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白說道，“我自幼無法修行，不管是妖族的功法還是人族甚至是魔修的功法，理解的倒是比別人快些，可是卻練不起來。若不是家中出了些變故，想來我會做一輩子的教師吧。”

簡知楞了一會，回道，“你說的，我很不明白。修行資質的好壞，也不過就是快些慢些罷了，怎麽可能全然不能？”

李舒白笑了一下，說道，“世間事物千變萬化，哪裏有什麽定數。我體內的人族血脈和妖族血脈趨於一種絕對的平衡，兩種血脈的相互牽制相互影響之下，卻又變成了我這種古怪的情況。不過這也說明我體內的兩種血脈足夠的強大，只要我能找到相應的辦法，修行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只不過，這種方法太過難找了些。”

簡知看著臉上沒有絲毫憤懣之色的李舒白，心裏其實有些佩服，換做自己，定然沒這麽強大的信心。

想到這裏，簡知突然發現，李舒白也好，將子封也好，共叔段莊寐生也好，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地方。

他們都知道自己的路或者自己的問題在什麽地方，都有信心去找到屬於自己的路，都有信心去克服自己的困難。

那些在自己看來有些遙遠，甚至是有些不可能的事情，在他們眼裏，卻只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自己，缺少的就是這樣的一種信心，或者說，自己缺少的是一種明確的目標，自己一定要達到，註定會到達的目標。

李舒白接著說道，“這些年，卻也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包括一些刀法。不過，在我看來，此時去學習刀法卻是有些早了。若我是你，現在就先去練習一些拳腳類的功夫，不管日後如何。總要以肉身為基，不過聽那位說，你的刀法天賦卻是不錯。”

簡知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前些日子，師伯倒是給我一部撼山拳，不過卻沒有練起來。至於刀法的天賦，我卻不知道是好是壞。不過我自己，倒是喜歡劍的。”

李舒白說道，“天賦卻不是自己喜歡還是不喜歡的事情，老天爺給你，卻又不能自己選擇。不過刀劍之間，區別卻也不大。有些刀看起來像是劍，而有些劍看起來又像是刀。刀也好，劍也罷，不過是一種兵器罷了。什麽劍是君子之器，刀是殺伐不詳之物，不過是狗屁不通的歪理。能夠最大發揮自己天賦的兵器，就是好的兵器。性子平和溫清，自然用劍來的好些，本身嗜殺，自然用刀好些。”

“道之一途本就變化莫測，體順天心是道，以殺入道也是道。這兩個，又有什麽高下了？不過是大多數人認可的，就是正確的，不認可的就是錯誤的。可在天地大道面前，又有什麽區別了？”

“你師伯給你的撼山拳，卻很是高明，倒不是說這部拳經如何高明，而是給你這部拳經的法子，很是高明。撼山拳，說來也不過是一部尋常的功法。威力只是一般，不過其中卻又蘊含淬煉身體的效果，這點卻又有些不凡。”

“所以，我給你說一些用刀的法子，卻又不希望你去練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簡知點點頭，心說，自己學會之後，練還是不練，豈不是我自己說了算的？

李舒白看到簡知不以為然的神色，眼神閃爍了一下，說道，“刀也好，拳也罷，你最大的問題，還是你自己功法的問題。你們人族修煉，特別是道門的修煉法子，總是求一個‘道’字，你可曾想過是為什麽？”

簡知楞了一下，說道，“難道不是因為有了‘道’，就能修煉的更快更遠了嗎？”

李舒白搖搖頭，說道，“並不是，‘道’這個東西，解釋起來很麻煩，每個人心裏的‘道’也並不相同。初時，我也以為‘道’類似於我們說的‘自然之心’，後來發現，並不是。”

“我這裏，有兩部刀經，來歷清白，也不會有什麽後患。一部叫做‘九天洞清刀經’一部叫做‘三世太白刀經’，前者是你們道門標準的習練法門，後者卻又類似於魔門的手段，一心追求殺傷。”

“在研究這兩部刀經的區別時，我發現，道門和魔門的區別在於，道門重心性重控制，而魔門相對粗獷一些，追求殺傷，追求最大的殺傷。這樣最終的結果，就是道門的刀法是以人馭刀，而魔門是以刀馭人。所以，魔門的功法，除非身具大智慧大毅力的，否則下場多半不妙。”

簡知有些不懂，有些疑惑，“你說的，卻是和我知道的有些不同。從前我聽說，癡於情者方能極於情，癡於劍者方能極於劍。這世上許多劍癡之類的人物，都很厲害。可是聽你所言，他們都是魔門中人？”

李舒白突然笑了起來，“我說的，是我的理解，和你們的，確實有些不同。在我看來，道門也好魔門也好，都是你們人族的一部分，談不上卻對的對立。道門中人入魔的難道就好了？摩門中人幡然悔悟皈依道門的故事，也是時時聽說。可見，這兩者，也未必就是絕然對立的。只不過你們身處其中，反而察覺的不明顯罷了。”

簡知啞然失笑，說道，“你說的，果然是離經叛道，和我所知全然不同。”

簡知心裏有些警惕起來，這個人正邪不分，立場難明，所言所語只能說是一家之言，其中的道理，自己也不過只是能聽聽而已，卻不能信了。

李舒白說道，“我說過，我是妖族之人，和你們的行事想法，並不相同。我說的，都是我自己觀察學習得來，卻不是有誰教我。再比如刀法，道門中傳承下來的刀法，有些少了，這是為什麽？不過是因為刀法易成難精，想要精深一些，必然要付出絕大的毅力，如此一來，入魔的機會，確實比其他的都要大一些。”

簡知啞然失笑，說道，“你前時不還說，刀劍本來沒有什麽大的差別麽？怎麽現在卻又說，用刀入魔的可能性大一些？”

李舒白說道，“我說的，你可能沒有聽明白。你們說的‘道’，本身只是一種存在，是冷冰冰的，沒有情感的。其中並沒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也沒有什麽對錯之分。道門的‘道’能通‘道’，魔門的‘道’，也能通‘道’，我們妖族，從前的巫族，不也能通‘道’嗎？你還是下意識的認為，道是好的，那麽能通‘道’的。必然是好的，是正確的。這種觀念本身，就是狹隘的，甚至是錯誤的，你能明白嗎？”

簡知瞪大了眼睛，看著李舒白，心裏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可是這頭不知為何，卻是總也不肯點下去。

李舒白接著說道，“道門和魔門都能通‘道’，但是魔門的可能性要小很多，因為魔門能夠走出桎梏的可能性太小了。一個人連基本的理智情感都不能控制，如何能說去得什麽‘道’？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說，魔門雖然難以得‘道’，但是，道卻很容易得人啊！”

簡知心裏有些慌亂起來，這個人難不成是瘋的？將師兄的瘋，自己還能理解和接受。可是這個人明明看起來是一個氣質翩翩溫文爾雅的書生，為何說出來的，卻更像是一個瘋子？

什麽得不得的，難不成在他眼裏，‘道’就是一個吃人的妖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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