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已經跑得不能再快，可是徐一鳴還是覺得遠遠不夠，他不斷地用馬鞭催促胯下的馬兒：架！架！架！……

馬兒的兩個鼻孔已經不夠用，長大了嘴巴配合呼吸，終於，馬兒再也跑不動了，它兩只前腿一軟，在地上重重地打了幾個滾，再也爬不起來。

還好徐一鳴警覺，在即將人仰馬翻的一瞬間，抱起倪小雲縱身一躍，安全落到地上。徐一鳴看一眼疲勞而死的馬兒，再看看倪小雲，她的呼吸已經細若游絲，時有時無，沒有時間多做悲傷，他將倪小雲放到背上，使出從神棍那裏學來的精妙輕功，跑得比馬兒還快。

徐一鳴不知道李朗中會不會在他萬全山下的家裏待著，還是又跑到哪裏去替人治病了，很麻煩，因為李朗中並沒有一個響亮的名號，他想找人打聽也沒用。他只能孤註一擲，以最快的速度將倪小雲送到萬全山下，他想的是，到了那裏，即使李朗中不在，也能問道他的下落，然後再去把李朗中也背回家，用最快的速度。

徐一鳴背著倪小雲跑了一百多裏路，終於不得不停下來暫時休息，他汗流浹背，被浸透的衣裳甚至打濕了倪小雲的衣裳。

徐一鳴不允許自己多休息片刻，緩過氣來，他又再次上路。

又跑出很遠的路程，他才停下來再一次休息。

然後，又上路……

他的速度已經開始慢下來，因為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終於，他也像那匹馬兒一樣，腳下不穩，重重摔了一跤，即使在這種自顧不暇的時刻，他還是盡全力扶住了倪小雲，不讓她再遭受絲毫的傷害，就在她飛身奮不顧身扶住倪小雲的剎那，一根樹枝劃破了他的左腿，傷口很深，血很快染紅衣裳，流到了地上。

徐一鳴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綁住傷口，深呼吸，片刻，強打精神，背上倪小雲，繼續趕路。

他沒再使用輕功，因為已經沒有力氣去運功，他走得跌跌撞撞，腿上的傷口還在不斷往外面滲血，嘴裏念念有詞：小雲，堅持住，你不會有事的，李大夫醫術高明，他會治好你的，他會治好你的，小雲，你不能死……

他不分晝夜的趕路，每穿過一個地上，人們都會奇怪地看著他和他背上的倪小雲，很多人都對著他們指手畫腳，振振有詞，他視而不見，他的眼裏只有那個目的地，李朗中的醫館。

他不由得想起倪天星和林心水身中步步生花劇毒之後的慘狀……屍體在死後的第二天，全身青筋暴出，血脈噴張。

他不能讓倪小雲也遭受那樣的命運。

來到萬全山下，徐一鳴的雙腿已經麻木，事實上，他渾身都已經麻木，幾天來，他沒有停下吃一點東西，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

當他們走進李朗中所在小鎮的時候，見到他們的每一個人都說，怎麽一個病人，還背著另一個病人，真可憐。

有好心人上來要幫忙，想幫徐一鳴將倪小雲擡去醫館，他嘴唇幹裂，說不出話來，也聽不見去話，只是直直地朝著李朗中的醫館挪步。

李朗中得到消息，跑了過來。

徐一鳴總算找到了，他笑了起來，聲音微弱：李大夫，救救他。

徐一鳴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便驚醒過來，將李朗中踢倒在地，李朗中本來正在為他處理腳上的傷口和膿皰。

他卻顧不得道歉，此刻他最關心的只有一個人：李大夫，小雲呢？小雲呢？

李朗中並不怪他，反倒深感同情和難過，他眼冒淚花：徐夫人她……

徐一鳴看到不遠處的一張床上躺著一個人，用白布蓋著，白布下面有衣裳露出來，他認得出，那是倪小雲。

可是他不願意相信。

李朗中：徐夫人已經……應該是在今天早些時候，徐大俠節哀順變。

徐一鳴的嘴唇顫抖著：今天……今天……都是我太慢了……

他強忍眼淚，還是沒有辦法，終於一滴淚掉下，落在從劍鞘中露出半截的劍刃之上，發出叮咚的聲音。他顫抖著拿起寶劍，握得太用力，寶劍在劍鞘中發出劇烈的搖動。

倪小雲中的毒，果然是步步生花。第二天，她的屍體青筋爆出，血脈噴張，全身皮膚變成了不同的顏色。

李朗中說：徐大俠不必過於自責，即使你趕到了，我也沒有辦法解這步步生花的劇毒。

徐一鳴一句話也不說，不顧雙腿的疼痛，他上街買了一副上好的棺材，將倪小雲放進去，扛著棺材進山，找到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將倪小雲安葬在那裏。

他坐在倪小雲的墳前，想陪她說說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一直坐到天黑，他才下山。

綺夢對倪小雲，早已經有了姐妹情誼，見她蒙此大難，心裏自然難過，又不知徐一鳴此去能不能治好倪小雲，終日擔心不已。

她沒心思打理布莊，交給劉瘸子負責。本想和毛頭老者聊聊天，可是他那一身傳奇的經歷和獨特的見解，此刻都很難讓她靜下心去聽，甚至她有些反感這些東西，她恨這個江湖，如果沒有江湖中這些人這些事，她本可以和徐一鳴好好過日子，再加上倪小雲，那也可以過得很好的。

她想收拾一下徐一鳴和倪小雲的房間，可是徐一鳴交代過，讓她不要動任何東西。

她只能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暗自神傷，哭了一場又一場，為倪小雲哭，也為自己哭。

毛頭老者來到門外，道：想哭就好好哭一場，哭完了出來聊聊天，不想聊天就出去透透氣。

綺夢擦幹眼淚，起身去開門，笑道：謝謝前輩，我沒事。

毛頭老者道：不想笑就不用笑，這幾天你不做飯，那個瘸子做的不和我胃口。

綺夢破涕為笑：是我的錯，我這就給前輩做飯去。

毛頭老者道：先不急，我現在不餓，你去街上買點菜，多逛逛。

綺夢知道老者的好意，是讓她去散散心，點頭道：恩。

綺夢拿著菜籃子來到街上，在一處巷子被一個從天而降的人攔住了，是關月。

綺夢先是嚇了一跳，看到是他，倒鎮定下來。

綺夢：是你？

關月：好久不見，綺夢姑娘。

綺夢：我們沒必要見面。

綺夢轉身要走，又被關月繞到前面攔下。

關月：姑娘莫急，我不過有些話想說而已。

綺夢：你有什麽話，說吧。

關月：徐一鳴是中原武林人人得而誅之的公敵，他躲在此處，早晚會被人發現。他武功雖高，一旦江湖英雄群起而攻之，註定難逃一死，姑娘跟他在一起，無異於拿自己的性命在冒險。

綺夢：上次是翩翩君子，風流倜儻，用那些風花雪月的招數來迷惑我，這次又變成了恐嚇和威脅，莫非你準備告訴天下人，我們一家隱居在此？

關月：我並非是在威脅姑娘，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我這是在為你著想，也為我。

綺夢：謝謝，不過我不需要，請你走吧。

關月：綺夢姑娘，難道你不怕徐一鳴有一天會自顧不暇，根本無法保護你？

綺夢不語，在心裏思索這個問題的答案。

關月：如果姑娘願意，我可以退出江湖，帶著你遠走高飛，不再理會這些紛紛擾擾。

綺夢：退出江湖？

關月：不錯，我願意為你退出江湖。

綺夢：你是江湖人，走到哪裏哪裏就是江湖。

關月：那徐一鳴到底有什麽好？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的！

綺夢：我不需要鳴哥為我做任何事，也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

綺夢轉身離開，關月站在原地，沒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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