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羅威和趙海巖這兩個人，李靈可以說對內已經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了。他現在可以全神貫註的準備對付淘汰賽的對手。對於他來說，進入淘汰賽的“市長杯”才是真正的“市長杯”。對手變強了，對手不可預知，充滿了挑戰和刺激。

他甚至喜歡那種現場抽簽的氣氛，大家都在期待，又同時都在祈禱。去年去參加抽簽儀式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他現在還很得意自己當初面對毛叔磊的表現。如今又到了抽簽的日子，上午張維就給他打電話，問他去不去抽簽。

“廢話，我是求知的主教練，你說我去不去？”這問題問的實在白癡，難怪李靈沒給張維好臉色。

張維卻不生氣，她在電話那頭笑嘻嘻道：“你去就好。正好我也要去做報道，我們一起，中午我去你們學校找你，下午我們一起去。記得我去找你的時候我肯定沒有吃飯。”

說完這話，她把電話掛了。李靈拿著手機發了半天呆才反應過來他要請某人吃飯。

那邊放下電話的張維有些得意，她沒有給李靈任何思考的時間，就把這事決定下來了。被她成為閃擊戰的戰術實施成功。哼哼，以前都是老娘請你吃飯，今天怎麽著你也要請老娘吃頓飯！

為此她專門提前回到家中，收拾打扮了一番，然後坐著出租車直奔城西北的求知中學。

李靈倒真的在學校門口等著她。看到一個妖艷的女子從出租車上下來，他的眼睛頓時一花，好像直視陽光一般，條件反射的偏開了頭。

然後那個渾身上下都是花枝的女人扭著屁股就過來了。李靈突然覺得他不應該在校門口這種人流量極大的地方等張維，太失敗了！太丟人了！現在正好是中午放學時間，不少放學回家的學生都從校門口走，幾乎每個人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都會投來疑惑好笑的目光。

偏偏張維這個女人還很沒有自覺，很得意的問他：“你覺得我今天穿的怎麽樣？”

李靈陰著臉說：“同志，現在是上班時間，你穿的這麽燈紅酒綠的做什麽？”

“討厭。”張維“嬌嗔”一聲，學著港臺調子說話，李靈卻打了個擺子。“你怎麽說話和我爸爸一個腔調？”

“咳咳，這位女同志，你可以用正常一點的語氣說話嗎？”李靈毫不客氣。

張維撇撇嘴，終於不再故意嗲著說話了：“你這人可真沒趣。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我來的路上看到一家……”

她話還沒說完，李靈轉身就向學校裏面走去。“好，我們去吃飯。”

五分鐘後，張維坐在教師食堂裏面很憤怒的質問李靈：“這就是你請我吃的飯？”她用勺子指著餐盤裏的飯菜。“我可是每頓都最少請你一百塊錢以上，你就請我吃五塊錢的食堂？”

李靈不理會張維的憤怒，他埋頭吃飯，偶爾回答一句：“同志，吃公家你當然不心疼，我可不是公家。”

“嘖！”張維無奈的舉起勺子，吃了第一口就發表對食堂大廚的問候：“這做的什麽，半生不熟的！”

“有嗎？我覺得還好啊。另外，同志，你離開大學多久了？在我看來我們求知的食堂要比大學的好多了。”

“畢業四年……不許叫我‘同志’！你這個生活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人！”張維揮舞著手中的勺子。

李靈嘿嘿笑了起來：“那我叫你什麽？記者，還是小姐？”他故意把“記”這個字念的很重。

張維聽出了對方的弦外之音：“不許叫小姐！嗯，不過似乎叫女士又顯得太老了……你就叫我名字好了，張維。”

“張維……你有小名嗎？我總覺得直呼其名不禮貌……啊，維，維維，維維豆奶。有了，我以後就叫你‘豆奶’好了。”

“你倒挺會給人取外號的……不過‘豆奶’這名字很不錯，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喝豆奶？”張維沒生氣，反而歪著頭好奇地看著李靈。

李靈突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變得古怪起來。他和這個女人之間不應該這麽融洽的。見面就吵架，互相給臉色看才是正常的……

於是他咳嗽一聲：“我們下午什麽時候出發？”

張維看看表：“時間還有很長，我們不著急。你不介意吃飯後帶我到處走走嗎？”

李靈越發覺得他們兩個像在約會了，這是不對的，不應該發生的……但他還是聽到自己回答說：“好的。”

※※※

下午張維和李靈來到市足協的時候已經略微遲到了，誰讓兩人一邊閑逛，一邊打嘴仗竟然忘了時間呢？匆匆趕到市足協他們就分開了，教練們可以進入抽簽現場，記者們則只能在場外等候。

李靈在門口和張維告別，他再次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暧昧，幸好當他轉身看到毛叔磊的時候，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他明白自己此行是來做什麽的。

聽到門響，會議室內的其他教練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本來市足協秘書長正在講話，李靈進來搶了他全部風頭。很多教練看了李靈一眼，就把目光轉了回去，這其中包括毛叔磊。也有人一直把目光停在他身上，臉上還帶著頗有深意的微笑，比如華西中學的教練劉浪。

發現秘書長也停下講話，看著他。李靈連忙撓頭道歉：“不好意思，路上堵車。”

秘書長點點頭，低頭看講話稿去了。李靈也正好得到機會找座位。他掃了一眼會場，幾乎都坐滿了，只好就近隨便找個空位坐下去。

屁股剛剛落座，旁邊的人就伸出了胖乎乎的手掌。“你好，我是劉浪。”

李靈這才發現他隨便找的位置，竟然旁邊就是華西中學的主教練劉浪。

真巧。他有些尷尬，畢竟旁邊坐的人是他的假想敵之一。他伸出手幹笑道：“你好，我是李靈。”

秘書長繼續在上面講他的那些人盡皆知廢話，李靈則埋著頭和劉浪聊天。作為對手，他們一直只能神交，如今面對面交流的機會還是第一次。

劉浪一上來就誇了李靈的得意愛將臧劍，豎起大拇指，津津樂道那個9：0。李靈很高興，也誇了他們的莫野風。反正大家互相吹捧，說好話又不需要花錢。

吹捧的說完，稍微也要進入一下正題：抽簽配對。

“我覺得這個抽簽很像愛情配對。足協就是婚姻介紹所，負責抽簽的秘書長大人就是月老紅娘，我們……就是那些忐忑不安等待著自己另一半的單身男女。”

劉浪被李靈這個比喻逗樂了，偏偏還不能笑出聲來，只能捂著嘴，憋的一張胖臉通紅。

李靈沒想到這個胖子人還挺有趣，這種水平的笑話都能他覺得如此好笑。自己反倒有些尷尬了，只能嘿嘿陪笑幾聲。

就在這個時候，秘書長結束了他冗長的講話，馬上要進入下一個程序——抽簽。

其他在臺下昏昏欲睡的教練們這個時候才振奮起精神，盯著秘書長後面的投影大屏幕。

李靈和劉浪也不再說笑，盯著大屏幕上逐漸打出來的十六支進入淘汰賽階段的球隊，表情慢慢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這可是關系到他們各自飯碗的東西，能不認真嗎？

幾年前的市長杯抽簽儀式全是人工操作，手動抽簽。如今這種工作全交給電腦去做了，效率提高了無數倍。因此，這個抽簽儀式真正的內容之需要十分鐘不到，前面和後面的廢話倒占了不少時間。

全部十六所學校的名字顯示出來之後，在上面出現了一個空著位置的對陣圖，分上下半區。電腦自動抽簽要開始了，十六個對陣席虛位以待。

所有人都把腰板挺直了，充滿期待的看著屏幕。大約很多人心裏都在想：千萬別讓我的球隊在第一輪就碰上七中、華西和求知吧。

十六所學校的名字開始在屏幕下方旋轉，越轉越快，同時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誰是誰。在這種高速且混亂的轉動中，不時有學校名字從裏面飛出來，然後隨機分配到上面空位中。

第一個被甩出來的竟然就是七中，教練們發出了一陣低聲的議論，但很快就安靜下去。

七中被放到了下半區，靜靜的看著下面混亂的局面，等待著自己的對手。

很快，其他球隊也分別來到了屬於它們的位置。大家最關註的華西中學和求知還沒有出現。

一道影子飛了上去，等它停下來在上半區某處的時候，大家都看清楚了是衛冕冠軍華西中學。而他們的對手則是樹德中學。

臺下不少人長出一口氣，也有人幸災樂禍，有人代替他們做替死鬼，當然高興了。

樹德中學的主教練顯得很失望，他們學校今年還想沖擊一下八強的，看來又沒戲了。

李靈瞟了眼旁邊的劉胖子，發現他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只是盯著大屏幕出神，完全無法從外表看出這個人心裏在想什麽。

就在他瞟向劉浪的時候，“叮”的一聲，又有一支球隊的命運被決定。這次出現在上面的球隊是——求知中學，他們的對手是實驗中學。

李靈看了一眼這個對陣，實驗中學不是弱隊，八強的常客，偶爾還能進進四強。沒想到第一場比賽就碰上這個硬骨頭……他順著對陣的線向上看，看到的卻讓他出了一身汗。

根據大賽的對陣形勢。如果求知中學戰勝實驗中學，那麽他們在四分之一決賽中碰到的對手很有可能就是——衛冕冠軍！

會議室裏響起一陣更大的笑聲，這是幸災樂禍的笑聲，他們都知道這兩支球隊之間必有一場火拼，那麽不管誰贏，對於上半區半決賽的另外一支球隊來說都是好事。

這個結果讓李靈很無奈，去年第一輪他們就碰上了七中，今年則很有可能在第二輪遇到華西中學。

為什麽自己的球隊碰上的全是強隊？看看別人的晉級路線，尤其是下半區七中的晉級路線，一路上幾乎不大可能碰到強隊，以他們的實力來說，已經算是一條腿邁進了決賽的大門。他嫉妒的牙咬切齒。

旁邊喀吧一聲，李靈扭過頭去正好看到劉胖子的笑臉：“李教練，看來我們之間也許會有一場艱苦的比賽喲。”

李靈尷尬的笑笑：“我的說，劉教練，還請你們手下留情啊。”

“哪裏哪裏，哈！”

兩人顯然都沒有什麽心情聊天，胡亂說笑幾句，馬上又陷入了沈默。直到抽簽儀式結束，他們才各懷心事的握手告別。

毛叔磊恐怕今天是這屋子裏面最高興的人了，他球隊所在的下半區只有他一支強隊，其他強隊都跑到上半區了，光是去年的四強就占了三個，還有一個在小組賽就讓求知淘汰出局了。還不算往年的傳統強隊，上半區簡直就是死亡大區。就連華西中學這樣的球隊恐怕都沒有絕對把握從層層阻撓中突破。

今年是“市長杯”成立的第二十屆，能夠在如此具有紀念意義的一屆比賽中完成七中的十冠偉業，毛叔磊現在由衷感到自己當初毅然拋下求知而來七中，是多麽睿智的選擇。良禽擇木而棲嘛。

去年的失敗只是一個小意外，今年冠軍肯定屬於七中。

鹹魚翻身的毛叔磊本來打算到李靈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以解心頭惡氣，沒想到當他從秘書長的關照下脫身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李靈的影子了。

大家在陸陸續續從門口出去，華西的教練劉浪還坐在座位上，似乎在等其他人走完。他沒有找到李靈，只能在心裏聳聳肩：估計今年我們是沒有碰面的機會，否則真想看看你的表情啊，臭小子！

找不到李靈的毛叔磊把炫耀的對象換成了劉浪，七中和華西中學的對決是這三年市長杯的“主旋律”，看到老對手倒黴毛叔磊也很高興。

他邁著八字步走上去，剛要開口卻讓劉浪搶白：“你好啊，毛教練。你們今年運氣不錯，說不定可以拿到最後的冠軍。不過我們就差多了，哎，能不能進入半決賽都不好說……好了，不多說了，我要走了，再見。”這段話他一口氣說下來，根本沒有給毛叔磊插嘴的時間，然後不等他反應過來，起身就走。

毛叔磊被晾在當場，似乎還能聽到從身邊經過的人的笑聲。他陰著臉，很不爽，自己被劉胖子耍了！

※※※

張維沒有等足協的工作人員把對陣表整理出來，她看到李靈從會議室出來，直接迎了上去，她知道每個教練手中都會有一份對陣圖的，直接拿來覆印一份就是。

“讓我看看，你們的對手是誰……”坐在回學校的出租車上，張維掏出對陣表。“……實驗中學，呀，去年的八強之一。你們有硬仗打咯。”她幸災樂禍的對旁邊的李靈笑笑。

接著她用手在紙上比劃，看假如求知贏了會碰上什麽對手。很快她的手停下來，用有些遲疑的聲音說：“怎麽回事？華西中學和樹德中學的勝者……這是什麽狗抽簽啊？！哪個狗日的抽得？”

李靈哼了一聲，“電腦這個狗日的抽得。”

張維沒話說了。

半晌，李靈開口問道：“你這是什麽表情？難道你覺得我們求知沒戲了嗎？”

張維覺得很奇怪：“你怎麽會這麽問？我沒說過你們不行了的話吧？”

“那你沈默什麽？”

“我沈默是因為我沒話說了，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你這人真奇怪！”

兩人在出租車中又吵上了。

當出租車停在求知中學大門口的時候，李靈從車上跳下來，還對裏面揮舞著拳頭：“我會向你們證明的，沒什麽對手是我們求知解決不了的！”

張維的聲音從車裏傳來：“好呀！證明給我看啊！你如果做不到，你就不是男人！”

“不要以為我在說笑，你現在就可以寫文章告訴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求知要讓他們失望了！”

“你別以為我不敢寫，只要你敢做，我就敢寫。”

“混蛋，把對陣表還給我！”

一枚紙團從車內飛了出來，落到李靈的腳下。隨後，出租車好像個生氣的女人，哼了一聲便絕塵而去。

李靈先是沖著出租車的背影揮了揮拳頭，然後才彎腰去撿紙團，重新展開，看著上面那些個名字，狠狠發誓：

我的球隊會把你們統統踩在腳下的！

隨後，他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情。遂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餵？還在生氣啊？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懷疑你的。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把實驗中學的資料發我E—Mail吧。你知道我油箱撒……好了，別耍脾氣了，要不我請你吃飯？放心，肯定不請你吃學校食堂了，乖嘛……這才對嘛，謝謝了啊！”

掛了電話的李靈嘿嘿一笑：“不請你吃食堂，我請你吃盒飯！”

※※※

劉浪看著手中被掰成兩半的圓珠筆，苦笑了一下，將之扔進了垃圾桶。

他覺得指望實驗中學阻擊求知，太不現實了。看來回去又要找耿喆來商量對策了。沒想到“職業前鋒”和“職業門將”的對決真的變成了現實。

希望回去耿喆不會罵我“黑手”才好，不過……可能嗎？

劉浪嘆口氣，邁步向華西中學的校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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