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夢跟在徐一鳴身邊，一路無話，嘴上什麽也沒說，其實心中早已經憋了一肚子滿滿的，畢竟多日不見。徐一鳴雖然表情甚是平靜，綺夢卻已經感到他內心的焦躁和不安，只是她知道，此情此景，自己實在沒必要多說什麽。

知道什麽時候不該說話的女人，是全天下最聰明的。

兩個人走出叢林，走過農田，來到一條鄉間小道上面。

烈日當空，兇巴巴不許人擡頭看它。

綺夢覺得乏了，自顧自輕聲哼起小曲兒來，那是她當初在卿鳳樓的時候學會的，要說如今的她和當初還有什麽聯系，大概也就是這首曲子，那聲音清幽婉轉，仿佛炎炎烈日下的一陣微風，令人心曠神怡。

兩人又走出七八百步，不遠處田埂間，一個灰衣少年，手持長笛，從高處緩緩走來。

徐一鳴和綺夢看得奇怪，這少年穿著並不顯眼的灰衣，竟也走出了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樣。

灰衣少年來到他倆身前，行禮，擡頭看見徐一鳴手裏的劍，微笑道：這位公子器宇不凡，想來該是武林中一位大俠吧？

徐一鳴問：何以見得？

灰衣少年道：直覺。

徐一鳴和綺夢都是噗嗤一笑，覺得這灰衣少年甚有意思。

灰衣少年又看看綺夢，道：這位姑娘真是天仙下凡，與公子真是絕配，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真是羨煞旁人吶。

聽他這麽一說，綺夢心裏的煩憂瞬間煙消雲散，只剩下滿滿的甜蜜，她更緊緊地握住徐一鳴的手。

徐一鳴道：公子盛讚，不敢當。

徐一鳴原本還有些防備，生怕此人是別有目的，意欲害他，如今看來，此人當無此心，他心下一寬，不由得十分高興。

兩人又客氣地互相行了一個禮。

灰衣少年道：小弟從小便對江湖豪俠神仙眷侶的故事心向往之，這次出來正是準備前往江湖，一探究竟，得遇二位，也算是有緣，想來二位定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不知道能否帶著小弟一起去這江湖逛逛。

徐一鳴的狐疑馬上又重新起來了，這人一見面就想跟著他們，不知有何居心，莫非真的只是想去見一見江湖的樣子，看他這一臉單純的模樣，搞不好還真是這樣，不過帶著綺夢在身邊，還是萬事小心的好。

綺夢果然善解人意，她體會到徐一鳴不好拒絕，搶先為他解圍，對灰衣少年道：你現在已經身在江湖了，莫非你還不知道？

灰衣少年不解：啊，這是何意？

綺夢道：是江湖人，走到哪裏，哪裏就是江湖，你要想去往江湖，先將自己變成一個江湖人就好，不過我要提醒你，江湖險惡，一般死的都是新手。

灰衣少年冥想片刻，突然對二人做了個揖，嚇得綺夢連忙閃避。

灰衣少年道：聽得姑娘一席話，實在勝讀十年書，醍醐灌頂，想來二位並不想帶我為伴，是在下太不識趣，我也不該打擾二位的美好時光，剛才實在是太過唐突，還請二位不要見怪，畢竟小弟初入江湖，規矩禮數懂得不多。

綺夢笑著道：規矩你也許不懂，禮數倒是沒問題，這才一會你已經行了好幾個禮了。

徐一鳴道：兄臺哪裏話，實在是有事在身，不便通路，還請別在意才是，有說天涯路遠，很多時候江湖卻也不大，有緣自會相見。

灰衣少年道：今日相見已是有緣，他日定會再相見，既然二位有事在身，那我們就此別過。

三個人互相行禮作別，朝反方向踏上自己的路。

走出二十來步，灰衣少年忽然轉身，大喊：我叫朱哲俊豪，敢問兄臺姓甚名誰？

然而徐一鳴和綺夢已經走過前面的拐角，不見人影。

烈日，泥巴路，風來，灰塵起。

綺夢用手扇掉飛到眼前的泥土。

徐一鳴靜靜走路，不為所動。

一輛馬車徐徐而來，趕車的是一位面相和善的老者。

一陣風吹起馬車後嬌子的門簾，綺夢看到那轎子裏空蕩蕩並沒有人。她靈機一閃，停下腳步，道：鳴哥。

徐一鳴也停下，沒等他搞清楚綺夢的打算，她已經徑直走向趕車的老頭。

綺夢對老頭道：老人家，這車可否捎我一程？

老頭看看綺夢，再看看徐一鳴，見他二人面相還算和善，略微放下了心，道：姑娘你們是要進城？

綺夢道：不對，不是我們，是我，也不是進城，是去碧潭園。

老頭一楞：你一個人？那這位公子？

綺夢道：他是來送我的。

老頭道：這地界，怕是出城都幾十裏地了吧，公子能送到這，也是有心的。不過我這是回城的車。

綺夢道：到了碧潭園，我可以給五十一百兩銀子。

老頭眼前一亮：五十兩！又覺得自己表現得這麽見錢眼開，有**份，馬上冷靜下來，道：你一個姑娘家上路，也確實不安全，那我老漢就勉為其難，送你回去。

綺夢道：謝謝老人家。

生意談好，綺夢又走回徐一鳴身邊，對他道：鳴哥放心，我這一路只走大道，想來不會有什麽危險，我知道你一路都放心不下那個陸一飛，抓到他就可以在江湖人面前洗清你的冤屈，讓他們明白這半年多來，在江湖各處濫殺無辜的並不是你，這件事宜早不宜遲，晚了，又不知道他會藏到哪裏去了，聽你說此人是個直性子，想來他還是會去找萬全老人，你追過去，應該能夠找到他，事情到了關鍵的時刻，我也不該在你身邊拖累你，這時候小雲在才是最好。

徐一鳴聽她如此一說，不由得心裏一酸，這一路上他確實都在想怎麽找到陸一飛的事情，對綺夢不免冷落，她竟還如此體貼，倒顯得他這個做丈夫的太不近人情了。

徐一鳴稍作停頓，道：接下來的事情，想必更加兇險，你回家我也更放心一些，小雲有小雲的好，不過論起溫柔賢惠，這世上沒人比得上你。

綺夢聽得此言，臉上泛起桃花。

徐一鳴繼續道：只是你這個樣子上路，我實在放心不下。

綺夢甜甜一笑：道，你等我一會。說完走進嬌子。

徐一鳴在外面等了不一會，一個滿臉皺紋，一身破衣爛衫的老太太從轎子裏慢慢出來，徐一鳴簡直認不出，但她確實是綺夢，化妝易容後的綺夢。

老太太綺夢用老太太的聲音對趕車的老頭道：老伴？

老頭嚇得不敢言語，半晌才反應過來，笑著回答：誒！

綺夢又馬上變回平常柔美的聲音，對徐一鳴道：正好這車上有兩套老人的衣服。

徐一鳴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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