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迪亞是一個十三歲的男孩。他擁有著一個典型的大陸南方沿海地區人的姓氏。不過因為他是一個小機靈鬼，所以認識他的人，都親昵的稱呼他為“桑迪”，當然，那些討厭他的家夥，也會當面叫他“桑迪小騙子”

出生帝都的岔民窟的桑迪，當然不可能和那些富裕人家的孩子那樣有錢來請什麽老師接受正統的教育。十三歲的他，只在神殿設立的宗教所裏跟著神學老師學習過半年，勉強能學會寫寫算算，在周圍的孩子裏，他算是聰明的，至少他可以用大陸通用語言來正確的寫出自己的名宇。而且還可完整的背誦出神殿的教典的第一篇《神錄創世紀》來。

可惜，三個月前他還是無法繼續在神殿宗教所裏學習了。因為宗教所雖然號稱是讓窮人家的孩子“免費”接受一些教育，但是這種免費是有代價的。所有在宗教所裏學習的孩子，成年之後都要免費為神殿服務三年，有的直接成為神職人員——終生不得娶妻生子。

作為典型的南方人，桑迪的父母可不想讓自己的家斷了香火，而且桑迪自己也對成為一名神職人員沒有任何的興趣。十三歲的他，已經多少對男女的事情開了點兒竅。他也常常會趴在墻頭偷看隔壁家的艾麗。

或許在過兩個月，以他會識宇，遷能做一些簡單的寫寫算算的本事。可以在附近的雜貨鋪當一個記帳的學徒，又或者跟著街口的老裁縫去當學弟。

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而觀在，桑迪有著一個很好的發財之道。

他每天都會在奴隸市場上轉來轉去。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小地頭蛇，他的親哥哥是這一片的一個小混混，可惜去年因為偷了一個貴族管家的錢袋。被治安所的人抓去，然後發配到西北的一個礦場去當勞力了。

桑迪和他哥哥不同，他不是小偷，也不會做什麽壞事情。但是他卻每天都能從奴隸市場帶回幾個銅角來。

帝都的奴隸市場雲集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游商，這些來自大陸各地的外地人之中，有很多都是第一次來到帝都的奴隸市場，他們人生地不熟。需要有一個地頭蛇來幫他指路。幫助他們來和奴隸販子討價還價，介紹在交易的時候的一些“規矩”。

因為這樣的情況，加上桑迪本人的機靈，所以他的收入相當不錯。幾乎每天他口袋裏都能裝上幾個銅角，甚至如果遇到那種財大氣粗的家夥，桑迪再多巴結巴結，說上幾句好話，收入就更多了。桑迪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存夠了錢，可以買上一雙舊的皮靴。隔壁的艾麗那個小妞的哥哥在外地地方守備軍服役，經常會在這幫小子面前炫耀他的那雙軍隊裏發的皮靴，讓這幫小子非常的羨慕。

桑迪不僅人機靈，更主要的是他的哏晴看人很準，他往往一眼就能分辨出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哪些是肥羊，哪些老手。

今天，桑迪抱著膀子站在角落裏，看了半天之後，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人群了裏有一對奇怪的組合，一男一女，可是又不象是情侶，因為那個男的年紀似乎太小了，看上去仿佛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女的則二十多歲，而且非常漂亮。甚至比隔壁的艾麗都要漂亮多了。

這兩個人雖然都穿著便裝，但是桑迪卻一眼看出了幾個特殊之處：那個男的眼神四處觀望，顯然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奴隸市場，眼神裏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很好奇——這對桑迪來說很重要。而那個女人，則更讓桑迪感到好奇：她的個人很高，腿很長，而且仿佛還是一個武士。這一男一女雖然走在一起，但是那個女人仿佛有意無意的，總是落後那個少年半步，似乎不敢和他並肩而行。而且在人群裏，那個女人好象總是在一旁下意識的阻攔著別人靠近那個少年，似乎一直保持著一種保護的姿勢，就好象是一個有錢家的少爺帶著一個漂亮的女保鏢。

對，沒錯！

桑迪心裏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然後他拉了拉自己的破帽子，一路擠了過去。

“先生！先生！”

杜維正在看著周圍，他對奴隸市場的確很好奇，之前商鋪裏購買的那些奴隸，並不是杜維經手的，而是瑪德辦的。今天是他第一次來到奴隸市場，前世的文明世界，“奴隸”這種名詞在那個世界幾乎已經絕種了。他正在看著，就聽見了身邊傳來了一個略帶稚嫩的嗓音的叫喊。

一個瘦弱的男孩，仿佛一條泥鰍一樣敏捷的在人群裏鉆了出來，然後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這個男孩看上去很上瘦，和普通的窮人家的孩子一樣。但是讓杜維意外的是，他卻很幹凈，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樣滿臉臟兮兮的灰土。這個小子白白凈凈的，一雙大眼睛卻很有靈氣，眼珠靈活的轉來轉去，一看就是那種小機靈鬼一樣的家夥。

“先生。”桑迪很輕松的說出了自己醞釀好的臺詞，同時也沒忘記臉上故意做出來的充滿了孩子氣的討喜的微笑：“先生，請問您是來購買奴隸的麽？那麽我想您正需要我這樣的人。”

若琳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小子的來意，以她的江湖經驗，怎麽會不知道這種小混混的意圖？她正要說話，杜維卻已經頗有興趣的開口了：“哦？你？你能為我做什麽？”

“我能為您做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能為您節省很多麻煩……我能為您節省很多時間——像您這樣尊貴的人，時間都是非常寶貴的。您看看，這裏有那麽多人，都是來買奴隸的。

那麽多奴隸販子，都是賣奴隸的。您看來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吧？我可以幫您介紹介紹這裏的情況！這裏的一切我都非常熟悉，那些奴隸販子，我也都認識，其中哪一個比較厚道，哪一個比較狡猾，哪一個比較黑心，哪一家最公道，我也全部都知道。您看，我是不是對您很有用處呢？”

眼看杜維在微笑，似乎有些意動，桑迪更加了把力氣，不敢把這個眼看到手的財路放掉，繼續補充道：“這裏人多手雜，人群裏還有很多小偷，不過有我在，我可以給您免去很多這方面的麻煩……您看……”說到這裏，桑迪壓低了聲音，鬼鬼崇崇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遠處人群了一個瘦瘦的家夥，低聲道：“您看見了那個穿灰衣服的人了麽？他就是這裏的一個金手指，您要小心別靠近那種家夥，否則的話，這種人可是會偷去您的錢包的。”

杜維怔了怔，隨即笑了。

第一印象，他喜歡這個一臉眉宇間帶著狡猾的小子。

“您怎麽知道我是身份尊貴的人？我穿的衣服並不昂貴。”杜維搖頭：“你或許弄錯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過來隨便看看的，我並不需要向導。”

“您可不用欺負我這個小孩子了。”桑迪繼續微笑，他笑得很有技巧，不多不少露出了上下一共四顆牙齒——和別的窮苦人家的孩子不同，桑迪的牙齒很白，他每天都註意刷牙，非常註重自己的儀表，因為他知道，幹他這個活，那些老板都是喜歡幹凈的人。

“您穿的衣服雖然布料並不貴重，但是這裁剪的手藝，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裁縫能做出來的。要知道，我可是差點成為裁縫學徒的人。我的眼光不會看錯的……還有您身邊的這位小姐，哦，請原諒我的冒昧，這麽漂亮的一位小姐，可是她對您的態度這麽恭敬，如果不是您的妻子，就絕對是您的手下。還有，您的頭發很幹凈，膚色很好，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您走路的樣子，也和我們這種窮人不同。好象住在城北的那些貴族一樣呢！”

杜維仔細的看了這個小子一眼，然後微笑：“你觀察的很仔細。”

“當然！”桑迪趕緊道：“我可以給您節省很多寶貴的時間，我可以在這裏當您的向導，甚至在您買奴隸的時候，我還能給你節省一大筆錢呢！當然，您最後只要隨便賞我兩個銅角，讓我可以買一塊黑面包，就可以了。”

杜維笑了，看了若琳一眼：“我喜歡這個小子，讓他跟著來吧。”

說完，杜維徑自往前走。若琳看了這個小機靈鬼一眼，隨意的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硬幣丟了過去，桑迪立刻敏捷的雙手接住——這個動作他做得異常熟練，顯然每天都要重覆上好幾次。可是他接住了這枚沈甸甸的硬幣之後，立刻一雙眼睛都瞪圓了！

手裏啐了口吐沫，用力的擦了擦，然後放在眼前仔細的看，還不可思議的用牙齒用力的咬了一下……

居然是金的？！

桑迪驚喜萬分，立刻意識到自己今天是遇到大人物了！

往常那些自己服務的對象，最後最多扔給自己幾個銅角，豪爽一點的，最多的一次也不過給了自己一個銀幣而已。

可這居然是一枚金幣啊！

一枚金幣，可是足夠自己一家三口人生活一個多月了！而且還能讓父親每天喝上一小杯最廉價的麥酒。自己也能如願的買上一雙舊的皮靴！

趕緊把硬幣塞進了貼身的口袋裏，桑迪奮力的追了上去，討好的湊在杜維的身邊，賣力的工作起來。

“你對這裏和熟悉麽？那麽我問你，如果我準備買幾個奴隸，我應該先去哪裏？”

“那要看你準備買人回去做什麽了。”桑迪收了錢，工作起來也絕對不敢保留，他瘦小的身子在擁擠的人群裏卻絲毫沒有阻塞的樣子，靈活的就好象泥鰍一樣，嘴巴裏說話的聲音又快又清晰：“如果您要買幾個伺女的話，我建議您去官奴坊看看，那裏的奴隸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受過訓練，而且懂得上等人的禮節，買回去也不會丟面子。如果您只需要幾個做苦力的，那麽我可以給您推薦好幾家不錯的地方。聽你的口音，似乎不是帝都的人？”說到最後，桑迪很狡猾的試探了一句。

不過這次這個小機靈鬼是猜錯了。

杜維的口音的確和帝都的口音有些差別，那是因為他出身羅林家，因為羅林家的傳統，羅林家的俯上的人說話，包括老雷蒙伯爵在內，都帶著一些羅林平原的口音，而杜維在羅林平原又生活了一年，口音和痕跡就更重了一些。

眼看杜維微笑沒說話，桑迪立刻壓低了聲音道：“那麽我要提醒您是的，在這個地方，雖然一切買賣都是受帝國法典允許的保護的，但是您這樣的外來者，還是要註意一些規矩的。尤其是有洗人，是不要去得罪的，那些都是帝都裏有勢力的人……上個月，有幾個外來的商人，為了搶奪購買兩個漂亮的女奴，和帝都的一位貴族家的管家在這裏吵了起來，最後被人狠狠的教訓了一頓，扔到了城外的護城河邊去了！”

看著這位小財神爺好是不說話，桑迪心理有些吃不準，趕緊賣力的介紹起來：“一般來說，這裏的奴隸也是分好幾等的，第一等，最貴的，當然是官奴的。都是一些原本的大戶人家因為獲罪而被抄家之後，家裏的人被掠奪了自由民的身份，變成奴隸的。那些官奴是最搶手的，聽說最近還有幾個倒臺的貴族家的女兒，還有小妾，都變成了奴隸，前天在拍賣的時候，差點讓幾個買家爭得打了起來……哎，誰都希望買下一個貴族家的女兒回去當女奴，那樣以後顯得多有面子啊。”

杜維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他很明白這個小子說得“最近倒臺的貴族”是哪些人。準確的說，自己的羅林家也是最近倒臺的。只不過因為有自己的存在，家裏的人才沒有遭受到變成奴隸的悲慘命運。

桑迪繼續道：“除去官奴之外，第二等的奴隸，就是來自西北的那些野蠻人了。那些家夥一個個都是身強力壯，很有力氣，幹活也絕對是一把好手。不過如果您買那種人回去只是幹粗活的話，那麽就太浪費了。”

“為什麽？”杜維終於開口提問。這讓桑迪松了口氣，他趕緊道：“因為西北來的那些野蠻人，最大的價值可不是趕苦力活。而是……養馬！那些西北來的蠻子，都是特別會養馬的人，又會騎馬，還會照顧牲口。如果您家裏有牧場的話，買上幾個西北來的野蠻人回去幹活，保證牧場來年之後，收獲大增啊！”

杜維點了點頭。

“不過，這些野蠻人雖然是好奴隸，但是買回去也要特別小心。那些家夥特別野，性子暴躁，很難管教，尤其是喜歡逃跑。如果不派人加緊看守的話，說不定就會一窩蜂的逃跑，那些家夥都是兇狠的亡命徒，打起來都是不惜命的。”

“還有呢？”

“還有，就是第三等了……第三等都是咱們帝國的人，不過都是一些過不下去的窮苦人，多辦也沒有什麽手藝的，不過這些人都很老實，只要有口飯吃，能吃飽肚子，對主人是很忠心的，也不會逃跑。管教起來也很方便。”

桑迪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了幾分和自己年紀不太相符合的唏噓，忍不住低聲道：“哎，這年頭，如果不是過不下去了，誰也不願意賣身成奴啊。”

杜維多看了這個小子一眼。

“最後就是來自南洋的那些家夥了。那些土著是這裏最便宜的，也是最多的奴隸。不過這些人，您如果要買的時候要仔細的挑選。因為總是好壞摻雜。那些黑心的奴隸販子，總是把一個強壯的奴隸搭著幾個老弱或者小的一起賣。這些南洋的土著，也分為好幾種，最好的一種是已經在帝國生活多年甚至幾代的，這樣的人會說咱們帝國話，就算不會說，也聽得懂。買回去用起來也方便。這樣的人叫做“熟奴”。不過還有一種，就是剛剛被帝國的軍隊抓回來的，還不會說咱們的話，什麽都不懂，還總想著逃跑，這樣的奴隸一般叫做“生奴”。價錢上，一般來說生奴也比熟奴便宜了很多。當然的，如果是一些特別漂亮美貌的女奴，價錢就很難說了。”

介紹到這裏，桑迪忽然轉過身去，對兩三個悄悄靠近了杜維的臟兮兮的小子大聲叫道：“滾開，迪克！這是我的貴客！沒看見我在這裏嗎！想做生意到別處去！”

那兩三個小子一看就賊眉鼠眼的，已經站在杜維身邊只有三五步遠了，眼看桑迪大叫，其中的一個最高的家夥不塊的罵了一句，嘟囔道：“桑迪小騙子！你總是壞我的生意！”

說完，不甘的看了杜維和若琳一眼，然後轉身擠進了人群裏。

桑迪松了口氣，笑道：“別管那幾個家夥，他們的是在這條街道上混飯吃的激怒手指。不過有我在，他們不會找您麻煩的。可是您還是要小心，這裏的金手指很多的。”

杜維看了若琳一眼，他倒是根本不擔心這些小偷，若琳的實力雖然不算什麽高手，但是對付這種街頭小混混，來上百十個都沒問題的。而自己的實力，就更不用說的。

不過他對這個小子倒是越發好奇了：“剛才那幾個家夥，都是小偷麽？”

“噓！”桑迪臉色一變，趕緊低聲道：

“您千萬別這麽說！“小偷”這個稱呼可別說，如果被那些家夥聽見了，他們會認為是一種侮辱，會找你麻煩的，就算我們提起這些家夥，也都要說一句“金手指”才行。這是道上的規矩。”

杜維心理暗笑，然後道：“可是你壞了他們的事情，他們不會找你麻煩麽？”

“哼。”桑迪撇撇嘴巴：“我們都是在這條街上一起從小長大的，從小就打架，我們這裏的人，就算欺負人也只欺負外人，一般不會對自己人下手的。而且……我哥哥以前是他們的一個小頭目，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他們不會為難我的。大家都是混口飯吃，不到撕破臉的時候，誰也不會真的記恨對方……而且，您看，這裏外地人每天都很多，他們不愁沒生意做。”

其實桑迪的這話說的半真半假。他做這個生意賺錢，少不得也得罪過幾個金手指，雖然他說大家都是一條街上長大的，不會真的翻臉，但是少不得挨上幾次打還是有的。不過每次都能賺幾個銅角回去，就算挨上幾拳幾腳，也是值得了。

而今天居然得了一個金幣，就算回去被那幾個家夥打一頓，桑迪也是覺得非常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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