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劍是應該感謝布挺的，因為有了他這個“哥哥”的存在，讓他避免處於風口浪尖。本來人們寄予了他厚望，但是昨天比賽的表現實在有夠糟糕的，他應該是被口誅筆伐才對。沒想到布挺的橫空出世，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

如今只要走在校園裏面，大家肯定會對布挺的背影指指點點，捂著嘴嘲笑他昨天的表現，丟五個球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問題是他丟第一個球的表現實在讓別人沒法不笑話他。

高一三班足球隊的成員現在看著布挺也像看見仇人一樣，橫眉冷對。更加讓別人無法接受的是，輸了球誰心情都不會好，偏偏布挺這人精神好的仿佛贏了球一樣，這是最不能忍受的——作為罪魁禍首，怎麽能表現的若無其事呢？套用某位國際著名導演的話說：臉皮，不能厚到這個地步！

臧劍的表現就讓別人看著順眼多了：沈默。雖然他一貫如此，但是帥哥在別人眼中有印象分加成，不能和布挺這種白癡相提並論。

讓臧劍如此沈默還有一個原因：他一直在思考為什麽昨天的比賽他會表現的如此糟糕，想了整整一個晚上，他都沒有頭緒。對於現代足球，他了解的還是不夠多，那些書面上的東西怎麽及得上親身體驗呢？

不過他也算想通了一點：這個世界的足球和他以前所學的蹴鞠一定有不同的地方，不能因為它們都是依靠腳，都有類似的技巧就機械的歸為一種東西。

有些東西一個人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但是別人稍微一點撥卻能馬上恍然大悟。

楊煒剛到學校就找到了臧劍，從他布滿血絲的眼中可以看出來，他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也許是在思考著和臧劍一樣的問題吧：為什麽自己的徒弟表現的如此不濟？

這麽看來，他真是一個合格的師傅……

“有何事？師傅。”

“能不能告訴我你以前踢球的一些經歷？”楊煒的態度很急切。

“這……”臧劍為難了，那個什麽“業餘隊隊長”的經歷是晉靜糊弄老師的，面對這個自己的師傅，感情上臧劍不允許欺騙他，但是他又不能把真相說出來，晉靜列出來的行為準則第一條可是具有最高權限的。“在、在下之前一直都是獨自一人踢球的……”他這也不能算是胡編，加入齊雲社之前很大一部分時間他都是一個人練球的。

沒想到這個借口反而真讓楊煒相信了，還真不愧是智商和布挺有一拼的人吶……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如此，難怪呢……”

“原來如此？”臧劍不明白楊煒點什麽頭。

“我昨天一直都在想為什麽你的表現和平時判若兩人。你的足球技巧是我看過最出色的人，為什麽一到比賽場上就完全發揮不出來了？現在聽你這麽一說，我算是明白了。”

這個問題也是臧劍一直苦苦思索的問題，所以當聽到楊煒這麽說的時候，他激動地抓住了楊煒的肩膀：“為何如此？”

楊煒被臧劍的舉動嚇了一跳：“啊……是、是那個……阿劍，你能不能先把手放下來，抓的我肩膀好疼……”

“實、實在抱歉！在下一時激動，還請原諒在下的魯莽！”臧劍連忙低頭鞠躬。

對於臧劍這種舉動，楊煒成天跟在布挺身邊，也早就習慣了，他擺擺手，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在想你這身出神入化的技巧肯定是勤學苦練加天賦成就的，但是為什麽到了場上卻發揮不出來，我覺得這和你一直獨自一人踢球有關。你缺乏和別人的交流對抗，所以遇到真刀真槍的對抗的時候，就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其實不是你能力不行，而是你缺乏應付這種局面的經驗。”

“經驗……”臧劍若有所思。

“對。但是馬上就又有我們班的比賽了，我想讓你在比賽中找經驗不現實，於是我給你帶來了這個。”他從書包裏面取出幾張光盤。

“這是什麽？”臧劍能夠看到光盤的次數很少，因為布挺平時也很少會拿這些出來。

“足球比賽的視頻，全都是世界上頂級比賽的視頻。我覺得經驗的積累不僅僅可以通過親自比賽，也可以通過看別人踢球的錄像得到。”楊煒把光盤交給臧劍，“布挺家裏有電腦，你可以用他的電腦看，裏面都有解說，你註意聽解說，雖然中國的解說水平不怎麽樣，但是你聽了還是能學到很多東西的。”

臧劍雙手接過這疊光盤，從這裏面他能感到楊煒是真的在幫他，為他考慮，這一點讓他有些感動。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難免寂寞，尤其看到布挺和晉靜兩人關系如此好，有時候會和自己形成一種強烈的反差。晉靜對自己好，也許更多的是出於看自己一個人可憐的同情吧？只有這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楊煒，因為兩人都喜歡足球，真的在為他考慮，雖然昨天挨了他一頓罵，但是看看他眼睛裏面的血絲，和這疊光盤，他還能說什麽？

“師傅的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

“哈哈！好了，說話別這麽肉麻，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回去好好看看吧，我可指望你給我爭氣呢！”

“在下一定不會給師傅丟臉！”

※※※

結束一天學習，回到家中的臧劍迫不及待的從書包裏面掏出光盤，遞給布挺：“布兄，能否借你電腦一用？”

“這是什麽？”布挺無法從沒有任何文字標註的刻錄盤上面看出內容來。

“師傅給在下的，說是什麽頂級足球比賽之視頻，看了對在下有好處。”

布挺翻看著這些光盤，“嘖嘖，如果光看就能學會足球，那我也看看好了……”他坐在電腦前，把光盤放進了光驅。臧劍則拖了一把椅子老老實實的坐在旁邊，看著布挺熟練的操作電腦。對於他這個從宋來的人，這個世界有幾樣東西他無論如何也學不會，第一個是英語，第二個就是這電腦了。電視機夠神奇了吧？拿一個遙控器按就行。但是這電腦，在臧劍眼中比十個電視機加起來都更神奇，因為它不僅能從裏面迸出許許多多電視機裏面才有的東西，還能和別人聊天，打架……而且看布挺的操作，這電腦真是覆雜的要死，要是換作自己來，恐怕不出幾下就給弄壞了。

布挺打開光盤，發現裏面有很多文件夾，分門別類的歸納好了，“冠軍杯”、“世界杯”、“歐洲杯”、“西甲”、“意甲”、“英超”、“天下足球TOP10”、“其他”……好家夥，想要看什麽直接選擇對應文件夾就行了，從這張DVD光盤中，布挺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同桌對於足球的狂熱和喜愛。

“這麽多，我們看哪個啊？”布挺佩服完之後就是犯暈，東西太多了不知道看哪個好。

“師傅說讓在下看最好的比賽，聽解說才能學到東西。”

布挺回頭看看臧劍：“你都這麽厲害了，他還讓你學什麽呀？”

“在下也不清楚。但是在下昨天表現得很差，師傅也有同感，在下覺得看了也許就能知道在下為什麽表現很差了吧。”

最好的比賽在布挺心中自然就是世界杯了，他點開了名為“世界杯”的文件夾，裏面又分了好多子文件夾，從1970年的決賽一直到2002年決賽，能夠收集到的比賽視頻全都在裏面。

對於世界杯的了解也實在有限，布挺選擇了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屆世界杯——2002世界杯開始播放。如果有懂球的人來看的話，一定會大讚楊煒的用心——他選擇的全都是被稱為經典或者有獨特意義的比賽，對於臧劍來說，只要認真看了，一定會有所收獲的。無論是從技戰術，還是身體對抗的經驗，都能得到提升。

世界杯，布挺是看過的，但是三年前他還在上初一，對於足球的了解屈指可數，甚至根本就不懂足球是什麽東西。因為中國隊歷史性的殺入世界杯，所以當時全國人民對足球的熱情空前高漲，那個時候不管你是不是球迷，都會侃點和足球有關的東西，人們瘋狂的期盼著世界杯的到來，所以布挺這個不懂足球的人也跟著看了幾場和中國隊有關的比賽，當時學校連課都不上了，組織大家看球。這還是布挺第一次看見學校如此慷慨大方，所以他很高興，不是因為中國隊打入了世界杯，而是因為可以不用上課了。

後來中國隊在世界杯上的成績並不理想，大家也就罵著娘的散去了，不再關心足球。學校又恢覆了上課，這讓布挺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打擊——沒想到中國隊只堅持了三場比賽就打道回府了，他還沒有睡夠呢……

這一次再看世界杯，他大了三歲，從初一變成高一，眼光應該也會有一些變化吧。可是看了一會兒他就打起了呵欠，電腦音響裏面傳出來的現場音效完全無法感染他，要不是需要擔任臧劍的視頻播放員，他早就去睡大覺了。

倒是臧劍身體前傾，盯著屏幕，看的津津有味。這是他第一次看世界杯這種比賽，可以感覺到河平時周末看得聯賽完全不一樣，也和自己昨天踢得比賽完全不一樣。一開始他還看不太明白，但是隨著評論員的解說，和自己對足球天生的敏感，他逐漸弄懂了一些東西。再把書本上看到的規則和評論結合到比賽中去。他突然有一種眼前豁然開朗的感覺，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境界。

那些和他認知裏面完全不同的足球比賽，那些令他都要拍案叫絕的技術和配合，看臺上山呼海嘯的人群，球員們身體激烈的碰撞所發出的“砰砰”聲，一個個精彩的進球，一次次不可思議的撲救……這就是足球嗎？當今世界第一運動足球？比起他那個時候的蹴鞠，簡直不知道精彩了多少倍。他一場比賽一場比賽的看下去，完全不知道疲倦，布挺歪著頭睡在一邊，每當比賽看完了臧劍就會叫醒他，讓他再放下一場，然後便不管他了。

當最後看著巴西隊的隊長卡福高舉金杯的時候，他沒來由的跟著一起熱血沸騰。那激昂的音樂，漫天飛舞的彩帶和紙屑，解說員激動地聲音，球員們瘋狂的慶祝，都讓他深深的沈迷其中，無法自拔。

那是一種應該怎樣形容的心情呢？就好像懵懂的少年找到了一件讓他興趣盎然的玩具，愛不釋手。又好像一直在黑暗中行走的旅人突然發現光明，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

當他從這種情緒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淩晨一點了。還真的忘記了時間，廢寢忘食了。

“布兄，布兄。”臧劍輕聲喚醒了布挺，“在下看完了，時辰不早，你也上床休息吧。”

“哦……”布挺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然後扭身倒在床上。

看著布挺的睡相，臧劍笑著搖搖頭，動手把被子蓋在他身上，因為不知道如何關電腦，也只好任由它開著。然後他輕手輕腳的走出了臥室，小心地帶上門。

回到客廳中的臧劍毫無睡意，剛剛看完的一屆世界杯還在他腦海中重放，胸中仿佛有什麽東西一樣不停的激蕩著，讓他有現在就沖出去踢球的欲望。他知道自己被這個世界的足球感染了，而且無可救藥……

這個時候他才開始覺得自己以前踢得蹴鞠多麽可笑，和足球相比，蹴鞠就好像是在戲院中耍花槍，動作好看，博得滿堂彩，可是卻沒有什麽作用。這也是為什麽他昨天比賽表現的如此差勁的原因：現代足球更講究競技，身體的碰撞在現代人眼中是男人的標志，而在宋，身體接觸是被嚴禁的。自己一直以來就好像溫室裏面的花朵，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風霜，還以為天下第一，沒想到來到這裏之後，卻被打得找不到北。

蹴鞠是為了討好觀眾的把戲，而足球則是為了贏得什麽的戰鬥。臧劍清楚，自己再也不能拿蹴鞠的那一套來面對這個世界的足球了，是的，這原本就是兩個不同的東西。

昨天，讓所有對自己寄予厚望的人失望了，為此還惹得布兄和小靜吵了架。三天後的比賽，臧劍在這裏發誓：在下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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