星星走上樓,打開房間透氣。房間真的不錯,彩電、冰箱、電扇全部都有,雖然舊了點,湊合著還能用。可惜廚房用具太臟了,又生銹了,看著都惡心,好在他們也沒打算自己開夥。

在來之前,秦漁就收拾了一遍,他知道星星愛幹凈,不想讓她有不好的感覺。說實話,他對到外面租房子住是舉雙手讚成的。雖然說和星星青梅竹馬,可在潛意識中,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對她是百依百順。事實上,直到現在,他和星星都沒有太親密的接觸。他親過星星兩次,但不是嘴,只是臉頰和額頭。當時,星星並沒有多興奮,反而顯得有些不高興。星星說,她現在只想專心學習,不想過早地陷入情感問題中。她一直拿秦漁當哥哥,當好朋友。

秦漁心如明鏡似的,早就知道星星是拿他當擋箭牌。現在的女大學生,稍微有些姿色的,不愁沒人追。星星雖然談不上國色天香,卻也讓人看著清爽,再加上她那種獨特的古典氣質,在醫學院也是別具一格。她喜靜不喜動,極度討厭油頭粉面的男孩圍著她轉。她和秦漁接近,甚至故意讓人誤以為兩人在戀愛,不過是為了清靜。兩人知根知底,星星的父親又是秦漁父親的頂頭上司,來之前兩家人就說好了,要秦漁好好照顧星星。

流水無意,落花有情。星星對秦漁沒感覺,可秦漁對星星卻很有感覺。從中學開始,他就暗戀星星。那時,他就開始躲在暗處偷看星星,偷看星星的一顰一笑,在夢中與星星纏綿溫存。秦漁知道自己各方面都普普通通,沒有一樣能拿得出手,也沒奢望星星對他怎麽樣。從初中到高中,兩人一直在一個班,卻沒什麽交往。高考時,他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原因無他,就是想考上星星報考的大學,再次在一起當同學。天道酬勤,誰也沒想到,成績平平的他,高考成績竟然在班中名列前茅,成了一匹黑馬。很快,結果出來了,他和星星一起考進南江醫學院。

獨在異鄉為異客,星星的個性又不喜歡交際,不願意結交陌生人,兩人的關系這才親密起來,秦漁開始大膽地表示自己對她的一片癡心。雖然星星和他說得明明白白,兩人只是好朋友,假裝戀愛,可他卻不這麽認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現在和以前不同,星星身邊信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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