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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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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 院外的吵鬧聲已經隱約傳到院中,聽起來是下人在勸架。陸彥生和陳五娘忙披上披風,到院外去看個究竟。

走到院外, 陸何氏正撫著胸口直喘氣, 她臉色微紅,狠瞪著陸二太爺,看起來情緒很激動。陸二太爺拄著拐杖立在一旁,眉頭緊鎖沒有吭聲。剛才陸何氏氣極沒忍住火,用懷裏揣著的暖手套子打了陸二太爺兩下,隨即被下人們攔住, 打完了,她才覺得剛才有失分寸, 叫下面的人看笑話, 不過胸腔裏的那股邪火未曾散去, 因此,她懶得說話圓場, 仍舊狠瞪著老太爺。

陸二太爺活了一輩子, 不料今日在大庭廣眾下被個女人打了, 面上掛不住, 又走不開, 只好沈默不語。

陸彥生見徐婆子和魯青都提著豐厚的禮物,已經猜出他們的來意。

吵也吵了, 打了打了, 現在要有人給臺階下,陳五娘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向二太爺和陸何氏福了福身, 淡笑道:“咱們到屋裏去說話, 這裏是風口,風大。”

說著親熱地挽上陸何氏的胳膊,湊在婆婆耳邊低聲道:“我想吃您院裏做的點心了。”

陸何氏的心稍寬,臉色緩和大半:“想吃隨時來。”

二太爺帶著禮物來聽雪堂是有事相托,現在陸何氏也在,有些話不便說,便擺擺手:“老七,我不進去了,這些東西你收著,都是養身子的好藥材,留著給你和你媳婦壓驚。”

話說完轉身要走,陸彥生快一步托住老爺子的胳膊,老太爺今日既然來了,他便將話同二太爺說清楚,這是遲早的。

“二太爺,進去喝杯熱茶吧,一家人說敞亮話,三太夫人是三房長輩,您說的這事沒有她點頭,我也做不了主。”陸彥生用只有他二人班能聽見的音量說。

陸二太爺心裏一咯噔,反手緊握住陸彥生的手腕,什麽時候三房的事情由陸何氏做主了?老七這孩子未免太會打太極。

“老七!”陸二太爺眉間皺起的川字更深了。

陸彥生目光坦然滿臉正氣:“如果二太爺找我說大哥的事,沒有三太夫人在場,我沒有資格與您商量,因為這事太重,我太年輕,不足以……”

“好,進去吧。”陸二太爺唯恐陸彥生小聲說的話被旁人聽去,連忙應了。

翠玲給炭盆添了炭,又泡了壺新茶,端了點心上來,經過幾個月時間的調.教,她做事情已經很利索了,陳五娘很喜歡她,在翠玲退出去前小聲道:“在外面守著不叫別人進來,沒喊你的話,也不用進來倒茶添碳,知道了嗎?”

翠玲收著下巴乖巧地點頭,出門後將門關上了。

不止陸彥生,陳五娘也瞧出了兩位長輩的來意。陸何氏把陸彥生當眼珠子疼,這些禮物純粹用來安慰,而陸二太爺則不同了,方才兩人起了爭執,能讓兩位長輩不顧臉面吵打起來,問題一定很嚴重。

陸彥生和陳五娘對視一眼,眼神對上後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果然,陸二太爺坐下後,就提到了大爺的事情,那天堂審後,大爺沒有招供,縣令大人也沒有宣判,陸二太爺的意思是叫陸彥生去見縣令大人一面,向大人陳情,說這些年兄弟和睦,大爺品性端正等,因而相信他的人品,和土匪勾結之說都是子虛烏有。

“他是陸家長房長子,是陸家的臉面,上次老五的事已經鬧得咱們家沒臉,這回又來個勾結土匪,一旦坐實,我們陸家是徹底擡不起臉面來了。”陸二太爺滿臉凝重道。

老太爺只說大爺勾結土匪,買通土匪推陸彥生墜崖的事卻只字不提,陸彥生的眼神瞬間冷冰冰的,從小陸二太爺就很偏愛他,陸彥生心裏知道,可是現在為了維護家族所謂的‘臉面’,竟選擇息事寧人。陸彥生的手輕搭在膝上,微微地發顫,他可差一點就送了性命,只剩半條命茍延殘喘,若沒娶著陳嬌,這半條命也會熬幹。

陸彥生臉色發青,輕輕看向一旁的陸何氏:“此事全憑三太夫人做主。”

憑自己做主?陸何氏吃驚之餘還有些喜,老七從來沒對她說過這麽親熱的話。其實,剛才陸二太爺說那些大道理的時候,她就憋了一肚子氣,只是老七在場,陸何氏覺得自己沒有說話的資格,才沒有吭聲,既然老七發話了,她便不客氣,老實人逼急了,發起脾氣來是極難招架的。

“縣令大人該怎麽判就怎麽判,憑什麽要老七去求情,傷我三房的人、毀我三房的產業,如今還要我們求情,天大的笑話,你們一個個的,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算什麽本事。”說著陸何氏眼眶紅了:“這件事我不同意,我絕不叫老七去向縣令大人求情,哪怕二太爺您趕我們一家子出去,我也不同意!”

這些話像針似的紮在陸二太爺身上,他不得不解釋道:“千萬不要多心,什麽趕出去欺負你們,不可能。”

和陸何氏是說不通的,她哭哭怨怨幾句,陸二太爺拿她沒辦法,而這也是陸彥生和陳五娘讓陸何氏來對付陸二太爺的用意,這樣他就沒辦法用長輩身份壓人。陸二太爺不再和陸何氏糾纏,目光一沈望著陸彥生道:“勾結土匪是重罪,禍及家族名聲,將來你考上了,也會因為此事影響仕途。”

這話一說出口,陸何氏也楞住了,這一點她沒有想到。

陸彥生抿了口茶:“若我為了仕途放過壞人,是枉顧王法,一個枉顧王法的人,即便考上了能做一個好官嗎?再者,現在是非常時期,外憂內患,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最看重的是個人的才能,而不是虛名。”

二太爺想用這個給他施壓,沒用,陸彥生很自信,只要他足夠出色,大爺重罪入獄對他不會產生影響,前怕狼後怕虎沒有意義。

難得他們四人坐在一起飲茶品嘗點心,氣壓卻很低沈,陸二太爺勸說無果,不一會就起身要走,陸彥生送他去院門口。陸二太爺為了大爺的事情偏心,陸彥生覺得寒心,老爺子也心中有數,但他覺得自己沒錯,他坐在這個位置就要為整個陸家考慮,老七要怨就怨吧。

二人走到院門口,陸二太爺問:“聽說過了新年,你就要專心溫書了,你手頭上的生意有什麽打算,交誰去管?”

老七將三房的買賣逐一收回,當然不會再放出去,可是陸二太爺左思右想,不覺得陸彥生可以一心二用,既溫書又看顧買賣,而三太夫人也料理不來。

陸彥生淡淡頷首:“我會交給陳嬌。”

“當真?”陸二太爺詫異,雖然陳五娘參與了幾次集議,可在老太爺眼中,不過是老七新婚縱著媳婦見世面,而且每次都有陸何氏露臉一起去,三房的生意要交到那個小丫頭手上?陸二太爺第一次對陳五娘心生不滿:“生意上的事容不得兒戲,陸家這麽多年還沒有過門不久的年輕媳婦掌管生意的事。”

陸彥生依舊淡淡的,對於陸二太爺語氣中的嚴厲視若無睹:“以後便有了。”

陸二太爺一噎,竟然無話,老七本就桀驁,經過方才那事之後,好像更加滿不在乎,陸二太爺五味雜陳,心裏很不是滋味。

二人沈默著,陸彥生終於給陸二太爺遞了個臺階:“她已經和我學會了讀書、算數,學的很好,比一般人有天分。”說著,陸彥生一直冷冰冰的眼神在提到陳五娘以後充滿柔情:“她已經開始接手生意上的事了。二太爺,您別急著反對,等開春軋賬看了利潤再說不遲。”

二太爺沈默了一會,拍拍陸彥生的肩膀後離去。

……

馬上要過年了,大災後的第一個年,大家都很重視,備年食、裁新衣,一樣樣的張羅起來,安山村的村民也是如此,村裏的人還是那麽多,卻比之前熱鬧了兩三倍,小孩子們肩上扛著小竹竿滿村跑,要去山上叉野柿子吃,年輕後生提著籃子鏟子下田,在稻田裏碰運氣翻找貓冬的泥鰍。

男人女人們忙的熱火朝天,換糊窗紙,清掃灰塵,洗曬床褥,在一片熱鬧喜慶的氛圍當中,陸宅是熱鬧的中心。

陸彥生和陳五娘有空閑了就去陸何氏那坐坐,或者看果兒讀書、打拳,果兒也是個閑不住的,臨近年關,私塾已經停課,他除了溫書練字之外就是和周管事學藝,但這只占用他一小部分時間,大部分時候他和王森一塊出宅子外玩,雄赳赳氣昂昂帶著個大跟班的果兒威風凜凜,成了安山村的孩子王。

“咚咚。”有人輕叩窗欞。

這日下午陸彥生在書房溫書,一個時辰後他擱下書本,活動著脖頸正在喝一盞溫茶,預備小歇片刻,被叩擊聲驚動循聲回看,只見和煦的陽光下一道淺粉的身影從窗外閃過,隨即人影出現在門口,背著陽光瞧不清臉,不過,陸彥生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粉味道。

陳五娘倚在門口:“相公,看了那麽久的書累了吧,我們出去走走活動一下筋骨。”

一個‘好’字還沒說完,陳五娘已經快樂的撲到陸彥生的懷裏,隨後挽起他的胳膊,心滿意足地說:“走吧。”

宅子裏有些嘈雜擁擠,除了自家人熱火朝天的為過年做準備,還有很多村民來借各類工具,送東西或者換東西,陳五娘挽著陸彥生感覺有些吵鬧,正好,她還沒怎麽出宅子,在村裏走動過,陸彥生說帶她出去走走,有幾處地勢高人少的位置,可鬧中取靜。

那是村東頭的一個小山坡,可以俯瞰大半個安山村和附近的農田,陸彥生和陳五娘相互攙扶著慢慢爬上頂,出了一身薄汗,倆人坐在坡頂的一截枯木上,看著村裏的炊煙,遠處一塊快光禿禿的水田。

陳五娘將頭靠在陸彥生肩膀上:“這是我過的最好的年,我還以為今年咱家要一切從簡呢。”

坡上沒人,陸彥生自然的將小嬌娘摟在懷中,在她額上親吻:“非但不從簡,二太爺還會大操辦。”

陳五娘眨了眨眼睛,摟著陸彥生的脖子想了想:“我明白了,二太爺好面子,要維持咱們家在村裏的臉面。”

陸彥生點頭,掐了掐陳五娘的臉:“孺子可教也。”

……

新年後,正月裏,無論是城裏還是鄉下都沈浸在過年的喜慶中,縣令大人將大爺的案子做了宣判,判了斬刑,秋後執行,這事情總算塵埃落定。

大夫人則變得有些瘋瘋癲癲,怕黑,一入夜就神神叨叨,念叨著說五爺回來了,來找她之類的話,時不時的找神婆道士在院子裏做法,一開始大家還能忍,久了,村裏的風言風語多起來,都說陸宅鬧鬼,無奈,陸二太爺只能在村裏另尋一院落,叫大夫人住進去靜養。

陸嘉軒失去了靠山,竟比之前收斂多了。

陸彥生和陳五娘預備春耕後進京,在此前生意上的事情得料理好,可元宵後,王林一行找貨源的人還沒有回來。

田婆子和翠玲曬褥子的時候嚼舌根:“千萬不要遭了土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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